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杜粉荷从地上站了起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一声闷响,眼前的杜粉荷已经头破血流,灰白的水样体和鲜红的血自她的头上涌了出来,一出令人无法正视的惨景呈现于众人眼前。
有人注意到,墙角跪着的周易增双眼大睁,眼珠似乎要蹦出来。太子妃先是惊愕,继而坦然,对雷子轩说道:“**家,我先回去休息了,这里劳烦你清理一下。”说完带着一行人离去。
三天后,张府张灯结彩,又一位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被娶进来,张老爷子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被人用了药,自己本来是没有病的。
虽然对于杜粉荷竟然使用如此心机来害自己深感心寒,不过看女儿忙忙碌碌给自己找新夫人,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从他眼前过了一一遍,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最后,他由着自己喜好,挑了一个皮肤白皙、身材略为丰腴的姑娘。
他老了,体型略胖的、身体健壮的姑娘,也许象征着更强的生命力吧!
这也许是唐玄宗晚年宠爱丰腴的杨玉环的原因吧。结婚这一天,他整个人精神矍烁,第三度当新郎倌,他还是兴致勃勃、新鲜劲儿十足,简单走完了所有该走的仪式,他借着酒劲儿,缓缓进入洞房,那一刻他想起了自己初婚时,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虽说如今不复当年,可新人还是新人,那娇媚万方的新娘子,正娇羞地在床前候着自己呢!
几天后,太子妃张琴笙带着香茗踏上了回应天府的路。在杜粉荷这一事件中,张琴笙发现了小香茗的才能。
她惊异地发现,这个小姑娘,不仅人长得秀丽可人,更是心细如发,遇事比成年人更有心机。
原来,自那日香茗在后花园不小心撞到杜粉荷与丫环二妹行为可疑,就怀疑张老爷子的病与他们有关。
她平日素爱阅读,各种书都有所涉猎。那天,她听到杜粉荷与二妹口中所言
“蟾蜍”,又看到张老爷子喝了二妹倒入茶杯中的黑色的粉末状物便发了疯,便想到自己之前看过关于毒物中的一个叫做蟾酥的毒药。
这蟾酥原为蟾蜍耳后腺所分泌的浆液所提取,用作提药的蟾蜍需于每年的4~8月捕捉,捕获后清洗干净,刮浆,再过筛,除去杂质,将浆汁晒至七成干后,再揉细腻做成薄饼,置于阳光下晒干或烘干。
这种蟾蜍被人服用后,极易令人产生幻觉,使人陷入癫狂状态,这也是为什么张老爷子会屡次见到鬼怪的原因所在。
香茗找了个机会,把遇见杜粉荷与二妹及二妹下药的事细细说与太子妃听,太子妃听罢怒不可遏,立即就要拿杜粉荷责问。
香茗委婉提醒太子妃,这样可能影响不好,太子妃一想也是。香茗又与她如此这般细说一遍,太子妃听罢吃惊之余不禁深为赞叹这女孩儿的聪明。
于是,她决定按照香茗说的办。一边派人偷偷跟踪杜粉荷和周易增,一面盯紧了二妹,防止她再次向张老爷子下药。
那天杜粉荷与周易增相约私奔,太子妃也早早得知了消息,她派去盯梢周易增的人早告诉了她,周易增通过诱骗杜粉荷以谋取张家财产之事,太子妃就是要等周易增中途与其妹借故逃脱,让杜粉荷知道真相,让她身死前先心死……事情如同事先已经摆好的棋局一般,一步一步推进着,最终,以杜粉荷在绝望之中血溅南墙而结束。
香茗与太子妃同落于一顶软轿中,虽然有着对于皇宫的向往,但想起自此便要别了自己的爹爹与娘亲,还有朝夕相处的哥哥们,心中自是万般不舍,虽然爹爹与娘亲只是养父母,可是他们对自己的疼爱,已经远超过对哥哥们,香茗想起了娘亲亲自下厨为自己做的一样样吃食,想起娘亲亲自动手为自己缝制的一件件衣服,不知不觉已泪盈双眼。
香茗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孔月娥,离别母亲已经几年,不知母亲现在身在何方,是死是活。
几乎在香茗思念着母亲的同时,孔月娥也在思念着自己的女儿香茗。劳累了一天的她,坐于床前,细细回想着香茗的点滴往事,那些往事,也因隔着岁月的帘幕,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春兰!”门外想起一阵尖叫。孔月娥怔了一怔,忽地想起,这是在叫自己,自己在这里的名字叫春兰,几年了,她始终不习惯这个名字,她总是不能在别人叫她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春兰!你在做什么?”伴随着这句恶声恶气的怒斥,马脸庄夫人已经冲了进来。
孔月娥艰难地从床前站了起来。站在庄夫人面前的孔月娥,一张脸浮肿得厉害,眼窝深陷,曾经白皙娇嫩的脸上如今遍布着斑斑点点,她的头发在头顶胡乱搀了个髻,四周蓬乱地披散下来,整个人苍老憔悴,而她的肚子,则向前高高突起,庞大无比。
