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两人都有点沉默。寇燃是因为场景太过于旖旎,他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而宋锦年则是因为觉得丢脸,觉得自己今天说话的方式不对,最好不要开口。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才刚刚过了一会儿,寇燃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岑寂:“好了,你看看还需要擦什么地方……”
宋锦年翻了一个身,正准备给寇燃说谢谢,冷不丁的就和寇燃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寇燃:“……”
宋锦年:“……”
宋锦年以为寇燃已经起身了,没想到寇燃刚刚只是换了个坐着的姿势而已。这下子两人都有点愣住了。
寇燃有点狼狈,他几乎能够想象自己是在用一种什么样的目光在看着宋锦年,他以为他会翻身下床的,谁知道他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弄得他措手不及,想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而当宋锦年对上寇燃的目光时,他整个人都有点转不过弯来了。他从来没见过寇燃用这样子的眼光来看着他,那眼光里有太多东西,太过复杂,他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他不敢轻易去解读,怕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自己给错误的理解了。这道题有点超纲啊,万一解题思路错了,那就满盘皆输了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粥,不敢和寇燃对视太久,迷迷瞪瞪的坐起身来,接过寇燃手中的花露水,准备自己抹抹身前。他一边抹一边胡思乱想,刚刚寇燃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好像不单单的老师看学生的意思吧?是我理解错了吗?哦这是什么味道的花露水这么好闻?铃兰?好吧以后我就喜欢铃兰了……
寇燃看着他无意识的把衣服褪到了腰间,莹白如玉的身体在昏黄的灯下好像一块光洁润滑的美玉,那腰肢细软,看起来不盈一握的样子。小小的耳垂颜色有点红,看起来可爱极了……
看来今天晚上和他住一间房并不是明智的决定,寇燃想,要不要现在去找找这附近的客栈有没有空房?他可不敢保证待会儿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他还能这么淡定。
正准备找个理由出去,就听宋锦年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说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他说话:“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很容易过敏,常常莫名其妙的就浑身张疙瘩发痒,特别是夏天的晚上,就算什么都不做,身上也会莫名其妙的发红长疙瘩,还会觉得呼吸急促喘不过气。你知道我们那边有一条河吧,晚上河水潺潺,微风徐徐的,其实并不热,大家晚饭后都会在河道上乘凉,回去睡觉的时候连风扇都不用开的,但是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热得喘不过气。”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竟奇妙的有种让人安静的力量。寇燃听了一会儿,发现原本浮躁发热的身体渐渐的平息下来。他点了点头,重新坐在了宋锦年的身后,声音温柔没有任何杂念:“嗯,身体太弱容易出虚汗。”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以前还被小伙伴们嘲笑比女孩子还娇气呢。他们大热天儿的出去捉鱼,捕虾,洗澡,摸瓜都没我的份儿,我羡慕得要死,但是就是不敢出去,怕中暑,也怕过敏。哦对了,还有爬到树上去捉蝉,有一种很小的蝉看起来很可爱,声音也蛮好听,不像那种很大的,吵死了,耳朵都要被震聋了。还有蛐蛐儿,夏天的时候很多,比现在还要晚一些,大概七八月份的时候,刚刚收了稻谷的田里多得很,那种绿色的蚂蚱,嘴里会吐像黑色的墨水一样的东西,我以前读到汪曾祺的书,他说他有一个朋友异想天开,想把这种蚂蚱捉回去,让他吐这种水来当墨汁儿用,就跟我当初的想法一样,是不是觉得这想法超级棒?”
寇燃忍不住失笑:“确实挺棒的,那你试过没有呢?”
宋锦年低垂着脑袋,把滴在手里的花露水往大腿根部抹,闻言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呃了一声,道:“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啊,那是蚂蚱的消化液,恶心死了。墨水这么高雅的东西,怎么能用这个来做,写出来的字都是臭的吧。”
寇燃看着他嫌恶的小表情笑出了声,真是越想越有趣,他小时候没经历过这些,所以很是好奇:“还有呢,这些都是你的童年吗?”
看着他笑,宋锦年的心情也不由得大好,刚刚尴尬的气氛好像都已经全部过去了,现在剩下的只剩轻松和谐的气息:“夏天好玩儿的事情多着呢,如果我小时候身体不这么弱的话,说不定还能跟你说出一大堆来。”
寇燃笑道:“那还真是遗憾。”
“对啊,”宋锦年撇了撇嘴,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心起来,眉眼都鲜活起来了:“其实除了上树捉鸟这类高难度活动我没办法参与以外,像下河捉鱼这种我还是可以干的。我小时候那会儿河里还有鱼,像那种很长的鱼叫什么来着我都忘了,我只记得那种扁扁的小鲫鱼,把河里的石头一搬开,就能看到,有时候还能一下子看到好几条呢。”
寇燃眼前浮现出一个缩小版的宋锦年,小胳膊儿小腿儿的,穿着小短裤,踩着鹅卵石下河去摸鱼的场景……估计那会他的眉眼还没长开,但就他那长相,没长开的时候估计更可爱。他想起网上现在很流行的一个词:萌萌哒,觉得萌得不能自理。而且这种骄傲得好像等着他表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他忍住笑,点头道:“嗯,其实你已经很不错了。除了摸鱼还干什么来了?”
宋锦年抹完了大腿根儿又开始抹小腿肚,“天气不热的时候还能出去烧竹筒饭,你吃过吗?”
