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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跪了一夜(1 / 1)

叶北轩脑子已渐渐失了色彩,变得一片空白。今晨僵硬的手脚似乎还没缓过劲来,双手麻木的竟连手中的纸团都跌落在了地上,落在地上时竟发出了极大的响声,一下子惊醒了恍惚之中的叶北轩。他虽不知自己精心习得字为何此时会一片狼藉,可他还是迅速地跪了下来,头狠狠地磕向面前的地上。

疼,头好疼,叶北轩疼的已说不出话来,可他还是咬紧牙关颤抖着道:“父皇,儿臣,儿臣不知这是,这是怎么,怎么回事,儿臣明明习得,习得很好的。”

底下的大臣早已开始议论纷纷,叶靖山又怎会听不到,他的脸色愈发差了。不顾下面依旧跪着狠狠磕头的叶北轩,只是站起身,黑着脸沉沉道:“你们且先退下吧,我现在也乏了。”

叶北轩便从群臣起身一直磕到了群臣离去的时候,他面前的地上的血迹还未干,便被额头渗出的新的血所覆盖。叶北轩到最后竟也感受不到痛,只觉得有些痒痒的,痒到了自己的心头。

待到人走的差不多后,叶靖山见下面的叶北轩已是头破血流了,他终究是有些不忍,可依旧是极其严厉地道:“你先起来吧。”

叶北轩似是得了极大的赦令一般,欢喜却又跌撞得站了起来,直直地望着面前的父皇及母后,眸子中满是希冀。额头处的血淌了他满脸,叶北轩也不敢伸手去擦一下,他害怕沾的自己满手血。这本是个该欢喜热闹的日子,而自己却为它添了几抹血。父皇与母后气他,恼他,也是应该的。

夏子绡别过视线,装作视而不见,装作看不到那欢快流淌的血,只是无悲无喜地掏出自己的手帕,唤来了一旁侍候的公公,淡淡道:”把这手帕递给他,今日陛下与本宫都不想见血。“

叶北轩听得分明,心中已说不出是何感觉了,只是呆呆地接过那手帕,又呆呆地缓缓地擦着在自己脸上肆意流淌的血,眸中失色,瞳孔无光。

叶靖山最不喜叶北轩这个样子,他总是觉得眼前的他有些懦弱,不像个皇子应有的样子。他愈发恼怒,声音也愈发凛厉,“叶北轩,这贺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北轩这才抬起低垂多时的眼帘,望了望满脸怒意的父皇以及一脸不在意的母后,嘴唇嚅动了几次,可却连个音也未发出来。

叶靖山的怒气更深了,“朕就不知道你在新月那三年究竟学了些什么,怎么一回来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有哪一点像是朕的儿子?”

一旁的夏子绡眸色微变,脸上竟生出了不自然的神色,向着叶靖山道:“陛下,我们先回永寿宫吧,这里总归有些冷。”

叶靖山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回了永寿宫。叶北轩就静静地跟在队伍的最后方,一言不发,脸上却平静的很。

进了永寿宫后,叶靖山便摒去了众人,只留下了夏子绡与叶北轩两个人。他们两个人依旧端坐在上面,叶北轩很是自觉地便跪在了地上,这举动却令叶靖山又生烦躁。

“叶北轩,你还要辩解些什么吗?”

叶北轩心猛地一沉,抬起眸,半晌后他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了声音,有些苦,有些涩,不过这只有他一人明了。“父皇,我不再为自己做些无用的辩解了。”

夏子绡也惊了一跳,又重新细细地打量起不远处的叶北轩,在这件事上她本不必多说些什么,全凭皇上的旨意便可,最多便是在皇上耳边吹个风,其实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可她还是说了出来,“陛下,辩解这词……”语音刚落,夏子绡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不可饶恕的话,她瞬间便禁了声,紧闭着牙关。

叶北轩也不清楚自己的母后这说到一半未尽的话究竟有何意思,只是他许久都未等到父皇的回应。“儿臣愿跪上一夜,只希望父皇和母后可以原谅儿臣。”

叶靖山笑了笑,随后道:“那你便跪在这永寿宫殿外吧。”说罢,也不再去看叶北轩一眼,便拉着一旁的夏子绡去休息了。

夏子绡进了殿内,便速速行至蜡台处点了蜡烛,好似又顺便拉了拉自己的衣襟。

叶靖山在床上翻了几个来回,依旧未能入眠。夏子绡自然知道是何缘故,便故意试探道:“陛下可是心软了?”

