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会没事的吧?”白怡萱到底还是睁开了双眸,毕竟躲在黑夜中是最无用的办法。
“怡萱,你,你怎么来了?”白相也没有想到白怡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父亲,这都不重要,你的伤,流了好多的……”白怡萱说不下去了,她的眼睛开始湿润了起来,只是并没有坠下一滴泪来。
“怡萱,怡萱,不要管我了。”白相艰难地举起双手来,覆在了白怡萱的头上,轻柔地抚了一下,小声且虚弱地道:“保护好你自己。”
虽然那声音轻若鸿毛,似乎旁人都听不到,但却一字一句地全都重重地砸在了白怡萱的心上。
白相说完之后,便将头又扭向了苏乾的那一边,“皇上,求您放过怡萱与恒舟吧,求求您了。”
白怡萱从没有想过某一日自己会见到如此狼狈样子的父亲,在她的记忆中父亲向来都是那样的威风凛凛,是她从幼时便开始崇拜的英雄。
可是此时此刻,他为了自己与哥哥的安危,竟这样的委曲求全。她知道父亲心中纵然是有万般不情愿的,可是为了他们两个,他只能这样屈辱地低眉垂眸了。
心中的屈辱与愤恨,父亲全都小心地掩去了。
白怡萱是不想让父亲如此的,她拉住了父亲,也阻挡住了他的视线,一面狠狠地摇着头,一面道:“父亲,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怡萱,别,别意气用事……”白相的声音愈发的虚弱了起来,动作也愈发的迟钝了起来。
白相已经深知自己大限将至,白怡萱也察觉了出来,她心里猛地一颤,再也顾不上许多了,直直地便跪倒在了苏乾的脚边。
“求皇上救救父亲,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该死。”恳求的声音回荡在了整个殿中。
若不是自己实在没有力气了,他实在是想将白怡萱拽起来的,她的苦苦哀求是不会有半分用处的。
苏乾一直将自己视为眼中钉,今日终于就要除去了,他岂会突然生出了怜悯之心救自己?只怕是自己越快闭了双眼,苏乾才会更欢喜。
“真是好一出父女情深啊!朕都险些被你们感动了。”苏乾终于开口了,还不忘鼓了鼓掌,似乎是要为这一场戏加一些看头才是。
“皇上……”白怡萱那本是挺直的背脊因为苏乾的这一句话而立即瘫软了下来。“皇上说的这话……”
“那好,朕便明明白白地说吧,朕不会救他的,也不会放过你们白家的。”
这下白怡萱是直接地倒在那冰冷的地上了,但她的身子却不觉得寒凉,因为她的心溢出的寒气比这还要冷上数倍,渐渐地也就没有了任何感觉了。
“皇上,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所有的错误都让臣妾来承担吧!”
“怡萱!”白怡萱话音刚刚落下之后,便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她沿着声音望过去的时候,便看见了父亲蜷缩在地上,痛苦的面色上似乎带着一抹焦急。
许是自己又说错了话吧。
白怡萱心中疑惑的紧,“父亲,你……”
“怡萱,别,别……”随后白怡萱便什么声响也听不到了,父亲脸上所有的神情都悄然散去。
面无表情才是父亲平日里最爱摆出的样子,终于不再狼狈地恳求了,父亲终于同往日一般了,依旧还是那个身居高位、有权有势的白相。
白怡萱的眼前一黑,险些倒在地上,只是她尚且还有最后几丝的清明,撑着她那颗灰沉的心继续行下去。
“父亲,父亲……”白怡萱速速地冲到了白相的身边,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会应她了,回应她的只有父亲那渐渐失去温度的身子以及那快要干涸的一滩血迹。
似乎都在提醒着白怡萱那个难以令人接受的事实——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
“父亲,你怎么睡着了?快睁开眼看一看吧,跟女儿说说话也行……”白怡萱近乎恳求道。
望着眼前的这幅景象,苏乾心中的欢喜渐渐被白怡萱的哭啼声所扰乱,他的脸上开始有了不耐的神色。
他速速地行到了白怡萱的身边,粗暴地一把就将她拽了起来,不见有半分的怜香惜玉。“给朕闭嘴,朕听起来心烦。”
白怡萱的整个身子都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她颤颤巍巍地行起身后,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嘴里一直念叨着有关白相的事情。
苏乾顿时便心生恼怒来,“朕让你闭嘴!”
