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苏月婉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疲惫地说:“太子妃没事了,已经醒来,正在床上躺着,可惜了,是一位小王爷。”
在一旁等候的罗子航已经开好了一张单子,罗子航对方怡说:“方怡姑娘,你跟我去御医院拿些药回来给太子妃煎了,每日给她服下,太子妃的身子遭此沉重打击,需要好好调养,不然怕落下病根。”说完,便与苏月婉告辞了。
朱瞻基脸色难看,他四周搜寻了一圈,发现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一股深深的恨意涌上了他的心头,这父亲,着实冷酷无情。母亲打十三岁跟了他,给他生了几个孩子,如今竟然被他一脚给踹得流了产,母亲生死不明的当口,他竟然一个人走掉了。父母不管母亲,自己是要管的。想到这里,他疾步走到母亲床边,只见母亲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腊黄,看见他,母亲的眼里涌出几滴热泪来。朱瞻基连忙握住了母亲的手,安慰道:“母亲,你不要伤心,你还有我,还有另外几个弟弟妹妹呢!我们会永远陪着你。”
这时,张升也走了上来,他粗声大气地说:“姐,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能好好活着就好了,有基儿这么孝顺、乖巧的儿子,你还要求什么呢?我现在就去找太子算帐去,我一定要饱揍他一顿,让他血债血还。”说完,转身就要向外走。
太子妃张琴笙虚弱地说:“弟弟,你回来!你不要鲁莽!家丑不可外扬,再怎么着,太子也是咱们一家人。若是被朱高煦、朱高燧知道了,又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文章来。太子是我的相公,是我儿子的父亲,若是他这太子之位不保,我们这些人可能都落了下身首异处的下场。弟弟你可要顾全大局呀!”张琴笙气喘吁吁地说完这些,头沉重地坠了下去,脸色变得死一般惨白,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张升迟疑了一下,停住了正要迈出去的脚步,朱瞻基站了起来,走到张升面前说:“舅舅,母亲说得有道理,我知道你是为了母亲好,但是这件事,真的不能让某此人知道,否则真的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来。”
张升颓然低下了头去。
正在这时,一个约七八岁的容貌俏丽的小姑娘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道:“太子妃,皇上到了!”她的后面跟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年龄大些的宫女。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大吃了一惊。太子妃吃惊的是皇上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她的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一定是有人去告了密,因为她刚才还说这件事不宜外扬,她本来是想改天身体好些了,找个借口把这件事给搪塞过去的,想不到竟然有人第一时间就禀报给了皇上,如今可如何是好?
朱瞻基很吃惊,他除了吃惊于皇祖父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之外,还吃惊于那个跑进来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不正是自己之前认识的经常与他一起斗促织的小姑娘香茗吗?自己应天府一行,回来就找不着了小香茗,去她家看,她家里空无一个,而且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此刻,她又如何会出现在母亲的寝宫里呢?
李爽更是吃惊,他吃惊的不是皇上知道了这事,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香茗给吸引住了,他在极度震惊后,就转为狂喜了,香茗活着,香茗还活着,看她的情形,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穿着打扮也不是宫女,想来是极得太子妃宠爱的。可是他不敢去相认,宫中几年的生活,让他认识到了人性的可怕,在这里,很多时候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若是他贸然去认香茗,香茗还认得他吗?即使认得,她会认自己吗?这时,他看到香茗也正在看他,香茗的眼中有惊讶、也有惊喜,可是,仅仅一瞬间,她就转过了脸去。那一瞬间的表情,恐怕也只有他看到。现场一片混乱,有谁去注意他们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朱棣已经冲了进来,太子妃看到皇上进来了,吃力地想坐起来,无奈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朱瞻基见状,就要去扶母亲。朱棣朝他俩摆了摆手道:“琴笙,你不要动!”说完,走到张琴笙床前,坐到她床旁边了一把椅子上,伏下身关切地问道:“琴笙,你感觉怎么样?”
