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竟然是周竞驰?
许瞳在看清死者的脸后,明显愣住了。
可收到威胁信的明明是周浦正才对啊!
而之前周竞驰在病房前的表现也让她一度起了疑心的,怎么偏偏到这会,怀疑对象竟然落水死了?!
许瞳看着平静的湖面,再蹲下来仔细观察周竞驰的脸。
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他身上的衣衫也是完好无损,裸.露在外边的皮肤也没有别的痕迹。
这是不小心失足的自杀,还是蓄谋的他杀?
“竞驰……”一声呼唤将人拉到现实。周浦正的声音透着不可置信的颤抖:“怎么会是你……”
他想过来,许瞳下意识拦在前边。
老人目呲俱裂,捂着心口吸了好几口气才出声:“让开!”
许瞳摇头:“先生,现在还不能确认周竞驰先生的死因。如果是他杀的话……现场不能再被破坏了。”
正在环顾湖面的程野闻言回头,望向人群中腰身挺直的女人。
眼眸清冷,面色严肃,在众人指点的紧张环境中依旧能准确地做该做的事。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个细微的表情,以及每一个动作,哪怕在这种环境里,都带着撩动他心的劲儿。
程野想,曾经不少女人问过自己到底喜欢哪一类。
他也曾思考过,究竟怎样的女孩才能走进自己的心里。是天真烂漫的,是成熟性感的,还是体贴温柔的,是个子小巧玲珑的,还是修长饱满型。
而现在他才恍然,其实所有的条条框框,在遇见那一个人之后统统成为废纸一张。
“你有什么资格!?”
周浦正气结,赶来的助理和老管家忙把药给他,老人往地上用力一摔:“让开!”
许瞳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摸出带着警徽的证件,看向周浦正一字一句:“S市刑警大队,许瞳。我现在怀疑周竞驰的死和周竞朗的绑架牵涉到连环作案,为了快速查清原因,也为了防止凶手进一步动作,请大家配合接受调查。”
“你是警察?”边上站着的俞博恒忍不住喊了声。
“没错。”许瞳沉声,环顾四周,眼带警示:“请在场的人都不要离开,还有你——”
程野刚想往前,身边的巨塔跨出半步。
“请周老先生及在场各位在旁边休息。”
巨塔顿了顿,有些纠结地走向周浦正:“董事长……”
周浦正盯着自己的儿子,年过花甲的老人瞬间萎靡了不少。他看着看着,不住摇头,捂着眼睛:“先是竞远,再是竞驰。看来我周浦正注定是孤家寡人了。”
“董事长!”黄毅君忙扶着有些虚脱的他,老人却摆摆手:“虽然这十几年来,竞驰和我的关系越来越远。但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我撑得住,就凭着一股气,我也撑得住。你——”
他看向许瞳,眼神带着狠意:“既然是警察,我不管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今天在这,我的人你想用就用,一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许瞳慎重地点头。
“请最初发现尸体的人留下,其余人先在隔壁休息。”
天色黑透,气温变低,许瞳说话的时候嘴边带着一团白色雾气,鼻头和脸颊在低温中微微泛红,连带着薄透的耳廓。
管家的儿子周仁清和一个偏胖的中年男子留了下来。许瞳给霍廷琛打了电话。继而开启电话录音,见一只手蠢蠢欲动地摸向尸体,她飞快清嗓提醒。
程野伸出的手又收回,最后跟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摸出一副手套。他正准备往手上带的时候,却被一双细长的手给毫不客气地拿了过去。
许瞳套在手上,一边检查周竞驰身上的东西,一边问:“请说下你们的职业,姓名。”
“我是周仁清,帮忙负责别墅清洁卫生管理的。这位是……”
中年男人吸着气:“我是穆忠言,远大集团的总经理。”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许瞳抬头,这句话可不是她问的。程野抱着胳膊煞有介事,她忍了忍,还是选择仔细听。
周仁清这会都感觉像做梦:“之前见穆总行李上放着钓竿,我就忍不住说咱镜水湖里有镜鱼,鱼鳞光亮像一面镜子,鱼肉鲜嫩滋补。穆总很有兴趣,我们便邀约晚上8点来夜钓。”
“确实是这样,都是临时起意的。本来觉得气候冷不怎么想出来,”穆忠合后悔,早知道他就不出来了:“但是觉得到这里一趟不容易,索性就来了。”
“然后我们就走到了湾口这里,对,就是这个位置。”
周仁清指向他们正对着的一个湾口,程野张手感受了下风,再关注微弱灯光下的水流,唔了一声。
“怎么了?”
“这是一处回水湾,湖水是流动的,但上游的东西都会冲到这个位置,再被拦下。”
周仁清点头:“确实,这里经常滞留一些垃圾,每天都会有人清理。”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走过来大概八点一刻吧。”穆忠合想了下:“我们走过来也就那么一截路程。”
也就对了,许瞳想。
下午5点多的时候,老管家还和周竞驰取得了联系,而周竞驰被发现的时候大概是在八点一刻。
按道理说溺水死亡的人不会那么快浮上水面,但遇到这一处浅滩回水湾,也就难怪了。
许瞳从周竞驰的衣兜里翻出手机,已经无法使用。而钱夹也好端端地在身上,里边的钱和卡都有。
看来不是谋财。
但……许瞳皱眉,好像少了点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她仔细回想之前见到周竞驰的时候,男人也是这身衣服,但是——
许瞳啊了一声,去看周竞驰的左手手腕。
果真,那块表不见了。
“怎么了?”
