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好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李展与孔月娥这一对因“偷”结识的一对欢喜冤家的交往也日渐增多、感情也日趋笃厚了起来。二人同时认识到,“偷窃”是一个不好的行为,若是东窗事发,到时候不但两个人同时陷入牢狱之灾,也可能给两个家庭带来巨大的灾难,使两个家族的人在村子里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于是,两人更加勤劳起来。李展经常去孔月娥家做些粗重活,又勤去做短工,抓鱼、捉虾、钓青蛙、挖草药来卖,在供养弟弟的同时,尽可能贴补孔月娥家,孔月娥母亲的病看着也日渐好起来了。如此过了一年多,日子虽然艰苦,但也算是平和而幸福的。两个年轻人在朝夕相处中,一种超越了那种同病相怜的感情慢慢滋生起来。
一日,两人又一同山上采药。正是三月好风光,他们所居住的泽美村,身处西南边陲高原地带,本是四季如春的好地方,油菜花、茶花、大理花等各类本土花卉本就是长开不败的,但春天的泽美更是惹人爱。远处,一片片青山开始由冬季的深绿转为新鲜的嫩绿,倒映着河湾纵横的一碧如蓝的水上,山谷里,一片片油绿绿的,是农人们种植的各色菜蔬;一片片黄灿灿的,是菜花;衬着远处起伏的青山,蜿延而去的漂流,真是一副立体的画。
春天,是美的季节,也是让人春心蠢动、****勃发的季节。站在桃花怒放的树下,望着面如桃花的姑娘,怎不叫刚进入青春期的小伙子李展春心萌动?终于,他鼓起勇气说:“月娥,咱们成亲吧!我有力气,我会好好干活,让你和你娘过上好日子的!”
姑娘羞红了脸,头低得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如蝴蝶翅膀般扑腾的长睫毛。
“怎么?你不答应?你是觉得我穷?”李展急切地问。
“我,我……”姑娘羞得更厉害了。
“不答应也没有关系,我不怨你,不过我还是会对你好的。咱们继续采药吧,明儿个拿到集市上卖了,给你娘买点好吃的,我看她最近身体是好了许多,应该不用再吃药了。”
“展哥,我,我答应你。”
他鼓起勇气,一把攥住了姑娘的手,他感到了姑娘的手的绵软,闻到了轻触鼻尖的桃花的香气,感到了轻拂过自己头发的春天轻柔的风,一切都是如此令人惬意,他十七年的生命中,一向对周围的一切不在意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春天的美好,他,生命中的春天也似乎真正的到来了!
回到家,李展喜气洋洋地对弟弟说:“弟弟,咱们家过不了多久可能要增加一员了!”
李翼欣喜道:“真的?是月娥姐吗?”
李展惊奇道:“咦?你怎么知道?”
李翼“哈哈”大笑:“阿哥呀,你自己不是经常在我面前说这个月娥姑娘怎样怎样端庄秀丽,怎样怎样勤劳孝顺,怎么怎样惹人喜爱,就差说出来你喜欢她要娶她了。”
李展那张被晒得黑乎乎的脸似乎更黑了,李翼想,要是哥哥这张脸没那么黑,现在肯定是红通通的。“好事,好事呀阿哥,我就要有嫂子了!月娥姐勤劳善良,她能来咱们家,你不知道弟弟我多开心呢!对了,哥哥,你要娶人家,可有定情物?”
“定情物?”李展愣了一下,他一向是个粗人,哪里懂得这些呢?又没有人教过他。
“你呀,要娶人家姑娘,你就这么白白去向人家父母要人?对了,咱家不是有一个祖上传下来的涣翠珠么?你送给月娥姐吧。”
“不行!”李展严肃地说,“父亲生前说过,这个东西我们一定要好好保存,这可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而且父亲说只能传男不能传女。我如今岂可拿去送人?”
李翼愣了愣,道:“父亲也跟我说过这个东西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过没想到还有这么珍贵。不送这个东西,那你总得送些东西去拿给月娥姐的爹娘吧?你得上门去求亲啊,我看书上人家娶亲都是要去送求亲的,人家养了这么大的姑娘,不可能一声不响地给咱家吧?”
