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伍逸女朋友的事不到一天已经全校皆知,意外的,老师没叫我去办公室训话,或许难得管教我这种穷学生,也或许是因为伍逸,不管怎样,没有麻烦就好,我最怕麻烦。
伍逸如他所答应的那样,不再来找我,他是体训生,除了训练,也不会来学校,我的日子也算恢复平静,当然,这只是表面,因为还有钟依依在,女人的嫉妒心是无法估量的,不过当时的钟依依手段还算稚嫩,不像后来的林宛如对江夏,恨不得往死里整,钟依依除了将我的作业本撕掉,书本给我扔垃圾桶或者藏起来,怂恿寝室里的人孤立我,针对我,也再做不出其它事。
作业本被撕掉,大不了我重做一份,我原本也不爱与人说话,寝室里的孤立我毫无感觉,做的最过分的也不过是为了不让我洗热水澡,七位室友一人在里面洗十分钟,直到学校停了热水才出来,可她们不知道,我为了省钱,除了冬天,从来不用热水。
一次热水,那得是我奶奶弯腰捡几十个瓶子才能换得,我奢侈不起。
寝室是八人住,就算没有钟依依,我也是被孤立的那位,因为我穷,我是学霸,又不爱说话,在她们眼里就是个怪胎。
我倒数着日子,二十,十九,十八……
日子平静的过着,紧张备战高考,我雄心壮志,想着考上大学,一切就能解脱了,然而在倒数第七天时,老家邻居一通电话打来,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电话是我妈打来的,我没有手机,电话是打在叶衫手机上的,当叶衫告诉我时,我立马冲出了教室,也不管上课铃已响,我脑子里只有叶衫说的那句话,我奶奶病了,已经卧床几天,现在,我必须找班主任请假回去。
我急急冲到办公室,破天荒的门关着,当时我没多想,以为其它老师都去上课了,我心急如焚,莽撞的跑过来,这时才想起班主任今天没课,一般没课,班主任都会到下午的时候才来走一个过程,看看班上的学习状况。
我更加急了,想着去找其它任课老师帮忙写一张请假条,这所学校是半封闭式的,除了那些有钱有背景的学生可以自由出入学校,像我这种,若不是到了假期,没有请假条,平常是不能出学校的。
我刚准备转身,办公室里却传出熟悉的说话声,是班主任的声音,我以为是自己幻听,鬼使神差的走到窗口,窗户的帘子是拉了下来的,可能拉窗帘的人有些急,窗帘没有拉严实,有一条缝隙,透过缝隙我看见班主任果然在,他微眯着眼睛,神情很是享受,甚至带着点猥琐的仰躺在椅子上,他的脚边跪着一个人,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钟依依。
整间办公室就两人,当时我还在想钟依依是做错了什么,被班主任罚跪,可当钟依依伸出纤细的手去解开班主任的皮带,娴熟的用手去撩拨,然后用嘴含了上去时,我震惊了,同时,胃里一阵翻滚,一股恶心感,我立马捂住嘴巴朝楼梯口的垃圾桶跑过去,手扶着墙不停的吐,吐到差不多的时候,我靠在墙根滑坐在地,办公室里的情景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当时我虽还没像后来那么有经验,可我也不是无知少女,家庭的缺陷让我更早熟,懂的也比别人多,钟依依和班主任在做什么,我心里是明白的。
我扯了扯嘴角,心在剧烈跳动着,是后怕,因为我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就在昨天,班主任宣布钟依依获得保送的资格,当时我还在想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学校总共就三个保送名额,再怎么也轮不到钟依依啊,就在刚才,我明白了,班主任能费尽心思将保送名额给钟依依,可见钟依依在‘嘴’上没少下功夫。
这里毕竟是学校,没多久我听见办公室门开的声音,两人已经完事,在这期间,我已经消化了这个信息,也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好了,当时我真的很佩服自己,能做到若无其事,当钟依依从办公室里出来路过楼梯时,我装作刚上楼的样子,与钟依依擦肩而过时,钟依依没像以前给我使绊子,或许刚完事就撞见我,她的心里还没平复吧。
