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士兵走过来,趾高气扬地说:“唉,老婆子,我问你,这附近可有抽投宿的驿馆?”
韩清宁张了张口,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士兵骂道:“娘的,竟然是个哑巴,你能听到吗?”
韩清宁点了点头。
士兵把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附近可有地方让我们住一晚?”
韩清宁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西南方向。
士兵道:“你是说那个方向有地方可以住?”
韩清宁微笑,再次点头。
士兵走到朱高煦面前对他汇报一遍,一行人向着西南方向绝尘而去。
他们往前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果然看到远处依稀有一座村庄,但是村庄周围异常荒凉,似乎压根无路可走。不一会儿天就黑透,村中隐隐现出灯火来,似乎是一个人气鼎沸的村庄。驸马王宁道:“汉王,我觉得这村庄似乎有点怪异,按理说这么一个人气旺盛的村庄,周围应该有不少人走的路才对,可是这里却没有什么通向村中之路,岂不奇怪?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朱高煦不高兴地说:“王宁,你说这天黑得透透的,我们不住这里,还能去哪里?这举目四望皆是荒野,连星鬼火也不见,难道今晚又在这野外住账篷?我真是住够了账篷,跑了一天,一身的尘土,想洗个澡都不行,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这身上抓一下就能抓出几坨泥来,无论如何我今晚要好好吃一顿,要洗个热水澡,然后神清气爽地睡一觉。”
朱高燧道:“也罢,二哥,我们走吧,我也觉得很疲惫,大家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于是一行人向着那村庄奔去。
没多久就进入村庄内,他们发现里面的人非常少,虽然不少房屋也能看到灯光。走了没多久,他们看到一家小小的驿馆,门口写着“星光客栈”。一行人走了进去,发现里面的柜台旁立着一人,想来是掌柜。王宁走过去,对一个店小二迎过来道:“我们要住店,有一二十个人,可住得下?”
小二道:“客官今天运气很好,今儿晚上来我这里住的客人并不多,十多个人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有一间单独的房间,客官请随我来。”一行人跟着那小二走上二楼去,让小二为他们安排房间。在走上楼梯的一刹那,王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发现那掌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眼光似乎带着明显的冷而犀利的感觉,王宁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那在什么地方见过呢?他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深深的疲惫感这时攫住了他,他随着前面的人流涌上了楼梯,也顾不得多想了。
大家的房间都安排好后,王宁就张罗着给大家买吃的。他带了一个士兵,去问那小二有什么好吃的,小二回说有熟牛肉、猪肉包子、牛杂汤、哨子面等。王宁让他们按照人头,每人送二两熟牛肉、五个包子、一碗面上去,小二答应一声就去张罗了。没多久,食物就送了上来,王宁拿出一些碎银给小二,小二找回了一些大明宝钞,王宁没仔细看,胡乱塞入筷的胸前的衣内就回到房间。
吃过饭,又稍稍坐了会儿,王宁就打算去洗澡了,刚一脱下上衣,就有东西掉了下来,王宁忽地想起方才小二找回的宝钞,被他胡乱塞进去,如今一脱衣服肯定就会掉落一地。于是他不经意地弯下腰去捡那四散的宝钞,不经意地往那手中那宝钞上扫一眼,这一扫不打紧,他只觉一股冷气自胸中升起来,半弯着腰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手也不觉颤抖了一下,宝钞又落在地上。他的脑中冒出二个字——冥币!接着他心中马上自我否定道:“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他弯下腰,再次捡起宝钞,拿到灯光下仔细看,没错,正是冥币!他只觉冷汗从额上呼呼冒出来,他想起了方才在远处第一眼见到村庄,就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自心中升起,如今果然出现了怪事。再一想,会不会是那小二贪小便宜,趁着灯光昏暗,找零时故意将冥币给自己?