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放!开!我!”
章小六咬牙切齿地掰他的手,红了眼压低声音怒吼:“我要去看看,是谁这么害我们!”
雬璃朝乌毅打了个眼色,乌毅立即在那昏迷的黑衣人腿上扎了一刀,与此同时捂住了黑衣人的嘴巴,低声威胁:“我松开你的嘴巴问你几句话,你要么回答,要么自己咬舌自尽,要是敢喊叫,爷爷阉了你,让你做太监,懂了吗?”
黑衣人一开始醒来还想着给同伴示警,直到听到后半句话,吓得赶紧点头了。
是个男人都不想做太监啊。
“很好!你们是谁派来的!寨子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黑衣人咽了口口水,才颤颤巍巍地答:“我等,我等是燕州城护城守军前锋营的将士,奉命前来剿匪!”
章小六浑身一颤:“剿匪??”
凤鸣寨和官府一直保持的良好的勾结合作关系,剿什么匪?
她气得跳脚,抓过乌毅手里的匕首又扎了黑衣人一刀,气恨地骂:“放你娘的屁,少冒充官府,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被扎得想大叫却被乌毅及时捂住了嘴,等到一阵疼痛过去了才松开他的嘴,只能倒抽着凉气回答:“你这悍匪……我真是燕州城守军将士,我脖子上还有军牌,不信你自己看!”
章小六铁青着脸从他脖子上扯出一块木牌来,凑近看了看,才转头问雬璃:“这上面写的什么?”
雬璃抿着唇,半夜里的,谁看得见。
“这木牌的确是军牌。”
章小六一听,忍不住心寒起来:“燕州城的守军为什么会跑这么远来剿匪?是谁下的命令?”
“你们凤鸣寨的人为了倒卖失窃的军械,将燕州城柳家上下灭了口,这么大的案子,知州大人怎么可能不剿匪!前山那边,高将军已经带着兄弟们剿灭了大部分的匪众,你们这些漏网之鱼,还敢抓了我……啊!”
章小六一拳砸晕了他。
她握着拳,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愤怒地看着冲天的火光,迈步就要朝前走去,雬璃无奈地看着她:“你这时候过去,已经做不了什么了,何必用自己的命去做那种无用功?”
她霍地转身,在漫天火光的映衬下,眼中的泪光格外明显。
“你不懂!那些人都是我的家人,这里是我的家!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家人受难,自己却只知道逃走!你们要是害怕,就自己走吧!木屋后面的水潭对面,有一条小道可以出山!”
雬璃冷着脸看她转身顺着小道朝前山跑,站在原地未动。
乌毅站在他身边,忍不住低声问:“老大,咱们不用跟上去吧?”
雬璃抿唇,暗暗地想,是啊,不用跟上去吧。这个粗陋的女子,是个色心包天的凡人,总是缠着他,烦着他,还想趁他不备就睡了他,真是……该死!
可是……
“走,跟上去看看!”
他大踏步地缀在章小六身后,看着她一路小跑着到了前山,远远地,能看见一队上百人的黑衣人,正在四下里绞杀凤鸣寨的人们。
奇怪的是,整个山寨的人今天好像睡得格外的沉,连反抗都没有反抗,许多人在睡梦中就被送去见了阎王爷。
章小六看着那些黑衣人,愤怒得双眸喷火,悄悄摸到了自己的洞子门口,远处那些黑衣人还没有杀到半山腰上,她悄悄进了自己的屋子,她的大刀就挂在门口,抽出刀,她回身就要扑出去!
还未扑到门口,就被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挡住,那人一声招呼都不打,抬手就抡着一个巨大的流星锤,朝章小六头顶砸过来。
章小六情急之下低喝一声,抬脚踢在门框上,握着刀在地上翻滚几下,滚出房门去了。
在门外的平地上站定,她才俏脸生寒地看着那个一直躲在门边等着偷袭她的人,开口时,语气忍不住就有些阴森可怖了。
“原来是你!”