钟依依看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声土包子然后就下楼回教室了,我深吸一口气,想起来的目的,我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班主任已经穿戴整齐,一本正经的坐在办公桌前批改学生作业,抬头见是我,原本愉悦的神情立马沉了脸,语气淡淡的说:“黎若,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不在教室来这干什么?现在离高考就几天了,像你这种穷人只有考大学一条出路,这个节骨眼上,你到处给我惹事,一会儿谈恋爱,一会旷课,我看你是烂泥扶不上墙。”
你们看,这就是我的老师,班主任训了半天,我插不上一句嘴,想到奶奶,我心里实在急的慌,我直接打断他,眼睛看着他说:“我要请假。”
我语气也冷,甚至带着一股命令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在班主任面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刚才训斥的话班主任已经不止一次对我说了,以前就算班主任怎么说我,我只当他是在鞭策我,也挺敬重班主任的,可就在刚才,他在我眼里的形象轰然倒塌。
班主任微微一愣,看了我很久,我没有收回目光,就那么盯着他,直到盯着他觉得心虚,刚做过坏事的人,用表情堆积起来的伪装,只是假象,一戳就破,最后班主任不情不愿的给我写了一张请假条,然后直接扔在我脸上:“要走就快走,别在这碍眼。”
“谢谢老师。”我将请假条从脸上扒下来,朝班主任微微弯了弯腰,转身离开办公室朝学校大门小跑。
从县城到家要转两次车,得花两个小时,因为在办公室里磨蹭了一会儿,现在离最后一班车只有二十分钟,从学校到车站要想二十分钟赶到,那就得打车,然而我的钱只够待会坐车回去,根本不够再去打车,正在我不知道怎么办时,听见身后有人叫我。
我闻言转过了身子,叫我的人是消失十来天的伍逸,他骑着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单脚帅气而随意的撑在地上,小寸头,一张刚毅的脸,穿着白色背心,衣服紧贴在身上,显得紧绷,精壮的胸膛和结实的肌肉似乎要将背心撑破,下午的阳光微微刺眼,氤氲在他周边,金碧辉煌。
他的大手拧着油门,另一只手捏着前车闸,机车发出嗡嗡的声响,如此帅气甚至有点嚣张的伍逸,似乎要将青春张扬放肆到极致,门口的保安一身不吭,若是换别人,早就囔囔了,我在心里不由得感慨,有个有钱的老爸,真是好。
伍逸露出洁白的牙齿又叫了我一声,如此刚毅的人,再给他成长几年,真有铁汉柔情的味道,但前提是他没有跟着我去北城,在这小县城,待到他羽翼丰满,他想要什么没有?可他却跟着我到了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北城。
我心里急着去赶车,在看见伍逸那辆机动车时我眼前一亮,也不管他是为什么出现在这,是什么样的人,不等他开口,我走过去直接跨上机车,命令的口气说道:“二十分钟之内赶到车站。”
伍逸低头看了眼我的手,似笑非笑的说:“若若,抱紧了。”
我没有抱,伍逸拧了拧油门,机车往前冲了冲,我身子不稳差点掉了下去,心里虽然知道伍逸是故意的,可是这机车前低后高,若没东西扶着,容易摔,着急赶车,我也跟没伍逸计较,若计较就不会上车了,我拽着伍逸的衣服,这已经是我的极限。
伍逸轻笑一声,喊了一声:“坐稳了。”,拧了拧油门调转车头,去车站的路是不该调转的,见他调转,我急说:“伍逸,我现在要去车站,你要带我去哪?”
“送你回家。”伍逸扭头冲我笑了笑,原来伍逸之所以出现在门口,是因为叶衫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了他我家里出事了,特意过来送我回去的。
伍逸的速度太快,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机车发出的轰鸣声几乎要将我的耳朵都震聋了,风将我的头发吹起来,像刀刮似的吹在脸上,伍逸的声音被风吹的四散,零碎在机车的轰鸣声中,我的眼睛离他厚实的背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他的肌肉真结实,宽宽的背像一座山,让人能稳稳当当的靠上,不害怕,莫名的有安全感,这一刻,我心里原本对他的厌恶渐渐在减少,可我是黎若,别期望的太多。
伍逸,这个随意闯入我生活,张扬跋扈的人,这一刻让我感到莫名其妙,后来我也明白,人的一生中总会闯入那么几个莫名其妙的人,陆杰铭闯入的生活,也是个意外不是?
