俗话说得好,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就算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也会有这样那样的掣肘,让你的才能无法充分施展。
虽然李由手上掌管着五万禁军,“深受信任”。
但这只是咸阳城里那些不明就里的人所想像的。
实际上,子婴对任何人都不信任,连和他多年在一起的那个“白虎”都不绝对信任,更不要说之前和子婴都没什么交集的李由了。
白虎到他军中担任监军,虽然平时像是个隐形人一样,但关键时刻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谁都说不好。
一旦自己有投降义军的念头,这个人会第一时间出来暴起杀人。
这还是明着来的,暗地里的伏笔那就更多了,至少自己就现大军中有些将领鬼鬼祟祟的,像是不怀好意一样。
这次如果战败,左右都是死,就算从战场上逃走,回去也是会被秦三世子婴收拾的。还会连累青霜公主。
只有击败陈蒲才有一线生机。然而这也不是终点,前面还有项羽等人。
就算击败了项羽,也还会有数不清的义军如野草一样冒出来。
气势这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至少李由此刻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可能,他真的很想把子婴吊打一顿。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可叹可恨。
其实就算这样李由也好能容忍,但最受不了的就是对方直接干涉战场指挥!
对于子婴这样胡乱指挥的行为,李由只有无语二字能够形容。
“秦义,东西两个大营的情况怎么样?刘季大军还安分么?”
李由对着门口问道。
秦义就是白虎,这个名字也是子婴给的。王室的人给身边人起名字都会以秦字开头,死去的若雨公主是这样,子婴也是这样。
“回禀大将军,前方一切平静,并没有什么异常。”
一切平静?
李由有点搞不懂了。
就算刘季得到了陈留的粮草和装备,但陈留哪里比得上南阳的宛城呢?
宛城是武关的桥头堡,乃是六国西进的门户。
这条路虽然没有函谷关好走,但也是进入关中的必经之所。
秦国历代国君都十分注重南阳郡的防备。
宛城内有好几个巨大的粮仓,足以供城中的大军吃好几年的。
虽然现在战乱消耗了很多,但那也不是刘季手头的粮草可以比拟的。
现在自己也带着大军赶到,兵力上秦军并不吃亏,更何况禁军是大秦一等一的精锐之师。
这刘季没有走,自然是不甘心空手而归。那他们现在进又不进,退又不退,这是在搞什么?
李由有一点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了。
“你确定真的没有一点异常?”
李由疑惑的问道,与其说是在质问白虎,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是的,不过如果说异常的话,那就是他们实在太安静了。”
白虎若有所思的说道。他曾经担任过赵高的贴身护卫,对一些不正常的事情有着天生的敏锐感觉。
“哦,这样啊,那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布置一番吧。”
李由在白虎,也就是秦义耳边悄悄的说了一番话,对方眼睛一亮,然后点点头。
“对了,东西两个大营和南阳之间,一定要保持联络,半个时辰就要派人到这几处互换令牌,夜巡的口令由一日一次变为半夜一次。”
李由又不分巨细的把相关事宜交代了一下,秦义就小心的出去了。
对方是秦二世子婴派来监视自己的,李由索性就把对方当成了副将,自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对方,也无须隐瞒。
两人合作倒还愉快,前提是李由没有什么其他心思,不然搞不好这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子婴亲信,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也说不好。
李由的分兵很高明。
两处大营都是虚阵,引诱刘季派人来争夺的,其实两个大营分别逗只有三千人,真正的主力正在宛城之中。
这只是为了迷惑刘季和陈蒲的障眼法。
毕竟刘季可能是二货,但陈蒲不是。他一定看得出自己的手法,但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无论刘季他们从哪里来,除非一来接就直接攻打完宛城,否则任他哪里来我从哪里打回去。
李由亲自坐镇宛城,保证城池不失。
只要刘季敢来袭营,自己带着大军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而周边都在自己的布防范围内,刘季是无法带着大军绕到自己背后的。
要知道背后可是武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壮关口。
就算是陈蒲,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独身能绕过来了,但这又能有什么用呢?
秦义出去以后,李由反复的思索,感觉确实没什么问题。便吹灭了油灯和衣而卧。
半夜陈蒲最擅长夜战,李由的短剑都放在枕头底下,不敢懈怠。
一闭上眼,李由脑海里就出现了陈蒲那双深邃的眼睛,还有当初放走自己时那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豪气!
“人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黑暗中,李由叹了一口气。
他睡不着,起来走上了宛城那高大的城楼。
“其实世界上最坚固的城防,不在这里,而在人们心中。子婴啊子婴,陈蒲欲杀你而后快,你真的觉得就凭我这三脚猫的手段,真的能挡得住一心想要复仇的男人么?”