“朕才没有心软,是他的心太硬了。”叶靖山的怒气似乎还未消散。

“罢了,先让他跪上一会儿吧,这样他才可以知错。”夏子绡装作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

叶靖山对这话很受用,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突然殿外的风又大了起来,窗子摇的比夜未亮时还要更加厉害些。没一会儿,夏子绡便听见了哗哗啦啦的声音,她本以为今天的雨下不成了。没想到在这寂静的漆黑的夜里,倾盆大雨便悄然而至。旁人到无碍,最多是失眠的人枕着雨声继续无眠罢了,可殿外的叶北轩却要伴着大雨心伤。

猛烈的风声暂时打断了夏子绡的臆想,清醒过后,她自己都有些害怕自己这样想下去,她会冲出去将被雨打湿的叶北轩拉进永寿宫内。

夏子绡又望了望睡在自己身侧的叶靖山,眉头就算睡了也还是皱的很,她轻轻抚去了那褶皱。眼中却没有那如水般的温柔,只有暗夜中的狠绝。若不是她早先在蜡烛中燃了迷香,只怕他早已不忍心了吧。

烛光早已摇晃,夏子绡悄悄地行下床,踉踉跄跄地摸着走到窗子前。她的发被风吹得不成样子,竟险些飞出窗子外,也险些被雨润湿。她也不甚在意,只是光着脚静静地望着窗外的他,雨中的他。夏子绡心头不住地有快感生起,渐渐地淹没了她的神智。

黑夜中,凉风里,她笑得很是痛快。

雨中的叶北轩一直跪着,双腿好似失去了一般,起初还有麻木的感觉,可现在那腿似是化作了一滩水,随着那雨一并流了去。脸上早已干涸的血迹也被冲没了,他的身子抖得厉害。

他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想着再大的雨,也终究会有停的那一刻,身上再痛,也会有好的那一刻。他总是会熬过去的。

叶靖山醒来时,天早就亮了,只是有些灰蒙蒙的,还有些哩哩啦啦的声音。“难不成下雨了?”他心里有些发慌,推开门那一瞬间的凉意让他有些震惊。他霎时间便望见了雨水中躺了人,虽然雾气蒙蒙的,虽然自己也望不真切,可他明了那一定是自己那心硬的儿子。

他迅速地冲进了雨帘中,慌忙地抱起昏厥的叶北轩,他的身上一片冰冷,身子已近趋僵硬的状态,双手双腿便那样直直地垂在半空中,面上已失了血色,变得玲珑剔透起来。

夏子绡也醒了来,还未下床,门已经被大力地推开,下一秒她就看见了叶靖山抱着叶北轩急匆匆地闯进来了,面上还携着浓重的担忧之色。

夏子绡也愣了一跳,急忙让太监唤来太医,她小心地接过沉睡中的叶北轩,轻轻地将他放到床上,为他脱去已经粘在他身上的衣服。掀开那衣服后,夏子绡便见了已是泡的发白发软的身体。只是一瞬间她的眼眶便一片潮红,只是未曾坠泪。

太医很快便赶来了,为叶北轩好一通地把了脉,还好,他只是受了极重的风寒,并未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许久的时间来休养了。

叶靖山长长地舒了口气,又转身多望了床上的叶北轩两眼,这才对着一旁的夏子绡轻声道:“子绡,朕先去上朝了,北轩便托你好生照料了。”

夏子绡柔声笑了笑道:“北轩也是我的孩子,这样的话岂不是太过生分?”

叶靖山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只是笑着覆上了夏子绡的葇荑,没再说话。

待叶靖山走后,夏子绡才悄悄行到叶北轩身边,为他掖好了被角,就一直看着面容苍白的叶北轩。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却是五味杂陈的。恨意,愧疚,心疼,如同这落了一整夜的雨水一样倾了出来。

“冷,好冷,冷……”一阵呓语声传进了夏子绡的耳中。她没想太多便伸手握住了叶北轩冰冷的手,一面大力地搓着他的手,一面还轻柔地哈着热气。

夏子绡隐约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能不如预想的那般顺利,因为她并不了解叶北轩是个多么坚定地孩子,她本以为他会扛不住寒意的肆虐,会提前打个退堂鼓。可他却真是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夏子绡从来不信命,也从来不服命,就算那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竟连一滴泪也没掉过。她想做的事情,就算赔上所有人,她也不会放手,更何况叶北轩于自己来说并无什么特别意义。

他只是个自己不喜爱甚至有些厌恶的孩子罢了。

夏子绡的目光愈发坚定起来,只是她并没有收回自己依旧为他取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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