“其实这件事,月娥之前也跟我讲过,说是让我把这事去跟她爹娘讲,不过我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我一直认为,只要我俩你情我愿,她爹娘那里有啥好说的?今儿个听你这么一说,我似乎确实应该对求亲这件事重视起来,那这样吧,我就按照月娥之前的吩咐,明天拿些小东西过去,她也知道咱家不富裕,不可能拿出多好的东西来,我想她也不会特别介意这些。”
第二天一早,李展拿了一份茶叶、一盒果脯、一盒蜜饯和一瓶火酒去了孔月娥家,向她父亲提亲。老头儿趷蹴在墙角,面前放着一个脏兮兮的脸盆,腮帮子一豉一鼓地,“呼噜呼噜”地使劲抽着一根黑乎乎的竹筒做成的水烟。听了李展的话,脸阴沉得似乎能拧得出水来,半晌,一言也没发。氛围异常地尴尬,两个年轻人也不敢多言,李展放下东西,坐了会儿,就怏怏地走了。
随后有一个多月再没见孔月娥出来过,李展去过她家,也被老头儿拦了,吃了闭门羹。李展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
忽一日,孔月娥欢天喜地跑到李展家,还没跑进他家门,就对他喊道:“展哥哥,我爹答应我俩的婚事了。”
一个多月不见,孔月娥发现李展整个人似乎小了一圈,黝黑的脸上,胡子碴儿都冒了出来,黑眼圈也黑得吓人。孔月娥心疼地说:“展哥,你瘦了。”说完就有点哽咽了。
李展望着眼前苍白的孔月娥,心疼地说:“月娥,别说我,你不是也是瘦了?这一个来月,怎的也不见你出来呢?”
孔月娥的眼睛红了红,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喉头紧了紧道:“我爹,我爹他最近不让我出门,他现在每天也不出去赌博了,就每天盯着我,不让我出家门。”
李展望着她,心一阵阵地沉下去,他知道,他与孔月娥之间,恐怕很难有好的结果了。
“不过,”孔月娥眼睛又忽闪了起来,虽然憔悴了很多,但是她还是那么动人,李展的心不禁一阵怦然。
“我爹不让我出去,我就想办法啊,后来我就开始绝食啊,我爹骂我,打我,我都不理,我反正就不吃饭,这不,我爹终于让我出来了,而且他还答应让我俩成亲呢。”
李展“腾”地站了起来,双眼一下子放出光来,“真的?”他一下子伸出手来,死死扳住了孔月娥的肩头。
“哎呀”,孔月娥尖叫一声。
李展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来:“对不起,月娥,我把你给扳痛了。我是太开心了,有点忘形了。”
“展哥,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开心,我也乐着呢。不过,我爹说,你家清贫,肯定无力偿付聘金,成亲的话,要按照咱们当地的习俗,行抢婚之礼,你可要准备好了。”
李展喜悦之情现于言表:“月娥,谢谢你为我做的努力,你放心,我家穷是穷,我可能给不起很多的聘礼,但是我们当地女人新婚时该有的金银首饰,我都会想办法买给你。你嫁给我后,我也努力干活,维持好咱们这个家,不让你吃半点苦。”
一厢李展在加紧忙碌着,与弟弟一起,把家中父亲遗留下来的不多的一些值钱的金银器皿拿去变卖,去置办成亲用品;另一面,就是去找平日里结识的一些兄弟们,请他们参与抢婚仪式。
孔月娥这边也是异常激动,双方约定的抢婚前七日,她就被爹紧紧看管了起来,爹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把她给锁在房间里,让娘每天给她送吃的喝的,甚至她去茅厕,也由娘看管着。孔月娥对这些并没有反抗,因为打小儿村子里也不少抢婚的,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当地的一种模拟古代原始时代的一种习俗而已,只是一种仪式,并无其它含义,所以对于爹爹的行动,她也是配合的。
在焦急的期盼中,终于盼到了成亲的这一天,她早早就被娘叫了起来。娘请来了村子里平日里相熟的一些大妈、大嫂子,给她穿上了独具当地民族色彩的成亲服装——大红的长长的桑蚕丝织就的纱襟衣、大红的拖地长裙、大红的蚕丝袜子、做工精美的绣着鸳鸯的绣鞋;一个刚嫁来村子里不久的新嫁娘则把月娥前一天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给放下来,慢慢梳理,在头上盘出繁复的发髻来,再戴上各种银制的钗、环等发饰;穿戴齐整,娘拿来了一块崭新的红布,将月娥的双眼给蒙了起来,娘一边蒙一边说:“娥儿呀,蒙你的眼睛的意思就是说,希望你这嫁出去后一帆风顺,千万不要因为任何事故而回到娘家来,由爹娘养着。”孔月娥脸羞得红红的没有说话;蒙好眼不久,娘又说:“月娥,张开你的嘴来,现在我要向你的嘴里塞一个丝帕,这里面是几个花生、红枣,代表着吉祥如意、早生贵子呢。”孔月娥被折腾得非常难受,不过想想心爱的展哥哥,似乎忍受这么一会儿也是可以的,于是,她强忍着身体不舒服,由着周围的婶娘们摆弄。最后的一步让她尤其难以接受,娘与那些女人们一起,将她的双手扭到背后,用事前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细棉绳把她给绑了个结结实实,又将她的双腿并排,将膝盖和脚踝处用力捆紧,又拿出另一条绳将她的脚踝与大腿跟部捆在一起,最后将她的颈部与膝部捆在一起,捆得她丝毫动弹不得,她非常气闷,心想着这抢婚过程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吧,真要是闹上个一天半天,非要了她的小命不可。正憋屈得难受间,忽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锣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