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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莲花面圣(1 / 1)

香茗的新月完整现于腰间时,一行人已经回到应天府的皇宫。

这天晚上,又到了用餐时刻,养心殿里一派沸沸扬扬的景象,朱棣坐于殿中,对着御前太监道:“传膳!”御关太监向候在养心殿明殿的“殿上太监”说一声“传膳!”殿上太监又对养心殿门口的太监说:“传膳!”一时,“传膳”之声此起彼伏,一人犹如送嫁妆的长蛇阵,从御膳房里鱼贯而出,穿戴整齐的数十名太监,几人抬着一张精雕细刻的餐桌,另几人抬着绘着金龙的朱漆食盒,浩浩荡荡进入养心殿来。

待桌子摆好,朱棣招呼道:“来,来,基儿坐到朕身边来,小香茗也来了,坐到基儿旁边吧,其他人随意坐。”朱瞻基乖巧地走到朱棣身边坐下,小香茗挨了朱瞻基坐下,朱高炽在香茗对面坐下。不一会儿,各类点心、主食、粥品、肉菜都摆了上来。

朱棣叫道:“哎,琴笙呢?怎么还不来?”

旁边一个太监垂手答道:“回皇上,太子妃还在厨房忙碌。”

朱棣说道:“这琴笙呢,怎么就这么操心呢?这千里迢迢刚赶回来,本是说好给你们接风的,她怎么又忙上去了?”

说话间,太子妃张琴笙已经走到朱棣眼前,拿了一把筷子,在餐桌前的一个盘子里夹了一些菜,尝了一口,又夹了一些放到朱棣面前的盘子里,对朱棣恭敬地笑道:“父皇,这道燕窝扁豆炖鸡丝是儿媳刚刚做的,记得父皇从前很爱吃儿媳做的这道菜,儿媳前段时间身体不大好,又去姑苏走了一遭,好久没有给父皇做这道菜了,您尝尝这道菜味道怎样。”

朱棣带着欣慰的笑说:“琴笙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第一口菜就由尝食太监来就行了,这菜要真有什么问题,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朕伤心死?”

张琴笙笑道:“父皇,不用过于担心,这些菜都是儿媳盯着他们做的,其中有几道父皇喜欢的菜,都是儿媳亲自做的,不用担心,儿媳先尝尝,父皇吃着才放心呢。”

朱棣品咂了一口燕窝扁豆炖鸡丝,赞道:“琴笙做的这道菜就是与御厨们做得果然不一样,你看扁豆多新鲜,这鸡丝切得多细,整道菜吃起来滑而不腻,极为爽口,朕甚为中意。”

张琴笙又夹了一块糕放到朱棣面前的盘子里,笑道:“父皇再尝尝这个荪泥额粉白糕,这个点心也是父皇顶喜欢的,制作这个糕的原料是儿媳这次从姑苏带回来的,听说从那里的原料制作出来的荪泥额粉白糕才最正宗。”

朱棣品尝了一口糕道:“嗯,确实比从前做出来的味道大为不同,更香甜也更细腻,琴笙真是难为你了,这么远带回来实属不易啊!”他一边咀嚼着糕点,一边看了看斜对面的朱高炽说:“你呀,上辈子真是烧了高香,这辈子就娶到这么可心的媳妇,你看看琴笙,上得了庭堂,进得了厨房,更是入得了庙堂,性格又极为温柔贤淑,你母后虽然也是性格温婉、知书达理、勤慎肃恭,但是在厨艺方面,终不及琴笙呀,你今后可要善待琴笙啊,从前那些混帐事,若是再让我知道,我可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饶了你。”

朱高炽连连点头,唯唯诺诺地答道:“是,是,父皇,孩儿今后一定会好好对太子妃,再也不做任何有负于她的事。”

朱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只怕你积习难改!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易!”说完这句话,他把视线从朱高炽脸上移开,对面前的张琴笙笑道:“琴笙,你不要只管我吃,我自己要吃什么,还不知道自己去夹?你坐下,坐下,这次姑苏一行,肯定是吃不好,住不好,好不容易回来,赶紧坐下来多吃些。”

张琴笙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走到朱高炽旁边坐了下去,夹了一块三鲜鸭子到朱高炽面前的盘子里,笑道:“夫君,这道菜也是我亲自做的,你尝尝味道怎样。”朱高炽一口把鸭肉塞到嘴巴里,鼓着腮帮子说:“嗯,好吃,好吃,真好吃。”

朱棣看着自己这个肥儿子吃饭时的好笑样儿,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夹了面前盘子里一块白斩鸡,边吃边向朱瞻基问道:“基儿,你们这次江南之行,玩得开心吗?江南美景,这时候是最值得观赏的。”

朱瞻基迟疑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这个表情明显没有躲过朱棣的眼神,他说道:“怎么了?出去玩了一遭,回来就跟祖父生疏了?难不成你母亲还教你不可以跟祖父好好说话了?”

