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京师之中暗流汹涌,形势颇为紧张。先是来观学府收徒的众多文人武者尚未离开,致使京师龙蛇混杂。接着又有太微道之人在学府授道,所授之道惊诧世间。而前几日听闻当今顺应皇帝重病难治,已回天乏术,皇太孙年幼,诸王夺嫡之势汹汹。
不过此间这些都与萧离无关,他受学府之约,著书遗世,已经半年有余。每日呆在学府之中,洗炼耳窍,闲暇之时,或是提笔撰文写书,或是拔剑比武论道。此时意趣,竟更胜在天连山一筹。他当初在天连山上之时,每日埋头修行之余,也与同门时常较量武艺。只是太微门中,宗师虽也不少,几年下来,却是比斗也无甚新意。
如今他在学府之中,虽然一直未见到当世天人老夫子,但是学府藏书,只要干系不大,则尽数对他开放。这段时日他博览众书,不但将学府托付与他需要编纂的书籍已快完成,就连武功修行也是大胜往昔。
他初到京师之时,不过刚入舌窍修行,自身真意也并未奈何那道洞虚剑意,只不过稍有融合罢了。而如今,他运功修行之时,已经隐隐有所感觉,自己舌窍可能就要贯通了。至于洞虚剑意之事,他当初创出损兑,转圆两路剑诀之时,剑意已有小半融合入自身真意。当时他便有所猜测,若是自己再悟参透洞虚剑意,化为自身剑法,必定又能将剑意融合更多。
果不其然,他这半年来,观学府藏书,与众多先生论剑,他又创出散势,分威两剑,使洞虚剑意已经大半溶于自身真意之内。此两剑与之前所创的损兑,转圆两剑不同,不再在剑招剑势之上下功夫,乃是用意使神之剑。前者法鸷鸟之相,乃使神之剑,内精五气,外视虚实;后者法伏熊之相,为覆神之剑,静固志意,神归其舍。倘若他此时遇到白问情,岳云真等宗师圆满人物,必不怕其人招式之上附着的真意。
此半年之中,外间诸多势力也曾约他赴宴饮酒,他都一概拒绝。如今京师形势,他虽足不出户,但是通过与学府中人闲谈,也是略知一二,并不想卷入这场风波之中。而与他不同的是,顾秋月倒是在京师之内时常走动,太微当代天下行走之名在京师恐怕无人不知。
顾秋月与安平公主所思之事,萧离也是了然。他虽然不支持,但是也不予反对。只是在顾秋月来学府向他求教之时,督促她不可耽误修行。
如今顾秋月在安平公主府中作客,应对前路不可知的朝局,她也打算短期之内不出京师。萧离本来以为剩下的最后一年护道时间大概可以在学府修行中渡过,毕竟外界虽乱,也难以搅扰学府。不过顾秋月给他传消息过来,林洛被三皇子所掳,他登时就坐不住了。
不说他与林洛自小相识的身份,就是换其他太微门之人出事,他也难以置身事外。于是,他一大早就去向大先生辞行,说道自己有要事处理。大先生并不作挽留,只说有人想要见他。
又是草庐之前,不过此时仅有两人在此。
萧离先是躬身一礼,然后恭敬说道:“太微萧离,见过老夫子。”
老夫子背对于他,手中是他刚刚赶制完工的书,也不转身,只是说道:“你兴钱物而弃礼教,钱物由何而起?”
“夫子亦知机关之术,器物之道,等一人之力可胜百人之时,钱物自可兴起。”
“府院制衡,天下不得一,人心何所托?”
“如何不得一,只不过不是皇权,亦不是一家之言,而是天下之人心中。若是学府佛道之言无法拦住人心,来日自会另起堤坝。”
“此道生民无数,死难亦将无数,如之奈何?”
“此乃数十乃至上百年之事,此世如何得至,尚未可知。”
“你此书既成,则此世也不远矣。如此也好,如此甚好,只是丘先生之道,也算走到尽头了,哎。”
“人世之道,哪有恒定不变之理,鼎旧革新,方是正途。”
两人四问四答,说的都是萧离所新著之术,萧离称之为“人道衍化论”。
两人又谈了片刻,最后老夫子说道:“你来我学府已有半年,我也一直没有见你,你可有何事问询于我?”
“确有一事,望夫子解惑?”
“何事?”
萧离一脸正色地向老夫子问道:“世间除了夫子之外,可是还有天人存世?”问完这个问题,萧离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老夫子。
老夫子一脸惊讶:“确实还有一位天人,乃是蛮族十全老人。但是他自从成就天人开始,三次挑战于我,三战皆败,也耻于以天人自居。而据我所知,他怕我取他性命,一直不敢来中原,你是如何得知?”