机车的速度比大巴车还快,也不用转车,两个小时的车程,伍逸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将我送到了村口,伍逸想将我送到门口,我拒绝了,对伍逸我虽没什么感觉,甚至就是个陌生人,可我那样的家庭,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在我一再坚持下,伍逸也就没有再跟着我进去,只说让我有事找他,他就在镇上,先不回去,我想回去了,就到镇上的网吧去找他。
我胡乱的应了一声,急急的朝村里面跑,现在天已经开始黑了,回到家,意料之中的,一个人也没在家,我直接去了木棚,我家是政府给修的一层平房,因为我家是低保,这房子已经修好了两年,其实就是四面砖墙,上面盖上板子,不吹风不漏雨就行了,里面虽不能家徒四壁来形容,但除了几张凳子桌椅,床和破旧的电视机,也没其它了,一共三间房,爸妈一间,还有一间是我弟的,剩下的一间空着,说是给我弟娶媳妇用的。
你们肯定要问我住哪啊,我告诉你们吧,在我十五岁之前,我跟奶奶都是住在猪圈,也就两年前政府来给我家修低保房子,爸妈怕政府知道我跟奶奶睡猪圈,怕房子打了水漂,才同意让我和奶奶两人搭了一个木棚,才不用住猪圈,我说这话,你们肯定又不信了吧。
有谁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住猪圈,让自己的老母亲睡猪圈,可我和奶奶就是住在猪圈,因为我妈是出了名泼妇,她不喜欢女儿,重男轻女的程度令人发指,当时生下我知道是个女儿时,差点没把我扔臭水沟,我爸是个耙耳朵,啥都听我妈的,加上他也不喜欢女儿,也就不吭声,默认了我妈的行为,你们是不知道,在农村,有个儿子就是光宗耀祖的事,走出门也能挺直腰杆。
我妈对亲生女儿尚且如此,也就别期望她能对我奶奶多好,听说在我妈嫁给我爸头一年还挺孝顺的,第二年就原形毕露了,直接让我奶奶睡猪圈,还什么家务活都扔给奶奶做,爷爷死的早,我爸是我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奶奶性子温和,能吃苦,也疼爱儿子,农村娶个媳妇多么不易,特别像我爸那时那么穷的,能娶上媳妇,还是长的算是村里面最漂亮的女人,奶奶也就想着我爸过的好就成,忍气吞声,住去猪圈,自然,我妈对外说是我奶奶自个愿意住的,我爸曾拦过,可回头就被我妈锁在门外不让进房,我爸也就再不吭声了。
听见风声,村委会来过几次,但我奶奶什么都没说,就是说自己自愿的,村委会本就走个过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谁也不想去管这些事。
我奶奶住进了猪圈,我出生时,我妈本想把我送人,还能换点肉啊,钱啊,可我妈前脚送人,后脚我奶奶就把我给抱了回来,说是老黎家的种不能送人,这次我奶奶态度坚决,我妈也就松了口,没把我送了,却把我扔给了奶奶养。
我的名字也是我奶奶给取的,当时我奶奶看着我太瘦,整天就叫我肉肉,希望我能长点肉,最后上户口时,我奶奶说的也是肉肉,黎肉,可是给上户口的人听错了,最后才变成了黎若,我还挺庆幸那人听错了,不然叫黎肉,估计就只能让人成天笑话了。
猪圈是那种泥巴房,就是用泥土合着稻草砌成的,我和奶奶就睡在猪圈上面,用几根结实的木棍架在猪圈上,然后再上面铺上稻草,拿点外面捡破烂捡回来的棉絮再铺一层,一张床就这么搭起了。
你们可以想象一下,下面睡猪,上面睡人,我想很多人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因为臭啊,小时候我睡觉不规矩,好几次掉下了床,就这么掉在了猪身上,当时没把我给吓死,我吓的哇哇大哭,奶奶赶紧将我从猪圈里抱起来,然后两人一起哭。
我大了点的时候,吵着不要睡猪圈,那时弟弟已经出生,被我爸妈宝贝得不行,可我妈对我太冷了,冷的无法想象,跟陌生人似的,我妈说,要是我不睡,就不让我读书,你们看,这是亲妈吗?
当我到了木棚,看见奶奶躺在稻草床上,枯瘦的手露在外面,长满了茧子,一张沟壑的脸,稀疏发白的头发,安安静静的,让我一阵慌乱害怕,瞬间红了眼眶,我跪在床边,想要伸手去探奶奶的鼻息,可我又不敢伸手,我哆嗦着手,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忽然,奶奶的手指动了动,我激动的不能自己,喜极而泣,拉着奶奶的手,哽咽着轻声唤道:“奶奶。”
奶奶缓缓地睁开了浑浊暗淡的眼睛,看清是我之后,咧了咧嘴角:“是若若回来了啊。”
“嗯,是若若回来了。”我重重的点头:“奶奶,你哪里不舒服?”