张琴笙脸色惨白,她吃力地笑了一笑,回道:“谢谢父皇的关心,让父皇忧心了,我不打紧,请父皇放宽心。”
朱棣心疼地说:“唉,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太为别人着想了,你都成这样了,你还说自己没事?”他转而向着朱瞻基道,“你,现在去把你父亲叫过来!”
朱瞻基看着皇祖父那铁青的脸,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他知道父亲这一场磨难是怎么也逃不掉了,此外,他自己心里也隐隐希望皇祖父能惩罚父亲一番。于是,便转过身,飞奔出门。
过了好一会儿,朱高炽才由两个侍卫扶着,跌跌撞撞地走进来。跟在两个侍卫后面的是一个文臣,穿着深蓝色的宽大官袍,白净面皮,上唇两咎八字须,下巴上一撮山羊胡,不是别人,正是内阁首辅大学士解缙。
还没等朱高炽站稳,朱棣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叭”,一记响亮地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朱高炽捂着脑袋,左右摇晃了几下,还没待他缓过神,朱棣又一脚踹了过去:“你这个不肖子!你就会对自己的媳妇儿横!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肖子!”狠狠地的一脚恰好踢在了朱高炽的膝盖上,朱高炽哀叫一声,跪在了地上。他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父皇,孩儿知道错了,请父皇饶过孩儿这一次吧!”
朱棣又一脚踹了过去,这一次一下子把他给踢得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
这时,太子妃在床上吃惊地叫道:“父皇,不能全怪太子,也是我不好,请父亲,请父亲饶过他吧。”说完这些,她剧烈地喘息了起来。
朱棣心疼地看了太子妃一眼,转过头怒视着朱高炽道:“你这个衣冠禽兽,平日里还会在朕面前与媳妇做出一副恩爱状,如今你这媳妇儿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孩子,你如何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你这心肠也太歹毒了吧?琴笙这身孕已经怀了好久,再过三四个月就要生了,你!你!你……”他指着朱高炽的手抖着,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解缙一下子走到朱高炽前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边叩头一边道:“皇上,请饶过太子这一次,太子身子向来不好……”
还没等他说完,朱棣就怒吼一声:“解缙,你这个迂腐的书呆子!你给我住嘴!我早就说过你这个人不识时务,你看看这个畜牲做了什么事,你还为他求情?”
解缙面色赤红,他嗫嚅了一下,继续说道:“皇上,太子确实有好色的毛病,可是这是皇家传宗接代之必需呀!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院?这个性格缺陷放在帝王身上,压根不能算是缺陷呀。”
朱棣更愤怒了,卧蚕眉拧成了一团:“好个解缙,你这是要谋反吗?太子现在就成了帝王了?你将我置于何处?你们这是在结朋党吗?我现在还在位!还没有死!”
解缙忙叩头道:“臣绝无此意,臣的意思是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太子好色正好可以为我大明传宗接……”
朱棣把旁边桌子上的一个花瓶拿下来,“嘭”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吼道:“解缙,你再说下去,这内阁首辅大学士也就不用当了,你现在就给我滚开!”说完,把一个凳子向解缙掷去,凳子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落到了解缙的腿边,解缙吓得脸色苍白,他看了看朱高炽,朱高炽已经被人扶着跪好,朱高炽看了解缙一眼,眉毛一抬,解缙看懂了,这意思是让他别再坚持了,于是,解缙又叩了一个头,慢慢站了起来,退到门口去。
朱高炽看解走出去,忙把头低下,在地上拼命叩着,额头在地面上敲击发出“嘭嘭”的响声,他一面磕头一面说道:“父皇,儿子知错了!儿子今天一时昏了脑袋,今后真的再也不敢了,若是儿臣敢再做一次这样的事,父皇你砍掉儿子的手!”
朱棣听他发着狠誓,心里的怒气似乎消了点儿,他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道:“好了,你起来吧,我罚你在你自己的寝宫里面壁思过五天,这五天内不可出宫去任何地方。”他转过身去,又安慰了太子妃几句,又叮嘱周围的人时刻注意太子妃的身体状况,又让人去请御医过来,并叮嘱御医随时候在太子妃宫里,务必要让太子妃的身体尽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