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谓的忠心耿耿的大臣,不过是扎在城墙边的一株野草,待到细风吹起时,便不住地左右摇晃。
见风使舵是他们很久之前便学会的理所当然的事情,亦或可以说是他们的本能。
叶北轩这些道理也都晓得,所以除了王严西以及那些忠心素来被他记在心中的大臣之外,旁的人他都是不敢过于亲近的。
叶北轩身着明黄色、以金线绣之的二龙戏珠团锦图案的龙袍,缓缓地登上了那最高位。他看着那么多的大臣,每一个人都向着他叩首,毕恭毕敬道:“吾皇万安。”
他的心里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其实这一切都不是他所想要的。
可是这是父皇的嘱托,事关整个东宛,他只好伸出了双手捧过了这么重的担子。
叶北轩继位的时候,恰是叶倾钰正好行到了贬谪之地的时候,平阳这个地方是真的比不得皇城的,地方偏僻不说,就连其中的人眼睛中、整张脸上似乎都是带上些恶意的。
叶倾钰刚从马车上行下来的时候,只是微微地扫了一下他的王府的周遭,双眸一下子就泛出酸意来。
他毕竟还是个不大的孩子,自有孩子心性,也全然顾不上自己还负着王爷的名号。他想东宛,想自己的母后以及父皇,想念东宛的一事一物。
叶倾钰正立在王府面前垂首伤心的时候,核桃就轻轻地行了过来,“王爷怎么了?”
听到核桃的声音之后,叶倾钰立即收回了自己的酸楚,吸了吸鼻子,佯装无事的样子,故作轻松道:“本王会有什么事情?”
“王爷心里想些什么,核桃都明白,王爷心中定有失落吧。”核桃的眼睛瞬时间便睁的很大,直直地瞧向了叶倾钰。
似乎是要将叶倾钰的伪装一层层都撕破。
叶倾钰被核桃这样的目光瞅的有些难受,他笑着道:“核桃,你在说些什么?看。”叶倾钰的手开始搭在了核桃的肩上。
核桃的身子一下子便有些僵硬,只得怔怔地随着叶倾钰一起转了身。
正好对上那王府缓缓推开的木门。
“这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叶倾钰余下的那只手指向了王府那渐渐露出的庭院。
核桃的面色微愣,若不是叶倾钰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地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核桃,我说的是不是啊?你怎么没有反应啊?”
核桃被吓了一跳,连忙回答道:“王爷说得对。”
叶倾钰这才笑着松开了手,“核桃,进去吧,我们去看看这王府长得何样?”
核桃望着叶倾钰那渐渐离去的身影,心里竟然升起涩涩的感觉,只是连忙又被他隐匿了起来。
那些不知何意的情绪都被他有些粗暴地甩到了一旁,他迈起了步子,跟了上去。
当核桃赶上叶倾钰步子的时候,一大半个王府都被他逛过了。“核桃,你怎么这样慢?”叶倾钰微微地皱起了眉。
“是王爷走的太快了。”核桃笑着道。
“这王府看来还不错,你觉得的?核桃。”叶倾钰将视线转向了他。
“王爷说的没错,是挺好的。”其实他一路走来,也没怎么顾得上看这陌生的景色。
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的。
“这里总要比宫中更要惬意轻松,也算是个好住处。”叶倾钰自顾自道。
核桃试图想从这幽幽的几句话中寻到一抹的失落与怅然,但是真的很难,除了语调中的那抹娴适,他什么也听不出来。
“王爷是不是本来就不想做太子?”思衬了良久,核桃还是将这话问了出来。
叶倾钰嘴边的笑立即就凝在了原处,宛若时间静止了一般。半响之后,叶倾钰才想起动了动嘴唇。“核桃,我不知道。”
这句话并不是在敷衍核桃,只是叶倾钰真的是不知道这问题究竟哪一句答案才是标准的。其实这便就是他的答案。
核桃看着叶倾钰的笑容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反而是阴郁的难色。核桃再不想追问了。既然叶倾钰都能坦然接受了,那么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有些东西,你不必去追,是你的,总归是你的。
“王爷,是核桃不好,不该问这个的,只要王爷开心便是了。”
叶倾钰的脸上重新有了笑意,淡淡道:“核桃,一切都会好的。”
雨下的再过漫长,终会有晴的那一天的。
叶北轩刚回到东宛宫之后,一旁的小太监连忙行了过来,略带焦急道:“皇上,太后娘娘病了。”
“什么?”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叶北轩的心久久地都悬在了胸膛的那个位置,坠不下去。
“太后许是着凉了。”
“怎么不早些告诉朕?”叶北轩有些气恼。
“皇上,是太后身边的白霜这样嘱咐奴才的。”
“罢了。”叶北轩摆了摆手,白霜这样做,无非是想让他能安心继位,他没有理由去责怪白霜的。“朕这就去未央宫。”
叶北轩匆匆行到未央宫的时候,竟然发现这未央宫似乎比昨夜之下还要静谧一些。
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白霜便匆匆迎了出来。“皇上,您来了?”
