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等了许久也未见趣儿推门前来,正心生纳罕,恰巧这时唐妃的贴身婢女出现在苏蓁的面前,不知在寻些什么。
苏蓁思索了半天还是将她唤了过来,那婢女似是有些拘谨,实际上苏蓁比她还要紧张些。苏蓁小声问道:“你可知我带来的婢女去了哪里?”
那侍女垂着眸,“唐妃娘娘唤她做事情去了,想来这时也快要回来了。”
苏蓁点了点头,便让那婢女接着忙去了。
那婢女走时还不忘了说:“王妃,要不然我去跟她说说,让她快些回来。”
苏蓁笑着夸赞她想的周到。
没一会儿,趣儿果然回来了,刚推开门,便道:“王妃,你找我?”
苏蓁只是问道:“母妃叫你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不过一些琐事罢了。”趣儿轻轻关上门。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我的头发乱了,你来为我梳理一下吧。”苏蓁望了望铜镜之中的自己,面容倦懒,有些碎发已飘至额头前,无力地垂着。
“王妃可是没有休息好?”趣儿拿起那木梳,小心地梳了起来。
苏蓁听见她如此说,也就顺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也许吧。”
趣儿眼尖,瞅见了苏蓁脖颈处的红痕,有些肿胀,拿着梳子的手霎时间便僵了,“王妃,这伤……”
苏蓁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大碍,刚才秦扶鸯来了,她喝醉了。”
趣儿好似听到了什么吓人的大事,手中的梳子一个没拿稳,便直直地跌坠在地上。不过一瞬间便碎成了两半儿。
苏蓁呆的寝宫本就安静,那碎裂的声音便显得愈发扎耳,好似一池碧水在苏蓁心中荡漾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细纹。苏蓁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忙站起身来道:“趣儿,你怎么了,怎么这般不小心?”
趣儿起初并未回答,只是急忙蹲下身拾起了那断梳,待站起身时,苏蓁已经坐下了,仍是对着那面铜镜。
趣儿的嘴唇一直动着,苏蓁在镜子里看得很清楚。苏蓁也没理会她,因为她知道,趣儿会说出来的。
果真,趣儿的声音不消一会儿便传进了苏蓁的耳中——“王妃,你已经知道了?”
“是啊,秦扶柳的身份我知道了。”苏蓁淡淡道。
趣儿满面皆是忧虑之色,急忙道:“王妃,你不要在意,这秦扶鸯素来如此,谁知道她今日竟会进宫,还敢这样对你……“
苏蓁立即打断了趣儿的话,“没事的,她只是想不开,不甘心罢了。”
”那王妃你也要小心一些。“趣儿压低了声音。
“趣儿,秦扶柳是因为什么而死的,你可知道?“
许是见苏蓁已经知道了秦扶柳的事,趣儿也便没有再百般推脱,暗自思量了一番,终于开口回答道:“她是病死的,究竟是什么病,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苏蓁又道:“那这秦扶柳生的可有我漂亮?”苏蓁望着那铜镜,葇荑开始抚上自己的脸。
趣儿微愣,半晌后才道:“奴婢来这王府才半年,未曾见过她。”
苏蓁叹了口气,失望道:“这也不好问王爷,罢了,能嫁给王爷,想必也是个美人。”说道最后,苏蓁才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
趣儿拿起一段较长的梳子,“王妃,奴婢接着帮你梳吧。”苏蓁“嗯”了一声,随即便闭上了眼,没再说话,似乎蛮是享受。
趣儿退下没多久,陆长歌便来了,一来便看见那泛黄的铜镜中有着苏蓁垂眸的样子,只是镜中她脖子处的伤痕更为红肿了,许是这镜子的缘故,陆长歌这样想。
苏蓁依旧没将眼睛睁开,陆长歌也不知道她是否知晓自己来了,便轻声问道:“脖子上的伤如何了?”
苏蓁这才缓缓将眼皮抬起,简单地接了一句——“你是怕你父君看见还是怕那些新月的使者回去添油加醋地禀告?”