寇燃摇头道:“没有。”
宋锦年得意洋洋的笑起来:“超级好吃啊,下次有机会做给你吃!我们那边最多的就是竹子啦,天气不热的时候我就可以出门和小伙伴们一起浪。用才刚刚出来的香米为原料,加上腌制好的香肠或者其他肉类,加点新鲜的蚕豆,放进新鲜的粉竹或山竹锯成的竹筒里面,加适量的水,再用香蕉叶将竹筒口堵严,把绿竹烤焦就可以了。劈开竹筒,米饭被竹膜包裹,香软可口,有竹子特有的清香,和着香米的香气,不行了我要流口水了!”
寇燃:“……”
寇燃听他这么一说就觉得口齿生津,不禁怀疑宋锦年以前是不是做过销售,怎么安利的本事这么厉害。
宋锦年说完,感觉意犹未尽,分分钟想出去找跟竹子来做一顿竹筒饭。他抹完了所有发痒的地方,把花露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一双鹿眼闪闪发光,“不然我们明天悄悄的找个地方试一试吧?”
寇燃:“……”怎么感觉比他还迫不及待啊。
寇燃看他抹完了,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宋锦年感受了一下,摇头道:“刚刚抹上去的那会儿还好,过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作用了。”
寇燃皱眉,说起来也对,花露水只是防蚊虫叮咬的,对过敏根本没什么作用,治标不治本啊。
宋锦年窝进了被窝,现在也顾不上考虑什么两个人睡一张床的问题了,早点入睡才是最好的办法。他把被子拉起来,堪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因为被蒙住了所以有点闷闷的:“不管了,我睡了,必须要早点入睡才能忘记这个事情,不然越拖越麻烦。”
寇燃:“……”
寇燃有点无言以对,半响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就是你对付的办法?”
宋锦年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当然啊,我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这样做的。其实这个事儿吧,我觉得很大一部分是心理原因在作怪。清醒着的话就会一直想一直想,还想一直抓一直抓,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不定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呢。”
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寇燃竟然无言以对。“以前每一次都是这样吗?”
宋锦年摇摇头:“不是,以前在家的时候奶奶会给我去挖一种牡丹花的根,用水煎了,喝一碗下去一会儿就好了。”
寇燃:“什么牡丹花?”
宋锦年:“我们那边叫臭牡丹,因为味道有点怪怪的,不过我觉得还好,花开的时候还蛮漂亮的。学名好像叫大红袍吧,乡间小路上到处都有。”
寇燃点点头,这个法子比刚刚他那个睡着了就不知道了的法子科学多了,至少植物的根也是药,可以治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当即打开手机百度了一下,发现这种花的根茎确实有清热解毒消肿的功效。
寇燃:“你先睡着,我出去一下。”
宋锦年痒得忍不住用手东抓西挠,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他现在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身上的痒意给吸引了,完全分不出心来想其他的。
寇燃出了门,直接去服务台找了服务员。对于他这种长相的客人,服务员实在是不大好拒绝。在储物间里翻箱倒柜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种可以当小锄头用的铁锹。
寇燃道了谢,直接朝着河边走去。他用手机照明,按照百度上面的图片一种一种的慢慢找,没几步就找到了,还真是到处都有的接地气的大红袍啊。
这种牡丹花看起来还是挺漂亮的,不过跟真正天姿国色的牡丹花比起来还是有点距离。它被称之为臭牡丹也不是没有道理,别的牡丹花都是娇娇艳艳香气扑鼻,偏偏它长着一副接地气的模样,气味更是不敢恭维。寇燃蹲下-身去,用小铁锹一下一下的挖土。
半个小时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寇老师挖了一大把牡丹根,手上裤脚上鞋子上全部都是泥土。前台小姑娘看到他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因为刚刚的谈话,前台小姑娘已经知道他是老师了:“真是别人家的老师啊,为什么我当年没遇到像您这样的老师呢?”
寇燃难得的开起了玩笑:“不然就可以上北大清华了吗?”
小姑娘哈哈大笑:“老师你真有趣。”
寇燃一手的泥巴,对着小姑娘笑:“不知道可不可以借借你们的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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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锦年一直痒得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有睡着。寇燃端着碗进来的时候他还在不停的用手抓身上的疙瘩。寇燃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掀开被子,轻声道:“小锦,起来喝药了。”
宋锦年身上的疙瘩已经蔓延到脖子和下巴了,估计再下一步就是脸了。他还没睁开眼就已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恍恍惚惚之间还以为是在家里,睁开眼才发现,面前的不是奶奶而是寇燃:“怎么……哪里来的药?”
寇燃把被子给他掀开了一点:“我刚刚出去找的,喝了再睡吧。”
刚刚出去找的?原来他出去那么久就是去找这个了吗?难道他的幸运花就要从铃兰变成臭牡丹了吗,不要啊。
寇燃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又像是柔软清甜的棉花糖,让人沉醉不能自己。宋锦年听话的把碗接了过来,低垂着脑袋,一会儿就把整整一碗味道不可诉说的药汤给喝完了。
温热的药汤一下肚,宋锦年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人也清醒了,看着寇燃那张温柔俊逸的脸,他不知道怎么就脑子犯冲了,嘴巴已先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说了一句已经在脑子里百转千回无数遍的话——
“寇燃,你喜欢我吗?”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