土匪丁高大魁梧的身形挡在门边,低头看着她:“大王,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一直都是官府的人?”
土匪丁苦笑着看她:“是啊。”
章小六也苦笑了:“哈!居然一直都被你蒙了!”
土匪丁进山寨都三年了,以前就是凤鸣县的衙役,被县太爷身边的师爷排挤,说是混不下去了,才来落草为寇。这些年他跟在侯七身边,很得侯七的信任!
“侯七呢?”
侯七带着他们一起去燕州城,如今只有土匪丁自己回来了,一起下山的二十几个兄弟呢?
“他和兄弟们都在燕州城的大牢里等着您呢。大王,我本来好心地给您为了解毒丸,本想着这里一出事,那两位贵客一定会带着您逃走,也算是我报了您和这寨子这些年对我的恩情!可您,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呢?”
土匪丁身形魁梧,说起这些话来,却一脸的感伤。
章小六看得心寒无比:“哦是吗,那我该谢谢你了?”
“既然您真的回来了!那也好,就跟我回去,您的脑袋,可是价值三千两黄金呢!”
章小六摸摸自己的脖子,冷笑着举起大刀:“才三千两?小爷很不高兴!”
她压抑着怒气,和土匪丁打在了一处。
要论单打独斗,整个凤鸣寨能打败章小六的人,是不存在的。
土匪丁和她缠斗了一会儿,渐渐露出败相,他也不打算自己一力拿下章小六,突然转头朝山下大喝一声:“匪首章小六在这里!”
“在这里!”
“这里!”
洪钟似的声音在山坳间回荡着,山下的高元仪一身黑色战袍,面色冷然地抬头,看着半山腰的地方,朝身后的兄弟们挥手:“上!”
整个凤鸣寨的匪众几乎全军覆没,独独剩下一个匪首没找到,这时候居然自己出现了。
章小六气得大喝一声,手中大刀舞得密不透风,只听咔咔咔几声,土匪丁闷哼着被她砍翻在地,浑身破了四五个大口子正在哗啦啦地流血。
乌毅远远地看到这一幕,转头和雬璃对视一眼。
雬璃打了个手势。
乌毅咻地冲过去,站在了章小六身边,急忙说道:“小六子,别在这里逞强了,山下人太多,你打不过的!跟我走!”
章小六不理他,抬手一刀砍在了土匪丁的肚子上,他哀嚎一声不动了。
这是章小六生平第一回杀人,这种感觉却并没有兄弟们往常描述的那样爽快,她有些恶心,想吐了!
乌毅一把扯住她的头发,一手环住她的腰,咻地一声,带着她到了雬璃面前。
章小六脸色苍白如纸,瞪着雬璃:“不要拉我!凤鸣寨没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她挣扎的声音大了些。
雬璃忽然抬手,一巴掌打在她的后背上。
章小六被拍得心口剧痛,张嘴哇地吐了口污血。
乌毅瞪着眼看他。
下手忒狠了吧?
“你气息紊乱了,再强行动武只会害了你自己!听我的!你现在被抓只有死路一条!山寨的百姓们已经死了,你就算此时死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章小六吐着血,瞪着他。
乌毅一手抓一个,得了雬璃的指示,转头就从凤鸣山消失了。
章小六头昏脑涨地被他抓着急速奔行,只能无力地挂在雬璃身上,连哭泣的力气都没了。
她差点岔气走火入魔,要不是雬璃那一掌,她可能会武功全废!可是,就算有盖世武功又有什么用?
山寨没了,三百口人都没了!
她甚至连他们的遗体都捞不出来,只能看着他们葬身火海!
“我没有将柳家灭口!他们是在嫁祸!”
落地后,章小六抬头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倒在了雬璃怀里。
乌毅吓了一跳,这才发现章小六的嘴唇居然是黑色的。
“她中毒了?!”