李由在那里自言自语,他其实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这是内心的声音在告诉他的。
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拼命的去证明自己想歪了而已。
因为陈蒲的力量让他无法反抗,之前不和他为敌的时候感觉不到他的强大,现在自己成为对方复仇路上的绊脚石,结局能好才是咄咄怪事。
李由看了看天边的月亮,似乎雨水要来了,月亮上看着像是长了一层毛。
“你是在等雨夜么?玩这种花样没用的,我相信你绝不止这点斤两呢。”
李由像是在跟陈蒲隔空过招一样。
虽然秦三世子婴认为李由带着五万禁军精锐,灭掉陈蒲和刘季这帮乌合之众跟玩一样,但一直以来,李由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今天看到月亮长毛,他猛然意识到,刘季大营里的平静,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莲儿啊莲儿,你千万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啊。”
李由脸上出现了决绝和萧索的表情。
“陈蒲,你快点来,我在宛城等着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自言自语了一句,李由转身走下城楼,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分外的寂寥。
几乎是同一个时刻,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人。
正坐在一片山林里看着月亮喝酒。
他们正是在这里等候多时的吴芮,从刘季大营偷偷赶来的梅绢跟陈蒲。
“似乎要下雨了。开始下雨之日,就是我们行动之时。”
陈蒲轻轻的抿了一口吴芮带来的劣酒说道。
“你的想法和我相同,相信李由如果不是傻子,应该也能猜到我们会在雨夜突袭。”
吴芮也喝了一口酒,看着天上长毛的月亮出神。
梅绢和陈蒲的动作很快,当说服了刘季之后,就立刻让张良节制大军,陈蒲跟着梅绢过来吴芮这里。
作为破城的主力,陈蒲知道只有自己在吴芮这里的时候,才能最大程度的掌控节奏。
而且梅绢吴芮他们也很可能跟李由会面对面。
陈蒲知道李由的底细,虽然肯定比不上章邯等人,但这些人从小就耳濡目染,兵法比陈蒲这种半路出家的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当初没有把丹丹嫁给你,其实也是担心控制不住你,所以只能选英布。现在看来,我眼光没有看错。”
吴芮这个老狐狸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陈蒲,眼睛里有着浓浓的欣赏之意。
“当年你声明不显,就敢一个人去做大事。现在”蒲将军的名声都传到关中了,别人都说你有两个脑袋,八只手,十条腿。
每个手掌上都长着嘴巴,会吃人!”
吴芮喝得有点半醉,笑眯眯的调侃陈蒲道。
尼玛,那还是人么?那根本就是怪物了好吧,而且还是那种一看就是最后因为话太多被干掉的“坏人”。
陈蒲对吴芮的这些话极度无语。
也不知道是吴芮听说的还是他自己编的。
这老头看着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吴芮能看中英布就已经证明他的水平了。只是这个人心里想什么很难琢磨。
老实人梅绢在一旁听得呵呵直笑,但并不言语。
梅绢老实或许是真的,但人绝对是不傻的。这年头还能活蹦乱跳的要么是爹妈强悍到爆表,能够庇护自己。
要么就是自身智商情商都到了一定程度。没有几个是真傻的。
“还记得长生不老那件事么?”
长生不老这件事突然又冒出来了,陈蒲感觉吴芮思维跳跃性太大,真的让人难以理解。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吴芮突然轻巧的念出了一句一千多年后才会有的诗句。
而且陈蒲很确定这句话他自己没有“盗版”过。
“不要惊讶,这句诗是一个人很好的先生告诉我的,他教我兵法,还问我想不想长生不老,那时候我才十几岁。”
陈蒲突然来了兴趣,吴芮不会无的放矢。
“知道我怎么想的么?对方虽然传我兵法,但估计也是有目的的。因此我当时回答他我不要长生不老,原因相信你能理解的。”
吴芮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陈蒲觉得自己以前绝对是小看对了。
“知道吗,你做的那些事,在别人看来或许很惊奇,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些重复的手段罢了。好了,回去吧,你或许也可以想想,要不要长生不老呢?”
吴芮也不管在一旁错愣的梅绢,自顾自的回营地了。
倒是陈蒲在边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吴芮的背影。
“吴芮老哥从小就和常人不太一样,他总是能料敌先机,提前做好准备,所以大家都很服他!”
梅绢拍了拍陈蒲的肩膀说道。他没有秘密,但是陈蒲身上的秘密堆积如山,梅绢也没有开口询问过。
“走吧,去营地去休息吧,这场雨很快就会来的,那边张良是个明白人,不会误事的。”
梅绢拍了拍陈蒲的肩膀,也往回走了。
“你不想长生不老,是因为害怕寂寞吗?那为什么逸仙是如此想要长生呢?”
陈蒲失笑着摇了摇头。当初吴芮在听到那种秘术形成的怪物以后,就是一脸淡定的模样,想来他也是有所耳闻,见多识广的人吧。
......
夜深了,所有人都已经安睡,吴芮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轻轻的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一根项链。
那是用一根粗糙的麻绳穿着的一块蓝色宝石。
“算算时间,应该要到二十年了吧。”
吴芮有些感慨的说道。
“没错,今天其实是整整二十年。”
吴芮眼前一花,帐篷里凭空出现了一个优雅英俊的男子。
“月先生还是和当年一样俊雅不凡啊。而我已经由一个少年郎变成了小老头了。”
吴芮感慨的说道,其实他才四十出头,却不知为何特别显老。
“这根项链里储藏着你的青春年华,把宝石还给我,我来给你布阵,你至少还可以年轻十岁,但也会失去预知未来的能力。要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月先生,你对我有再造之恩,这东西还给你吧,我已经用不到了。”
吴芮的语气并不好,虽然没有生气,但是情绪低落。
“你不想长生,自然也是不需要知道未来的。当初是因为你看到了父母乡亲悲惨的结局才,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好吧。”
月先生走过来,接过宝石,轻轻一摸。
蓝色的光芒消失不见,只剩下淡淡的乳白色。
“你很不错,不过既然选了这条路......失去的不能重来,否则会失去更多。你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可惜了。”
月先生一直在嘴里说可惜,吴芮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舍得舍得,不能舍何来得。这是当年你教我的,难道现在自己却放不下了么?”
听到吴芮的话,月先生一愣,然后也露出微笑,对着吴芮点点头。
“当年如果那个人也能像你一样看得开,或许就不会生这么多事情了。好了,你按照约定办事,我很高兴,这个给你吧。”
月先生扔给吴芮一个白色的瓷瓶。
“这个不是我的东西,但是或许比较符合你们的习俗,凑合着用吧。我走了。记住,两天后深夜会有一场暴雨,别错过机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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