于是他又从身上拿了一小块碎银子,找到那小二,又要了二斤熟牛肉,这次,小二找回宝钞给他时,他就着灯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没错,是真钞!他回到房内,关上门,把手上的宝钞再拿出来看,一种真正的惊悚感攫住了他,是冥币,方才看到的真真切切的宝钞真的变成了冥币了!王宁一时忘记了饥饿,飞快走出自己房门,决定去找朱高燧去把这事讲给他听,赵王一向见多识广,遇事有主见,这事他也许有自己的见解。走到赵王门口,刚抬起手来敲门,他的手举在半空却又不动了。若说是鬼神这事,谁也没见过,今天晚上这事到底是不是自己在疲惫之下,两次都被那小二给愚弄了呢?若果真如此,这事传出去自己只能成为一个笑柄。想到这里,他又退回了自己房内。令他惊讶地是,方才他出去时,一口也没有吃过的牛肉、猪肉包子、哨子面竟然消失了,放牛肉的碗里出现的是牛粪,放哨子面的碗里是一碗臭不可闻的污浊的水。他不觉一股股凉气自脊梁后冒出来,若是宝钞变冥币的事是假的,这件事又如何解释?自己方才出去时明明是关上了门的,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换掉这些食物?是自己神经错乱了,还是真遇见鬼了?现在要去找汉王和赵王说明情况吗?
王宁在那里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去找朱高燧商量商量,听听他的意见,刚走到门口,就有一个随从走过来,说是汉王和赵王在客栈门外的十字路口等他,要他一起去外面走一走,说是此地有很多特色小吃可以品尝。王宁这时才感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急忙朝门外去,到了十字路口却并没有见到汉王或者赵王的影子,再回头找刚才那随从,随从却不知去了哪里,他这才想起方才那随从十分的面生,这一路走来,那些跟随的人,他虽说不能全部叫出名字来,面相却是基本识得的。这时,远处似乎有人在放烟花,璀璨的烟花升至半空,把漆黑的夜空映得格外美丽。又隐约有叫声食物的声音传来,勾起了他心里强烈的饥饿感,他顺着叫卖声走去,不知不觉走出了几条街,却并没有发现那叫卖的人,他心里不觉纳闷起来,只得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前面一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他吓了一跳,壮着肚子上前去,却发现那人面色如常,并没有受伤,倒在地上似乎像睡去了一般,一阵惊恐自他心底生起。再往前走,走没多久,又有一人像着了魔似的倒地上,他不敢再前去察看了;转过半条街,拐过一条弯,他忽地看到很多人在前面走着,灯光幽暗,把一个个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的叫卖声诱惑着他一路向前,忽然人群像受了谁的指令似的,人们一个个倒在了地上,景象异常诡异,一阵阵强烈的恐惧攫住了王宁。这是在梦里吗?他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臂一把,很疼!很确定自己是醒着的。望着四周躺了一地的人,他整个身体拼命地颤抖起来,这时,他听到有个声音对他说:“往前走,往前走!”他往前看去,前方是一条一个人也没有的银白色的道路,他循着那声音,踏上了那条银白色的道路,那个声音一直在对他说“往前走,往前走”,于是他便不停歇地往前走,走,走……忽然,他的脚似乎绊到了什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他艰难地抬起头来,这时,他看到了一张酷似自己的脸,细长的眼睛,独具特色的龅牙,这不是自己吗?可是那脸分明比自己的要白,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难道真是见鬼了?还是自己已经就是在地狱里?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对他说:“笑吧,大声地笑,笑这个可笑的世界!”他张大嘴巴,“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就一下子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天亮时分,朱高煦与朱高燧气急败坏地发现,王宁不见了,要说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王宁还真不能少,少了他这一路上很多事情还真没法处理,于是,他们派了随从四散开来四处寻找。接近中午时分,朱高煦终于在一处乱坟岗子里找到了王宁,他正浑身湿透地躺在地上打着呼噜。朱高煦一把把他拉了起来,骂道:“娘的!你躺在这里倒睡得香!你可知道我们找你简直把这村子翻了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