“母后怎么样了?”
“太后娘娘只不过是着了些凉,并没有大碍的,好好休养便是了。而今太医已然开过药了。”
叶北轩不经意地就将卡在喉咙中的那口气呼了出来,“如此便好,朕还以为……”
“皇上,您不要多想,太后娘娘会没事的。”白霜能察觉的出来,叶北轩现在委实是太过于紧张了。
因为珍惜,所以太过于害怕失去。
叶北轩轻轻地“嗯”了一声,“白霜,母后现在可醒来了?”
白霜摇了摇头,“娘娘现在还睡着呢,想来不久之后便会醒了。”
叶北轩点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若是娘娘醒了,奴婢去通知皇上您。皇上如今刚登基,定是有许多事情吧。”
“既是如此,那就要多多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
苏乾听着那从遥远的南华传来的战事,放在那玲珑桌子上的泛着白的手一直敲来敲去的,像是胸有成竹地在等待着心中所想的那一句话。
现在的局势颇好,苏乾的嘴角终于有了笑意,可是他知道,这样是不会长久的。
妙音现在一定在赶回南华的途中,其实苏乾本就没有对南华抱着什么必取的心思,这只不过是一场代价极大的报复罢了。
报复妙音对苏蓁所做的,报复妙音对昀之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正当苏乾想着妙音以及南华的事情的时候,门外便有太监说是有要事会禀告于他。
“什么事情?竟这般的着急?”苏乾睥睨地瞧了那太监一眼。
“皇上,东宛帝殁了,今天太子叶北轩才刚刚继位。”
“什么?”苏乾的眸子猛地睁大了些,他真的是用了许久的时间才将这么多令人诧异的消息消化掉。
“皇上,这些消息千真万确。”李公公又加了一句。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苏乾不知道在自己一心想着南华的时候,东宛竟会翻了个天。
“具体的事情奴才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叶北轩已然成了新帝了。”
苏乾冷哼了一声,“叶北轩能登上皇位,不是都多亏了南华的那位的功劳吗?”
“皇上说的是。”李公公急忙附和道。
“那夏子绡呢?东宛的皇后呢?”苏乾立马就想起了夏子绡。
“从前的皇后自然是成了东宛的太后了。”
“看来终究还是她赢了。”苏乾幽幽道,最后还不忘叹了一口气。
是为叶靖山而叹的,他没有想到从前曾在几国之中都留下威名的叶靖山最终会输给了他将一颗真心都献给过的皇后。
还真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啊!爱情真是是这个世上最可惧的东西,没有之一。
他一方面是为叶靖山而感慨惋惜着,一方面又觉得夏子绡实在是可恶些。
可可恨的人一定会有可怜的地方,苏乾想起那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又觉得对不起夏子绡她。
这一切的一切,苏乾都找不出最初的源头了,也不知道自己该去责怪谁?他自己也有责任的不是吗?
半晌之后,新月宫里只是响起了一声重重的叹息声。
“李公公,公主可是醒了?”
“回皇上,公主还是如以往那样,没有醒来。”
苏乾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可还是想要问上一问,宛若接下来便能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多问一次,多听一次,他所受的苦楚便愈发的多了些。
“对了,最近几日,可有人去看过公主吗?”苏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
“是有的,前几日玉贵人以及宸妃都去看望过公主的。”
“以后宸妃再去看望公主的时候要多注意一下她。”苏乾皱起了眉,淡淡道。
对于宸妃,他始终是放不下心,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知道宸妃与苏蓁面和心不合。
“奴才知道了。”
“退下吧。”
“是。”
“皇上想如何呢?”在一旁站了许久的白俞终于开了口。
“什么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