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人占了上风,她现在的心里嘈杂的很。
她便悄悄地将自己退了出去,淡漠地望着那两个人在自顾自地争吵着,似乎这一切都跟她这个当事人没有什么关系。
她顿时便感觉到自己的头有些泛疼,她实在是厌倦了这种漫无天日,不是什么时候才能停止的辩驳。
不如便由她亲手将这一切都停止吧。
她的手并没有用什么气力,那个绣件便已经露出了踪影,随即便从她的衣襟中无力地滑落了下来。
叶靖山刚转回身的时候便见到,夏子绡手上垂着个黄灿灿的东西,他并没有看得太清。
这一眼倒将夏子绡脸上那有些不情不愿,不知道该怎样去描绘的表情看得很清。
叶靖山顿时对她手中的物什便失去了兴趣。
“皇上,这是臣妾想要送给陛下您的。”夏子绡不由得向前行了几步,又将那荷包举得高了些。
叶靖山这才知道她手中的正是一个看不清是否精致的荷包。
这便是从前的戏折子中常有的,不过是为了表明夫妻二人是有多么的琴瑟和鸣。
若是夏子绡再早一天将它拿出来的话,叶靖山都会欣喜万分的。
只是如今看来,怎么都觉得讽刺与搞笑。
同样的一件东西,在不恰好的时间看来,怎么都是个错。
“皇上,先前你总是想让臣妾给您绣一个荷包,如今,臣妾终于是绣好了。”夏子绡怎么都觉得自己在用着一副极其可怜的面庞,低着头道。也顺道着将那荷包递了出去。
像是一个失了宠的妃子在拼命的绞尽脑汁地用着花招,无非就是想他留下罢了。
她本以为叶靖山不会接的,可是半晌后,那只挽过她数不清多少次的手便悄悄地伸到了她的面前。
他最终还是接了。
被夏子绡这一提醒,叶靖山才想起那些已经褪了色的日子里,他曾与夏子绡不知说过了多少次希望她也能给自己绣上个物件。
他也不在乎是否精致,是否好看,他想要的向来都只是夏子绡的那一颗真心罢了。
可夏子绡却总是以“自己不善女工,绣的不好”为借口推脱。
时间一长,他也便不再要求夏子绡这样了。就好像他自己突然涌起来的兴致,终究抵不过时光的故作淡漠,后来便在某一个时刻被他悄悄地遗忘了。一切也都只好这样作罢了。
后来,他还真的是忘了。
叶靖山缓缓地打量起那个并不精致的荷包,指腹也在上面的花纹处轻轻地摩挲着。
她果真绣的不好,这一点,她倒是没有骗过自己。
只是叶靖山却不肯相信这会是她绣了的,不如说是不敢。
“你果真绣的不是很好,这一点你倒没有骗朕。”叶靖山淡淡道。
夏子绡是怎样也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说,她猛地抬起了头,望向了叶靖山的脸,不悲不喜。夏子绡觉察不出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的朱唇轻轻地动了动,她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口,但那些已经汹涌地涌到她嗓子处的那些话,不知怎么的,突然便消失不见了。
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只是,你也说了,那是先前。你又怎么确定现在的朕是否还想要这种做工粗糙的玩意呢?”
夏子绡脸上的冷静终究是撑不住了,“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以她的心思,又怎么会不知道叶靖山的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她只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想要个确切的答案罢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折磨呢?
其实他们俩都是一个太过固执的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恐是他们一直坚持的人生信条。
“你这样的冰雪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朕想说的是什么?”叶靖山虽然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便足以将夏子绡最后一层薄薄的掩饰捅穿了。
夏子绡的身子微微一愣,“臣妾还真的是不明白。”不管是怎样,夏子绡也要将自己最后的一抹尊严死死地守护好。
她宁愿是死,也不愿意失了这所谓的尊严。她依旧是那个抬起眸子仰望星空的东宛皇后。
“那朕便与你说明了,朕现在已经不在乎这荷包了,便是连这荷包的主人,朕也不在意了。这个答案,你可满意?”叶靖山满面漠视的神情。
一张脸,一双眸子,再也寻不到半分爱她护她的踪迹了。
夏子绡回了回神,嘴中已经泛出了苦涩之意,“皇上既已这样说了,又何必还问臣妾是否在乎?”
