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化强、贺敬之等人快马赶到江洲府衙,贺敬之竟遍寻兵符而不得。
郑化强提示道:“是不是何凌驰干的?”
贺敬之顿感寒意刺骨,忙命州府护卫迅速搜查,务必将何凌驰捉拿归案,又命人通报卫良,防止兵变。半个时辰后,护卫们将何凌驰绑至贺敬之面前,禀报道:“大人,我们缉拿时,何凌驰这小子正收拾行李想逃跑。”
贺敬之怒道:“何凌驰,我平日待你不薄,想不到大兵压境,你竟里通外人,偷我的兵符。”
何凌驰一开始缄口不语,直至城内远远传出喊杀之声,才狞笑道:“大人,这一切都是您自找的。六年前,我和堂兄何弥衡加入圣女教,受蔡诚之托在江洲经营人马、钱粮,你却与罗翠花联手,断了我们的财路,又杀了我堂兄,那时我便决心杀你报仇。”
贺敬之回忆片刻,说道:“何弥衡是你堂兄?我何曾杀他,他是咬舌自尽。”
“就算如此,也是因你追查私盐而起。现在多说无益,兵符我已转交许冒和撤布将军,他们早已经决定投靠孔有亮,府衙外的大兵马上就杀进来了,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城,不然只能落个葬身江洲的下场。”
贺敬之忍不住心头慌乱,知道何凌驰所言不虚,可他却心有不甘,追问道:“当日我便好奇,贩卖私盐之罪,何弥衡为什么要咬舌自尽,难道你们是想有朝一日,像今天这样偷我兵符,策反去投靠蔡诚么?”
何凌驰哈哈狂笑道:“大人,你猜测不错。只可惜事发之后,何弥衡身死,何旭建下狱后不久便和蔡志离开江洲,蔡诚又忙于高邮战事,我们逐渐与蔡诚失去联系。现在既然许冒、撤布将军都想投靠孔有亮,我们岂有坐失报仇良机之理。何况,此事办成,撤布将军还许了我千户的职位。”
贺敬之解了心中迷惑,杀机顿起,拔出腰刀对何凌驰道:“你做出这等不忠不孝之事,我怜惜你跟随我多年,今天就给你一个痛快。”
何凌驰却突然冷笑:“你既无情,也别怪我无义。义兄弟何在!”
何凌驰一声大喝,猛然从他身后窜出五个护卫来,挥刀杀死其他人,又替他松了绑。
“我早劝你赶紧离城,是想放你一条活路。不过现在也好,当日何弥衡自尽,留下六十多岁的母亲托付兄弟们照顾,今天也让你尝尝其中滋味。杀!”
何凌驰一挥手,两名护卫便持刀向贺敬之扑来。
“砰!”
又是一声炸响,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待定睛细看时,一名护卫已躺在地上,脑袋炸裂而亡,地上溅开一摊鲜血。郑化强已拉着贺敬之狂奔出府衙。
“快追!”何凌驰急道。
其他四个护卫尤沉浸在方才的惧意中,听见何凌驰发话,只好持刀追了出去。
原来,郑化强见乔建松使用火铳,威力惊人,早已手痒,刚才便放了一铳,不过他吸取了乔建松的教训,以肩膀死死顶住铳尾,防止铳身后挫之力击伤自己。
郑化强和乔建松逃出府外,匆匆上马往城门外急驰,迎面看见卫良的亲兵正与叛军厮杀。贺敬之高声喊道:“卫良将军,事已至此,快随我出城!”
卫良听见是贺敬之,便指挥亲兵撤退,一行人齐齐杀向城门。
卫良道:“贺知府,撤布、许冒叛变,为今之计,只好先回安庆,安庆还有两万兵马。”
“出了城再说。”
一行人打马急走,江洲叛军中多有贺敬之、卫良旧部,并不忍心杀害旧主,只是杀声高喊,追击并不积极,两千亲兵得以护住卫良、贺敬之等人逃出城外。
许冒、撤布听说贺敬之、卫良逃逸,但城中兵马都在,便下令停止追击,大开城门迎孔有亮进城。孔有亮容光焕发,进驻江洲,先擢升为撤布、许冒为左右先锋大将军,又加调四万兵马归撤布指挥,命撤布、许冒迅疾攻打安庆。
撤布见麾下兵马已有十万之盛,又得了孔有亮黄金、白银、丝绸布匹无数奖赏,心情大好,对许冒道:“许知府,你我在汉阳同事多年,今天才恢复了几分往日威风。”
许冒笑道:“可怜你我军中,已数月不见朝廷粮饷,将士们嗷嗷待哺。卫良、贺敬之不识时务,自找死路。我们不如趁大军士气正盛,今夜杀去安庆。”
“好,我亦有此意!”
卫良等人刚到安庆,匆匆清点人马,安排城防。随后便有探马来报:“撤布、许冒领十万之众,已在安庆城下安营。”
贺敬之气得一拍桌子:“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卫良安慰道:“江洲为三江之口,七省通衢,天下眉目之地,各方势力在府衙安插眼线,希望在关键时刻左右时局,在所难免,贺知府不必过于自责,眼下还是商量商量安庆城防吧。”
贺敬之叹气道:“也是我眼瞎,几年前何弥衡因贩卖私盐获罪咬舌自尽,我当时虽感觉蹊跷,却没有暗中彻查,导致今日之祸。何凌驰、陆献章均与我同事多年,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心怀异志。许冒与我是年兄弟,我也没料到他居然会挟持家母,欲令我俯首……卫将军,如今的世道,何以炎凉至此啊!”
卫良听得感慨不已,满心唏嘘。
郑化强道:“贺知府,卫将军,安庆只有两万兵马,城下却有十万之众,这一仗,无异于以卵击石。负城坚固守,仍是一败。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卫良笑道:“你是我们救命恩人,有什么不当讲的。”
“好,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我和乔将军此行,原是奉吴王之命来劝降的。临行前,宇化少爷仰慕贺知府孝名,叮嘱我们先去莲花村探望伯母,无意中撞破许冒阴计,又揭发出何凌驰叛变阴谋,这是两位大人正直光明的福报所感,天意令二位历险境而无恙,必是有大任降于二位身上。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意。所以我斗胆相劝,安庆之战,与其战败身死,遗高堂无养,不如顺天行事,保存实力,引军前往池州。我家主公已派宋达将军驻铜陵,董朋将军有十余万军队守池州,已布好了口袋,可为两位大人一雪江洲之恨。”
卫良沉吟道:“我曾在无为山中与连生有一面之缘,此人得了青绀宝马却情愿送与我,英雄气概凛然。只是我等食君之禄,何忍弃靖国江山于不顾。”
郑化强道:“社稷者,百姓父母。百姓父母已不保,这样的朝廷岂有气数?”
贺敬之道:“眼下朝廷内乱,孛罗和王保保在京都、上都之间纠斗不休,哪里顾得上我们,路有两条,一是率众将士死守安庆,以身殉国。其二就是另投明主,以求天下早日安定。”
郑化强道:“两万士兵,家中皆有父母妻儿,为腐败朝廷全部殉身,可值得?”
卫良猛然抬头看着贺敬之道:“还是投靠吴王吧。”
贺敬之点点头,将乔建松送与他的金铳交还给郑化强,说道:“我听说明王降世,便有宝马和神兵利器相助。这金铳我还赠乔将军,也算是向吴王表达诚意。”
郑化强听得大喜:“两位大人如此深明大义,真乃吴王之福,天下之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