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画堂自然没理会那张蓉的行礼。
以往似这种情况,大多数时候开口说话的人都是芍药。
若是芍药不在,则由海棠、连翘她们顶替。反正怎么轮也轮不到锦画堂亲自开口。
今日海棠、连翘她们都被留在宫里照顾小锦敄了。只有芍药照旧跟在锦画堂身边。
而跪在地上的张蓉面对芍药的吩咐,碍于身份的差距,张蓉自然不敢提出任何质疑。
芍药说完话后,只见那张蓉毫不迟疑地,点头如捣蒜地应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那张蓉终于带着一群色彩艳丽的莺莺燕燕回到了院子里。
芍药并未立即行动,而是先不动声色地,侧眸看向了锦画堂。
见锦画堂略一颔首后,芍药这才抬脚,朝着对面那一群列队而立的女乐们走去。
从第一排左起第一个女乐开始,芍药分别询问了她们的姓名、祖籍、都会些什么舞曲。
一共三十八名女乐,芍药足足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所有女乐都一一问了一遍。
要说那张蓉虽身份低微,却也算是颇有眼力见、会来事儿。
就在芍药开始问话的时候,那张蓉就让人搬了太师椅、送了瓜果茶点上来供锦画堂享用。
芍药也的确是口渴了。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能不渴吗?
故而芍药也没端着,当即谢过了锦画堂,接过茶杯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在芍药弯腰放茶杯时,锦画堂这才压着声音问了一句:“人找到了吗?”
芍药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以眼神回答锦画堂:人并不在这批舞姬里。
锦画堂看懂了芍药的意思后,当即一眯眼,眼神隐隐透出了几许不悦。
而芍药一听张蓉这句回答,芍药瞬间就明白,她为什么找不到人了。
这一次,张蓉终于迟疑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可是公主不是……”
以往芍药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事儿。
但从前芍药做这类事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锦画堂都不在。
难得今日锦画堂就在一旁看着,芍药自然忍不住想向锦画堂邀功一番了。
而锦画堂见状,也没吝啬,当即回了芍药一抹笑容,还悄悄地给芍药竖了个大拇指。
就在芍药那高兴的劲头刚刚过去时,那张蓉又带着数十名女乐回到了院子里……
一眼望过去,偌大的庭院,转瞬之间就被一群色彩艳丽的莺莺燕燕给占据了。
前一批女乐,芍药还是一个一个地问的她们的姓名、祖籍、以及都会些什么舞曲。
随着芍药这一声令下,后来的这一批女乐们当即从左往右地开始自报家门——
“奴婢张月,祖籍丹阳县,会白纻舞和盘鼓舞。”
“奴婢王心雨,祖籍平原县,会绿腰舞。”
“奴婢周玥伶,祖籍……”
……
“奴婢徐婉芝,祖籍江州县,会白纻舞和胡腾舞。”
就是她没错了!
芍药话才说完,张蓉就忙跟着附和道:“公主只要会白纻舞的女乐,其余人都退下吧!”
将大部分多余的人刷下去以后,望着庭院里还剩下的二十余名女乐,芍药有些为难了。
刚刚芍药说锦画堂为了祝贺嘉玉郡主及笄,亲自排了一支舞的话,不过是托词罢了。
若真将这二十余名女乐都带回去……
难不成真让她们排支舞,去嘉玉郡主的及笄礼上跳一跳??
锦画堂见状,当即斜了芍药一眼。
那二十余名被留下的女乐这才齐齐应了一声:“是。”
如此应完了,那些女乐就此散去,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直到女乐们都离开了庭院,一直端着架子,面无表情的芍药这才放缓了脸色。
旋即,就见芍药从她一侧的袖袋里,掏出了一只橘红色的小荷包。
紧接着,芍药捏着那只橘红色的小荷包,走到了一旁束手垂眸的张蓉面前。
看着芍药手里那只橘红色的小红包,张蓉简直受宠若惊。
芍药这话实则是一语双关,也不知道那张蓉听没听懂。
反正芍药这话说完以后,张蓉就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奴婢一定再接再接,好好教导!”
锦画堂顺势点了点头,任由芍药扶着她往教坊司大门外去了。
锦画堂斜倚在车内的软靠上,打了个哈欠,随口答了一句:“我可没打算排什么舞。”
见锦画堂甩锅甩得如此干净利落,芍药忍不住欲哭无泪地哀嚎:“主子您不能这样啊!!”
当天回到宫里后,锦画堂就自行回重华宫去逗小锦敄了。
至于那二十余名带回宫的女乐,锦画堂让芍药自己看着安排。
芍药很为难。但是为难也没办法,人是她们带回来的,咬着牙也得安排妥当了。
而等到芍药将那二十余名女乐全部安排好了,已是傍晚了。
时值五月,重华宫院子里的火炼金丹已经结出了不少花苞,过不了几日就又要开花了。
芍药稳步走到锦画堂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停步,恭敬地唤了一声:“主子。”
锦画堂全程没问芍药半句,将那二十余名女乐安排去了哪里。
锦画堂没问,盖因为锦画堂相信芍药的处事能力,相信这点小事芍药完全能办好。
芍药明白这点,自然也不会多说废话。
同样的,芍药也没问锦画堂要她带什么人去见锦画堂。这是她们主仆间最基本的默契。
锦画堂垂眸,看向身高已经到她腰际的小锦敄,柔声笑问:“是呀!怎么了?”
在锦画堂说完这番话后,小锦敄眼里明显地浮现了失望的神色。
但小锦敄是真的很懂事,即便明明很失望,他却还是笑着应了一声:“好!”
瞧着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不吵不闹的小锦敄,锦画堂心下虽觉欣慰,却也难免酸涩。
想当初,她像小锦敄这般大的时候,正是最顽皮、最不懂事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为什么敢如此放肆?不过是因为她知道,她有疼爱她的父皇、母后、皇兄。
那时候的她虽年纪小,却也明白——
只要有父皇和母后、皇兄他们在一天,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顽皮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