一切,都显得那样虚假。
“是啊,朕不该的。”叶靖山知道她从来也不会在乎的。
也许这个荷包,只是为了唤回自己对她那愈发淡去的情意。
你看,这个他自己用心爱了这么久的人,直到现在,她还是未曾了解过他一分一毫。
也许这个荷包,也不会是她做的,没准便是她寻了一个同她一般水平的人,绣了一件极为仿真的物件。
既是如此,他若是还要流露出半分感激欢喜的念头,那夏子绡岂不是在暗处笑得更欢了些吗?
叶靖山没说什么话,他只是觉得手中的那个荷包似乎是长出了刺来,扎的他手心疼。
“这荷包,朕拿着只是觉得好笑。”叶靖山淡淡道。随后,他反手一转,那个荷包便进了火焰还未熄灭的火炉中。
突然,清荷殿中便被有些刺鼻的青烟给笼住了。
叶靖山看着那渐渐化作灰烬的荷包,竟然什么心痛的感觉也没有了。
更像是一切已近结局时的澈净明通。他只恨自己醒悟的太晚了。
叶靖山看着夏子绡依旧还是那样静默地立在那里,别说是有什么阻拦的动作了,便是连一抹别的情绪也没生出。
这显然就表明了他先前的猜测是何其的正确!
“皇上,您烧得好,烧得好……”夏子绡终于开了口,喃喃道。
只是到底好在哪里?叶靖山也不懂夏子绡究竟想说的是什么。
烧掉了她最后的那一抹希冀,烧掉了她所有故作聪明的侥幸想法。夏子绡像是在这一场火中重生了一般。这火似乎是烧掉了她的一层皮,烧出了一个新生似得。
“夏子绡,朕将你留下来并不是为了此事。”叶靖山终于扯回了正题。
“臣妾知道。”她当然是知道,知道很清楚,叶靖山自然是为了金影的事情才想与她多说上几句话的。
他终究还是在怀疑着自己。
“那你可知是为了何事?”叶靖山继续问道。
“臣妾不知。”
夏子绡自然是不肯承认的,她可没因为心中的悲伤而迟钝上半分。
叶靖山也早就猜到了,与夏子绡周旋是万万不能用此种方法的。
“陈晟刚才所说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干系?”
“陈晟,陈晟他刚才说了什么事情?皇上指的是金影中毒的事,还是东宛城门被破的事情?”
“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分别吗?只不过是一个人做的两件居心叵测的事情罢了。”叶靖山悠悠道。
”臣妾哪里会知道?皇上若是想问这两件事情,只怕是留错了人了吧,臣妾虽是东宛的皇后,也不可能事事巨细。“夏子绡这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
叶靖山也没有恼意了,他早就知道了夏子绡的口舌功夫究竟是有多么的厉害了。计较这些,也没有了什么意义。
毕竟他与夏子绡争吵就从来都未赢过,况且,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少之又少了。
“如果,朕说朕便以为是你做的,你会怎么说?”他只是想听一听夏子绡会如何应答。
“皇上,您也听过一句话吧?也不可能不明白这话的含义?”夏子绡挑了挑眉,怎么看都像是在做着挑衅之事。
”什么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夏子绡一字一句道。
“恐怕这罪不是朕加给你的吧?”
“皇上若是执意如此想的话,那么臣妾再怎么解释也是没有用的了。”夏子绡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多像是一场拔河赛,他与夏子绡一齐地拽住绳子,只是他离那中心却是愈来愈远。
可是叶靖山有着夏子绡最是致命的把柄,只要是他微微地一提,夏子绡恐怕是又要崩溃了。
从前的万般不舍,如今全都化作了最是无情,最是残忍的伤害。
非要逼到两人齐齐发疯才算完结。
“子绡,你可还记得,当年清荷死去的时候,你当初的表情也是如初的。”
接下来,便是看着夏子绡一步步走向地狱的时候。
叶靖山强逼着自己什么动作也不要做出。
夏子绡本是渐渐泛起的笑意一瞬间便僵在了嘴角处,她已经无法再做出什么漠不关己的姿态了。
顾清荷,又是顾清荷,为什么她在死去这么多年之后,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当年,分明是顾清荷对不住她啊?
叶靖山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会凭着自己的感觉去胡乱随意地猜测一切。
这次,他是真的错怪自己了。只是,夏子绡什么也不想解释。
解释,解释,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