庄夫人翻了个白眼儿,恶毒地盯了一眼她的肚子,撇了撇嘴,尖刻地笑道:“春兰,今儿个让你扫庭院,你扫的什么庭院?你去看看,好多枯叶,你是在应付我吧?”孔月娥嗫嚅道:“夫,夫人,我刚已经扫干净了,可能是风又将树上的叶子吹了……”还未等孔月娥说完,那张马脸已经呼啸着冲到了她面前,一记耳光又狠又准地落在了孔月娥脸上,同时伴着一声怒斥:“春兰,你不得了了是吧?老爷这才出去几天呀,你就跟我顶嘴了?这家里现在是我当家还是你当家啊?你不要以为你怀了老爷的孩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孔月娥本能地拿手捂住脸,眼泪不觉滚落下来:“夫人,春兰不敢。”又是一记耳光狠狠摔在孔月娥脸上,
“哼!不敢!老爷在家时,你这尾巴都翘上天了,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推来推去,如今你不敢了?”孔月娥小声道:“夫人,春兰不敢推,春兰自怀孕以来,身子一直不舒服,晚上经常是整晚的失眠……”忽然,她看到庄夫人挺着她那矮小瘦弱的身子直向自己冲来,吓得赶紧闭了嘴巴。
她以为庄夫人又要给她一记耳光,但却忽然发现庄夫人抬起腿来,死命地向自己肚子踹来。
孔月娥心里一惊,想向后退一步,可是后面就是床,她丝毫动弹不得,眨眼间,庄夫人的脚已经踹到了孔月娥肚子上,孔月娥只觉一阵剧痛自腹部向全身飞散开,她眼前一黑,一下子跌坐于地。
庄夫人看着地上挣扎半天爬不起来的孔月娥,犹觉不解恨,鄙夷道:“叫你装!听着,今日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的,与我无关。”说罢扬长而去,房门
“砰”地一声关上了。孔月娥这时方感觉下身似乎有温热的东西流出,她惊愕地用手摸去,待抬起手来,发现手上沾满了鲜血,她不禁呜咽起来,只怕这孩子保不住了。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勉强爬上床去。疼痛使她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她咬紧了牙关,使自己不至于叫出声来,她知道,即使自己叫破了天,也没有人管她,这阖府上下,谁敢不听庄夫人的?
而府中谁人不知,她孔月娥就是庄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到一盏茶功夫,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她腹中的孩儿,便滑落出来,身形虽小,但已可以清晰辨认出五官,是一个极度瘦削的小男娃。
孔月娥在心中呐喊道:可怜的孩子呀,若是你在我腹中再呆上三个月,便可出世了呀,如今却被那毒妇就这么一脚给踹了出来……她用剪把把那孩子与自己相连的脐带剪带,再想把那已经没有任何气息的婴儿给包起来,可是她的手在抖,她实在太虚弱了,终于,她眼前一黑,便丧失了任何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阵嘈杂声中悠悠醒来。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眼前有几个人影有晃动,庄老爷子那半秃顶的脑袋在她眼前晃悠了,她定了定神,看到了那秃顶下的一双愤怒的眼睛。
只听庄夫人在旁边道:“老爷,这个烂货实在是不中用,吃了我庄家这么多饭食,竟然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如今竟然早产了个死胎,要她何用?何不扔了出去?”庄老爷子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孔月娥想说自己是被庄夫人给踹得早产的,可是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她是太虚弱了,同时她想到,若是真的这般说,怕是她马上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庄老爷子不会相信她孔月娥,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庄老爷闷哼一声,道:“竟然是个男胎,可惜了,真是一个没用的东西,让她在这床上休息几天,就让她走吧。”说完连看都没有看孔月娥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众人也一声不响地跟着走了出去,孔月娥这才发现,院中正下着蒙蒙细雨,并不是冬天,可是从门缝吹进来的风,却冷得彻骨,她情不自禁地扯了扯身上单薄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