萧离神色一变,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是此人。”
这时,老夫子的脸色也稍有变化,说道:“你细细讲来。”
“夫子想必也知,我随我那秋月师侄行走天下,在大江之南呆了近一年。秋月每到一派便去拜访挑战,而我则是在暗中照应。只是我因为想寻求仙道,常去探听一些宗门隐秘,欲有所获。不料在近十个门派之中,竟发现同一件事,其门中掌门竟已加入同一组织。而这个叫做神宫的组织,神主之下有两位长老,竟都是大宗师之流。我还曾听闻,这两位长老都是被人用武力逼迫加入的。”
老夫子听完,也是一脸迷惑地说道:“如你所言的话,这世间恐怕还真是有第三位天人宗师了,只是不知他是何时成就的,居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说完又道:“凡有大忍耐者,必有大图谋,天下恐怕又是多事之秋矣。”
萧离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也不该他理会。他将这个消息告诉老夫子后,便离开了学府。
京师三皇子府邸,灯火通明,此时里面一阵阵歌舞之声传来。此刻京师权贵之人,已近半数受三皇子赵王之约,前来赴宴。
“好,此歌此舞,真是人间罕见。”
“不愧是名闻天下的朝云大家和方梦大家,果然是当世歌舞两绝。”
······
众人一通叫好声之后,三皇子持杯缓缓站起,说道:“今日请诸位前来,除了观赏歌舞以外,乃是请各位看看我新得的宝物。”
“不知赵王殿下获得的是什么宝物,拿出来让大伙看看。”说这话的是崔太平,乃是清河崔氏传人,人称崔家麒麟儿。
这话一出,下面叫好声一片,都想一观这宝物。
三皇子拍了拍手,高声叫道:“来人,把宝贝拿上来。”
这时,有府中下人抬着一个精钢打造的笼子上来,笼子竟然是一妙龄少女,盘膝而坐,目含怒色,下面之人一片惊异。
随同安平公主一起来赴宴的顾秋月见此,登时脸色大变,站立起来,怒道:“赵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欺我太微无人吗?”原来笼子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洛。
赵王哼了一声,说道:“这里是京师,天子脚下,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就连国道赤城都不能放肆,更别提你太微一荒野之道了。孤王长这么大,还从未尝过太微仙子是什么味道呢?”
此时当朝国舅,血衣卫都指挥使,皇帝最宠幸的郑贵妃之兄郑国宝呵呵一笑,说道:“赵王这你就不懂了,那些江湖侠女魔女之流,虽然不通礼数,但是调教起来别有风味啊。”
“不错,其实赵王你手中这个确实年纪还小,不过胜在脾气刚直,调教起来应该别有一番滋味。但是小弟以为,还是年纪大一点的更佳,听闻江湖之中有天南月神宫主,江畔玄女殿主,扶黎自在观主三人,容貌气质艳绝天下,若是能够得获此三人,那真是人生大幸,纵使身死也值了。”说话的是少将军程展,此人年纪虽幼,但是破贼有功,皇帝颇为赏识。
“早就听闻程小兄弟素爱年长女性,日后有暇,我等一起探讨探讨。”
“程某也听说国舅爷最爱在江湖收集侠女魔女了,有机会一定去拜访拜访。”
两人说完,对望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三皇子听到两人话语,对这两个活宝也是无奈,他擒来林洛,不过是为了出一下恶气罢了,并没有这么多门道。
此时在场之人当中,也就安平公主及手下之人是女流之辈,都是气的说不出话来。而顾秋月,更是脸色煞白,说道:“这么说,赵王殿下是不肯放过我家林师妹了。”
“为何要放,你有何资格要求我放人?”
“好,好,小女子虽不才,但是也不能坐看太微受辱。”说完一拔手中长剑,眼中寒光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不以为意,拍了拍手,说道:“二姐,你要是不看好自己家的人,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说话之间,有四个老者从偏殿出来,竟然都是宗师之流。
四位宗师一出来,在场之人无不大惊。要知道宗师之辈,当世已不多见,而能够成就真意之人,极少有人会投奔他人。半年之前,三皇子手下三位宗师,尽数被人斩杀,对在座而言,已不是机密,不想今日他手中又有了四位宗师。
安平公主见状,朝自己身旁一个老妇使了使眼色,那老妇会意,往顾秋月后腰一点。顾秋月没有料到后面有人会朝她出手,身子一软,便要倒了下去。
安平公主连忙扶住顾秋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秋月妹妹。如今形势比人强,对方四名宗师,我们不是对手。不如回去再想办法,营救这位林仙子。”
看到眼前一幕,三皇子放声大笑:“果然二姐就是识时务啊,不像有些人,竟然敢不买本王面子,本王让他后悔莫及。”
这时,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哦,不知道何人敢这么不给赵王殿下面子,萧某也想结识一番,希望王爷不吝赐教。”声音落下之时,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剑气,浩大凌厉,杀机凛然,径直向三皇子斩去。
三皇子一见此剑光,脸色大变,他虽然也略懂武功,但是这道剑气斩来,竟让他不知往何处闪避,周身退路都被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