张琴笙正待说话,朱瞻基说道:“没有啊,皇祖父,只是今天母亲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皇祖父喜欢吃的菜,皇祖父吃得又开心,基儿有些话就不知道该不该讲了,讲出来又怕扰了皇祖父的好兴致。”

朱棣笑道:“不妨,只管说,我这活了这么大年龄了,土都快埋到脖子上了,这一辈子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岂会因你一两句话就吃不下去饭了?”

朱瞻基放下筷子,面色突然严肃起来。

朱棣笑道:“基儿小小年龄,很少见你这么严肃啊。”

朱瞻基道:“皇祖父,您还记得前不久就有大臣向您汇报,说最近各地灾情严重?”

朱棣淡淡笑道:“呵呵,记得呀,你皇叔及其他一帮大臣不是说了,这件事完全是虚张声势嘛,我大明疆域辽阔,每年总会有一些地方个别人因为各种原因,生活陷入困境,我们不可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生活得幸福美满嘛。再说这老百姓日子能否过得安康美满,还与他们的勤劳程度有关,同样都有一亩地,天天干活的人与不干活的人,生活情况肯定不同。那不干活的人,日子久了,总会陷入困顿,若朝廷对每个这样的人都要用国库的钱去救济,那我整个大明恐怕也很难支撑得下去啊。”

朱瞻基道:“皇祖父讲得极是,不过,祖父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去的姑苏一带,人与人之间已经在相食了,这不是简单的个别百姓因为懒惰而无饭可吃的个例了,我们这次带回来一个人,不知皇祖父是否愿意见一见?”

朱棣脸上出现了小小的错愕表情,他看了看朱瞻基那张严肃的脸,说:“好啊,既然那么远带回来了,我就见一见。”

朱瞻基道:“皇祖父,我们也不是特意带回来给您看的,她本来是要被家人卖到了一家小饭馆,餐馆老板要把她给杀了做成肉包子来吃的,是我们救了她。后来她不敢回家,也不敢在四处走,因为很可能再次被人们捉住吃掉,香茗就带了她回来做侍女。”说完朱棣对立于旁边的李爽耳语了一下,李爽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于莲花跟着李爽走了进来,于莲花跪于朱棣面前行了大礼,就低着头,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不敢看朱棣一眼。

朱棣温和地说:“抬起头来,不要害怕,朕又不会吃了你。”

于莲花还是不敢抬头,全身僵硬地跪着。

朱棣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好了,不要跪着了,站起来说话。”

于莲花勉强站了起来,头还是低得别人看不到她的脸。

香茗这时走到她面前说:“莲花,你不要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皇上让你抬起头来就你抬起来,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皇上只是想了解一下目前的灾情,你的话很重要,也许你的话就能拯救大明的很多百姓呢。”

于莲花听了这话,心里似乎受到很大触动,一下子抬起了头。

朱棣笑道:“原来是个相貌俊俏的村姑,不过看来真是受了灾了,这满脸菜色啊!好吧,现在来说说你家乡受灾的情况吧!”

于莲花鼓起勇气开始说起家乡的人们如何在灾荒中挣扎,人们开始如何吃树叶、四处挖野菜吃;树叶、野菜吃到无可吃的时候,就开始四处刨野草吃;再然后是吃观音土,人们吃了观音土后腹胀如鼓、慢慢死去;因为灾情,乡村里如何盗窃成风;壮年男子纷纷加入土匪群,土匪们不停地四处扫荡,官府又与土匪们狼狈为奸,使乡亲们的生活雪上加霜;后来灾情越来越严重,人们开始吃饿死的人,再发展到吃自己的将死的、或者身体瘦弱的亲人,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很多都被吃掉。有的人舍不得吃自己的亲人,下不了手,就跟别人交换着吃对方的亲人……莲花起初还非常拘谨,后来说着说着就完全放开了,那些悲惨的记忆一直折磨着她的心,到最后她竟然哭泣起来了,边哭泣边说:“皇上,我有相公,可是相公要与公公、叔叔一起把我给卖掉给别人吃,我有孩子,可是一个孩子活活饿死,尸体被家人吃掉,另一个孩子竟然是活活被家人杀死吃掉……”终于,她伤心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只是那里压抑着抽咽。

朱棣面色凝重地挥了挥手道:“好了,不要再讲下去了,讲起来我难受你更难受,我都知道了,我对你的话深信不疑,既然你有家,待灾情过去后,你可否愿意继续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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