陆长歌狠狠地瞅了苏蓁两眼,心头竟冒出一股无名的怒火来,还好,这只是星星点点的火苗,并未成那燎原之势。可陆长歌还是觉得些许的不舒服,究竟哪里不舒服,为何不舒服。陆长歌也说不出来,所以,陆长歌也就没有答话。
苏蓁这才将一双倦懒疲惫的眸子望向他,“这两者你都不必担心,我会向你的父君解释好的,至于新月的那帮人,你大可不必理会。我本就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嫁到你这里来,我还算是高攀了。就算你将我杀了,我的父君也许也不会找你们长亦的麻烦。”
陆长歌望了依旧端庄坐在铜镜前的苏蓁半晌,才艰难开口道:“如此,便多谢了,我们应该走了。”
苏蓁这才站起身,缓缓走向陆长歌,也缓缓挽上他的臂,抬头笑着道:“走吧,装的像些。”
一路上,苏蓁都没看见趣儿的身影,便问道:“趣儿呢?”
“她不需要来这里,我命她回去休息了。”
许是苏蓁行过这里一次,心下已不复当初的紧张与忐忑了,反倒是添了几分从容。但是他们两个人好像是来早了,殿内只能见到小太监与小宫女们正在忙前忙后,大臣们也只是来了几个贪早的。更别提皇上与皇后了,也许连宫门还没出呢。
苏蓁见状便放下了自己的手,也没再理会身旁的陆长歌,只是向着那日落的方向直直走去。陆长歌明显感受到自己手上一空,转身查看时,苏蓁已走的好远了。
陆长歌也跟了上去。
苏蓁便站在大殿台阶的最高处,望着那西沉的残日不知在想些什么,双手拄着那雕花的大理石栏杆,冷意竟直窜入心间,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进殿吧,这里愈发冷了。”
苏蓁笑了笑,指着那晚霞出现的地方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陆长歌虽是诧异,却还是思索了一番答道:“长亦的西边是东宛。”
“原来我找对了。”苏蓁久违地笑了笑,似乎很是高兴。
陆长歌不明白,却也没出声,而后便听到了苏蓁的喃喃自语,声音细小,可他还是清晰地辨别出来——“为何是落日的方向呢?”只是简短的呢喃,却好似携着难以背负的悲伤。一瞬间,陆长歌竟以为苏蓁与那远处的残霞都要融为一体了。
晚风徐徐地吹了很久,那弯细如眉黛的月也渐渐有了朦胧的影子。皇上这才携着皇后来到大殿,殿中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最初的那些奴婢们早已退下。
宴会上觥筹交错,陆逸清心情似乎很好,笑着道:“众位爱卿不要客气,还有新月的使者们,这饭菜可还合口味?”
苏蓁听后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寻某人的踪迹,一双眸子开始小心地望来望去,却始终没能看见竹琛。苏蓁早已猜到这个结果,却还是不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竹琛的出现。她最初还以为是宸妃,可是她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宸妃为何会派竹琛这样的大人物来监视自己这个破落公主呢?
除非宸妃是真的闲的没事干了。
还是陆逸清的一句突然的问话将苏蓁从思绪的死胡同拉了出来。
“苏蓁,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原来苏蓁刚才东张西望时,被高高的衣领裹住的脖子已经露了出来。
陆长歌便望着苏蓁,脸上满是担心与吃惊地神情,可苏蓁知道他这是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呢。苏蓁忙抬起脸,不再看他,笑着道:“父皇,您不要担心,可能是我初来长亦水土不服,脖子有些痒,这是被我挠的了。长歌已经为我涂过药了。”
陆逸清这才放心,又小心叮嘱了苏蓁与陆长歌一番,这才又与新月的使者笑着聊了起来。反倒是那万颜皇后不知为何看了苏蓁的脖子许久,就在苏蓁以为她觉察到了什么的时候,万颜皇后这才将眸子撤回别处。
陆长歌眸子悄悄泛起笑意道:“你倒是聪明。”
苏蓁没理会他,也不敢再与万颜有任何视线上的焦急,只是望着对面的一位大臣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淡淡道:“那位便是秦丞相吧!”
陆长歌愣了愣,还是痛快地道:“没错,你如何得知?”
“看出来的。”苏蓁又望了眼那大臣,满面皆是笑容,可苏蓁却觉得那笑是他勉强堆积出来的,一脸全是未能掩饰好的愤恨,在人群中很是扎眼。而且皇上也没主动笑着与他喝酒,苏蓁便猜这是险些做成国丈的丞相大人了。
一直到了深夜时分,皇上才说自己乏了。众人也便纷纷行礼纷纷退下了。
回了景棠宫后,苏蓁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寝殿,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身累心更累。
他们又在这里呆了两天,这才回了王府。期间苏蓁还想再见见秦扶鸯,可她却再没出现。苏蓁竟有种失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