白怡萱被苏乾的这一吼拉回了思绪,恍然之后便见到苏乾那张蕴满怒气却得意的很的脸,心里愈发的戚戚然。
“臣妾当时委实没有想到,皇上从前那口腹蜜剑之下竟藏着这么一颗狠戾的心。”
“你说的没错,只是你现在发现未免太晚了一些。”苏乾笑着道,“朕问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白怡萱将嘴巴闭的紧紧的,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你说还是不说?”苏乾眯起了眸子。
“臣妾没有什么好说的,这宫中,不,是整个新月,还能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皇上吗?”白怡萱嘲讽地说道。
“白怡萱,不要挑战朕的底线。”
白怡萱微微地扯开了嘴角,像极了窗外那抹时常有的惨淡的月色。
苏乾对于白怡萱能忍耐到此时,亏得也是她那一张与盈贵人长得几分相像的脸罢了。这张脸是白怡萱最后的护身符,这没少令苏乾失神,也帮白怡萱生生地躲过了生死之灾。
只是白怡萱不自知罢了。
这抹月光,从未在盈贵人的脸上出现过,她是不会有这样的神情的,她总是噙着一抹似乎比艳阳还要明媚一些的笑意,她的一双眸子、浅浅梨涡素来是溢满了的。
便是这月光,惹得苏乾愈发的恼怒,没有再生出半分的犹疑,只是用力地握住了白怡萱的咽喉,“你与她没有半分相像,原是朕看错了。”
白怡萱顿时便明白了苏乾说的是什么意思,“一直,一直以来都是皇上,皇上这样认为,臣妾便是臣妾,不需要,不需要与旁人长得,相像……”
白怡萱艰难地说出了这一句话,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回应她的只是苏乾那愈发大的力气。
“你应该庆幸你与她长得还有那么一些相像的,否则,你早就死了。”
“不,需,要。”白怡萱嘴中逸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掷地有声。
“好,很好……”苏乾淡淡道。
一旁的思安见这情势有些不太对,赶紧就站出了身,“皇上,娘娘不过是无心之失,请您能原谅娘娘。”
这下苏乾的视线彻底地是被思安吸引了过来了,“你是谁?你不是她之前的婢女。”苏乾对于思安这张面孔可算是眼生的很。
“奴婢现在伺候着娘娘。”
苏乾的视线又在思安的身上转了一转,又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却没有什么印象了。
“为什么朕之前没有见过你?”
“皇上乃是天子,自然是日理万机的,而奴婢不过是一介宫仆罢了,皇上没见过奴婢是理所应当的。”
思安这话说的当真是有理有据,仿佛苏乾再追问下去便是无理地纠缠一般。
“那你说,说你的主子是怎么从宸璟中逃出来的?”
“自然是前来攻城的人解救娘娘出来的,娘娘总不能有那翻天的本领可以自己逃出来。”思安说的很是淡定。
淡定到苏乾都有些将信将疑。
苏乾看了看面前的那堆死尸们,好吧,一个活口也没留下,现在应该是死无对证了吧。
他愈发就觉得白怡萱身边的这个宫女有些非同寻常来,至少有着滴水不露的厉害。
倘若真如那婢女所说的一般,若这白相的手下还有漏网之鱼的话,那么白恒舟会不会被他们救走?如果白恒舟逃出了新月,那么后果还真的是有些麻烦的。
“白俞,你将她送回宸璟宫,好好看守着,莫不能再出纰漏。”苏乾这话说的很是无情,仿佛白怡萱只是一个物件。
“是。”
而苏乾则带着人向着白恒舟所在的地方赶去。刚刚到达的时候,还是一如当初,别说白恒舟会被人救走了,便是连一丝打斗的痕迹也未能寻到。
“可有人来这里想要救他?”苏乾问了问守门的几个侍卫。
“没有。”侍卫们给了他一个尤其肯定的回答。
苏乾还没来得及疑惑,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唤来身边的宫人,道:“白怡萱身边的那个宫人,朕要你查清楚她的底细。”
“是。”
究竟像谁呢?那猛然闯进苏乾脑中的画面又突然地消失了。这就好像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苏乾又望了望门内那亮起来的隐隐绰绰的烛光,他略微地思虑了一下,还是没有走进去。白恒舟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应该一丝察觉也没有。
便是有,他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父亲——当朝的丞相已经死去了,他应该还抱着一丝的幻想,幻想着自己的父亲能前来救他。
便让他做着这个美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