“奶奶没事。”奶奶动了动身子想让我将她扶起来,我拿了个用烂衣服做的枕头垫在奶奶背后将她扶起来,就这么点动作也让奶奶喘了一口气,然后奶奶问我:“若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考试了吗?是不是学校又要交钱啊,奶奶这还有……”
“没有,奶奶,不要钱,我就是想奶奶了,回来看看你。”我哽咽着声音,心里更急酸涩,我妈虽然说答应让我上学,却只让我上完了九年义务教育,不要钱只要点书本费的九年义务,因为就在镇上,来回也近,这九年我妈也没花什么钱,待我考上高中时,县城里最好的学校,学费贵,我妈直接不让读了,让我出去打工供我弟上学,我不甘心,最后是奶奶去捡破烂才勉强供上我,一到假期,我也跟着到处捡瓶子,我妈知道奶奶有钱,想方设法的想从奶奶这把钱骗走,更是多次趁奶奶出去捡破烂时将木棚翻个乱七八糟。
奶奶摸了摸我的头,笑的慈祥:“傻孩子,奶奶好着呢,学业要紧,等若若考上大学,奶奶就享福了。”
我扑进奶奶的怀里,情绪激动,久久不能克制,我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一定,要让奶奶享福,奶奶苦了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我要让她享福。
我擦了擦泪水,看了眼木棚,简陋的只有一张稻草床和几只白瓷碗,一口锅,几件奶奶的衣服,还有角落堆着奶奶捡回来的瓶子和纸板,我的学费,就是用这些一个个瓶子,一张张纸板中换来的。
眼看晚饭时间,我将奶奶扶着躺好:“奶奶,你先睡一会,若若去给你熬粥。”
木棚是没什么吃的,我只能去平房里拿些米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当我从平房的厨房里拿了点米还有肉时,我妈正打完牌从外面回来,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个我从小就羡慕嫉妒恨的弟弟,黎峰。
原来今天黎峰回来,难怪会买肉,黎峰比我小两岁,十五岁的他已经比我还高,读书没我厉害,只考上了技校,听说整天吊儿郎当的,只知道跟那些街上的混混进网吧玩游戏,每到星期五才回来一次,而只要有黎峰在,家里的伙食就会有肉。
黎峰眼尖,先看见我手里的米和肉,脸上有着幸灾乐祸的笑:“妈,你看有人偷咱们家的肉。”
偷?
都是一家人,可我的行为却跟小偷挂钩了。
我妈一听,雷达似的眼睛看到了我藏在背后的肉,骂了一声死丫头,立马冲了上来想要抢回去,想到奶奶还躺在那,我才不能让我妈将肉抢了回去,我死死将肉拽着,其实这肉不多,也就几两肉,可我妈跟我要了她的肉似的,拽着我的头发又是扯又是扇我耳光骂我小偷,黎峰站在一旁看热闹,见我妈这火气,想来是牌桌上输了钱,拿我撒气。
我的手上被我妈抓了好几条红印子,划破皮肤,渗出了血,脸上也火辣辣的疼,我对我妈没有感情,可真让我打她,我下不了手,所以我只有猛推了她一把,院子里本就凹凸不平,我妈踩在石头上,一个不稳跌坐在地,顿时在地上放泼,她让黎峰拉她,黎峰站着不动,黎峰可是她的宝贝儿子,就是这样她也不会对黎峰说一句重话,这时我爸也回来了,看到我妈坐在地上,赶紧跑过来拉我妈,可我妈不起来,就在地上放泼,指着我骂:“你这个白眼狼,老娘把你养那么大,现在翅膀硬了,敢对老娘动手了,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扔臭水沟,淹死得了,读那么多书,把人都读傻了,既然干出偷东西的事,这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死啊。”
我爸一听,赶紧让我给我妈道歉:“小若,你怎么能跟你妈动手,快,给你妈道歉。”
“我不。”我仰着头,听着我妈的话,我才觉得笑死了,我抱着米和肉,冷冷的看着我妈在地上放泼:“我不是你养大的,我是奶奶一手养大的,现在奶奶躺在床上,你们谁去看过了?你们这群冷血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