许瞳看了眼程野,刚想说的话却吞进了嘴里。男人眨了下眼睛,后退两步:“好,好,我只负责当人形电筒。”
他举着手机,果真老实不说话了。
穆忠合傻眼:“他不是警察啊?”
程野咧嘴。
许瞳低咳:“周竞驰平时有没有想寻死的表现?”
周仁清忙摇头:“肯定不会。”
许瞳抬头:“怎么说?”
“大少爷肠胃不好,但是为了不让自己营养失衡,每次用餐的食材都是请的营养师搭配的,非常讲究。”
“而且!”周仁清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大少爷会游泳啊!”
会游泳。
许瞳望着湖面,再走过去试探了下湖水的温度。
刺骨冰凉。
警笛声由远及近,没过多久霍廷琛行色匆匆地靠近。他看见许瞳后紧抿的唇才放松,“情况怎样?”
“还在调查。”
许瞳仔细地把之前的话说了。
穆忠合以及周仁清都被请回去休息,检查尸体的人也换成了专业人士。许瞳起身后,霍廷琛不经意看到举灯的男人,问:“这位是?”
“程野,”许瞳下意识介绍。
“和案子有关系?”
程野歪头打量霍廷琛,视线顺着落在许瞳身上。
“没……”她摘下手套:“我一个人不方便,他来帮忙的。”
霍廷琛没再多问。
“小眼睛,怎么死的人会是周竞驰?”
随后跟来的刑峰一脸茫然:“周浦正呢?”
“在里边休息。”许瞳想起他,感叹:“周竞朗被绑架,周竞驰死亡,看来对方真的只针对周家。”
“那周浦正怎么没事?威胁信明明是他收到的。”刑峰纳闷。
程野插嘴:“信上写名儿了?”
刑峰下意识:“没有……哎,关你什么事?”
程野在一边笑:“威胁信上又没写谁的名字,哪知道是不是他,万一被人拿错了呢?”
这下所有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男人举手,一脸无辜:“哎,哎,我只是感叹一下。”
霍廷琛沉声:“我们办案,还请您回避。”
程野无奈:“好好。”
“等等。”
许瞳反复思考他的那句话,猛地站起来:“别走!”
这下人都看着她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清了清嗓子:“我有些事情想问你,过来。”
许瞳把程野带着走出很远一截,直到听不见刑峰的说话声才转头,差点撞上了男人的胸口。
她反应很快地后退半步:“你还知道什么?”
程野眼神这下是真的透着疑惑了:“我什么还知道什么?”
“威胁信,还有周竞驰的死。”
程野看着她,最后无奈叹了口气:“我还真不知道。刚才那句也只是我的揣测,但仔细想或许也有几分可能。”
许瞳仰头,觉得这样看他会很没气势,再后退两步才开口:“什么可能?”
“你想啊,”程野偏生又走近,近到能感觉到他胸口传来的炙热:“假如封信原本是周竞驰的,只是阴差阳错去了周浦正那里?而凶手将计就计,让我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周浦正身上,从而轻易对周竞驰下手?”
许瞳愣住,反复回味之后眯起湖泊色的眼。
因为她想起医院门口周竞驰的话。
——“只是受刺激,不是别的引起的?”
她之前觉得周竞驰说这句话的目的,是想周老先生出事,继而才想是否周老先生出事了,他就能继承他身后的巨额遗产。可现在转念一想,如果那封信是周竞驰先收到,再转给周浦正的呢?
这句话的理解又会不同。
他在纠结,纠结给他的威胁被加在了父亲身上,给他的伤害也会加给这个老人,所以才急切地想要寻求“是不是别的引起身体不适”这个答案。
虽然越想越有道理,但终究只是揣测。
许瞳垂眼:“现在你也看到了,人命关天。不管你究竟是什么目的,但凡是跟案件破获有关的,你都必须告诉我。”
程野挑眉:“我可是良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怎么体现警民鱼水情呢。”
不知为何,“鱼水”两字被他咬得格外正,许瞳下意识就想到了跟“鱼水”相关的另一个词组,有些恼羞成怒地转身。
男人笑得敞怀,可下一秒侧耳,捂着自己的表盖,仿佛在听什么。
“你听。”
许瞳停在那里,下意识屏住呼吸。
听,她也听到了。
咔嚓,咔嚓,像是指针走表盘的声响。
许瞳没有表,程野手里那只的声音被盖住之后,某一处的声音格外清晰。
两人打着手机灯光在湖畔草地中仔细寻找,很快,找到了一抹银亮。
一只手表半掩在草丛之中。
许瞳小心翼翼地用手套包起它,放眼前仔细看。
是了,真的是周竞驰的手表。表带被外力扯断,看来是有过一番拉扯,表盘也摔出了裂纹。
许瞳意识到,脚下的这片土地很有可能就是周竞驰遇害的,第一现场。
沙沙。
树丛摩挲的声响。
程野敏锐转身,紧接着声响剧烈,由近及远。许瞳唰地站起来,眼神一凛。
有人!
一阵风过,身边的男人已经跟着追了出去。许瞳走了两步像是发现什么,又退了回来。
她往湖水边靠近,手电筒的光仔细对准刚才异光闪烁的湖面。
那是什么?
在全神贯注的过程中,她却没想到背后忽然多出一道影子,一件东西套在她身上,紧接着被人猛地一推!
“唔!”
许瞳哪怕反应再快,也抵不过冲力。手机先掉进去,紧接着就是自己。入水的瞬间仿佛跌进了冰窖之中,手被某种东西紧套在身侧。
而她却是俯身倒入水面,双脚用力蹬,却找不到任何借力点。
浑浊的湖水呛入口鼻,一口接着一口,容不得她说不。
而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封信打着圈,在腾起的水花间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