雬璃黑着脸抱着她,一手搭在她的脉门上,过了好半晌,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乌毅在一边有些心慌,虽然他一直想打死章小六这个烦人的人类,可是真的看她这么奄奄一息,他也是在担心的。
“怎么回事啊,老大?”
雬璃收回手,看了看四周的光景,朝乌毅摆摆手:“她中的不是什么难解的毒,你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能住人的地方。”
乌毅不放心地看一眼章小六,转瞬就不见了身影。
雬璃拍着章小六的后背,手指轻轻翻转,掰开她的嘴巴,在她的喉咙里轻轻地挠了一下,章小六立即痛苦地皱眉,翻身哇哇地吐了起来。
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她难受地眯着眼,抓着他的手:“我怎么了?”
“你喝的酒里有毒,你要是不动武就没事,只要一动武,这毒就会发作,好在,不是什么要命的毒,吐出来就没事了!”
章小六浑身虚汗连连,被他抱在怀里。
天光渐渐地亮了起来,远处,凤鸣山的大火还在继续,在这里都能看见浓烈的黑烟还在冲天燃起着……
她眼底有泪光,却强忍着就是不肯落下。
雬璃抱着她,想了想,终于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我都听到了,那个侯七不是还在燕州城里吗?山寨里的百姓们都已经救不回来了,至少,你要活着去燕州救出侯七他们吧?”
章小六一僵,是啊,听土匪丁的意思,侯七还活着。
“你说得对!”
她擦擦眼睛,强迫自己一点点地站起来,看着远处的凤鸣山,一字一句地说:“我凤鸣寨虽然是土匪窝,可是这一二十年来,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一次居然被官府扣了一个灭口柳家的罪名,我要查清楚真相,我要替洪胖子孙大娘还有那么多的兄弟们姐妹们讨回公道!”
雬璃看到这样的她,是有些震撼的。
本以为,需要花费一些功夫才安慰她的。
他笑笑,低下头,在草丛里翻找了一会儿,采了一把鬼针草揉碎了,递给章小六:“吃下去。”
她问也没问,接过来就闷声不吭地吞了。
雬璃挑眉看着她,这样安静沉默的章小六,真不习惯。
不多时,乌毅就闪身回来了,兴冲冲地说:“老大,小六子,那边有个小村庄,咱们要过去吗?”
雬璃想了想,摇头了:“我去问问有没有人家里有牛车或是驴车之类的,咱们立即出发去燕州。”
章小六看他一眼:“咱们?”
“怎么?你想自己上路?”
她立即摇头。
她当然不想离开他,只是,如今凤鸣寨被剿灭,她本以为大难临头各自飞,雬璃一定会离开她的。
雬璃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抿抿唇,没说话,转身朝着乌毅指示的方向走去,乌毅扶着章小六,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章小六不说话,于是谁也没说话。
平常负责叽叽喳喳的人,遭逢大难沉默起来,乌毅居然都忍不住有些心疼起来。
正要开口安慰她呢。
雬璃突然回身,用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护在了章小六的身前。
乌毅也浑身一僵,死死地抓住章小六的手臂。
章小六抬头,这才发现前方站着一个浑身黑衣的人,瘦小的身影一看就是个女人,可惜黑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乌毅却知道这人,分明就是柳府里那个阴魂不散的黑影。
雬璃看见她的时候,也神情冷漠起来,瞪着她,没有说话。
赵茗儿倒是神色自若地落在三人前方不远处,等着他们靠过来,哪知道雬璃他们居然远远地停下了,她默了一默,随即只好抬脚走了过去。
到了雬璃面前,赵茗儿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才轻轻嗤笑一声。
“雬璃,真是好久不见!你如今换的这张皮子,忒普通了些吧?”
“你来做什么?!”
赵茗儿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封密信。
“门主托我来向你问好!哦,还有,这是你另外一只眼睛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