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着明亮烛火的御书房里,锦画堂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抿着唇,不深不浅地微笑着,不疾不徐地慢悠悠地道:“儿臣中意的人,是能像皇兄那样,无论谁来找儿臣的麻烦,他都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儿臣的身边,不问对错先护着儿臣,决不让儿臣被任何人欺负了。”
而不是像那个人一样,分明是她被人欺负了,他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那个欺负她的人,还口口声声对她说着“你是茜儿的表嫂,让着茜儿一些又何妨”……
锦画堂笑着说:“儿臣中意的人,他必须像父皇和母后那样温柔和善、毫无条件地宠着儿臣;也要像皇兄那样风光霁月、胸怀正气。最重要的是——”
“儿臣中意的人,必须是父母双全,手足俱在之人。”最后这句话,锦画堂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宣武帝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且严肃地说出口的。
也唯有这最后一句话,才是锦画堂今夜最想说的、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
而那厢,听完锦画堂这一番回答,脊背挺直地坐在软榻上的宣武帝直接沉默了。
这世间,除了宣武帝和昭德皇后还有慕翎太子之外,还有哪个人能数年、甚至数十年如一日般,容忍凝胭公主那等肆无忌惮、惹是生非、恣意妄为的性子?
这世上除了那种没骨气的、只能靠倒贴女人吃软饭的男人之外;
但凡是有一点骨气、有一点志气的男子,怕是都不可能忍受得了凝胭公主那种成日里四处蹦跶、惹是生非的性子。
不仅得像宣武帝和昭德皇后那样温柔和善、毫无条件地宠着她;还得像慕翎太子那样风光霁月、胸怀正气;还得父母双全,手足俱在……
他这个女儿这哪里是在找夫婿啊!这是在找爹吧???
此念一起,宣武帝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当即就皱眉看向一直笑盈盈的某人,非常不解地问:“不是?你为何非要人家父母双全、手足俱在?”
也许是觉得这样问锦画堂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宣武帝顿了一下,想了想,又换了一种说法问道:“若对方无父无母,你嫁过去以后还不用侍奉公婆,这样不好吗?没有手足,就不存在妯娌矛盾,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宣武帝虽没做过儿媳,但宣武帝又不傻,知道这世间女子出嫁以后都是要侍奉公婆的。
虽说锦画堂身为公主之尊,根本不存在出嫁以后侍奉公婆的可能性;
甚至因为锦画堂的身份太高,锦画堂的公婆见到锦画堂了都得向锦画堂行礼问安。
但若是上头根本就没有公婆,岂非更好?那样不知会省了多少麻烦、少了多少糟心事。毕竟人多是非多的道理是亘古不变的。
另外就是,跟婆媳永远是仇人差不多的道理。这世间的妯娌之间就没几个能处得好的。
种种事迹证明,时间越长的妯娌,发生摩擦和矛盾的可能性就越大。
若是未来夫君没有手足兄弟,就等于没有妯娌。这就又去了一个大麻烦!
正因为知道这些道理,所以宣武帝才不懂,为什么他这个女儿偏偏要求未来夫君必须父母双亲、手足俱在??为了给自己未来的日子找不痛快吗???
那厢,宣武帝是百思不得其解。再看锦画堂这厢。
面对宣武帝这难得一见的虚心求教,锦画堂非常有耐性地笑着回答:“若无父无母,如何能知道他是否是个孝顺父母之人?古人云: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不孝顺父母之人,不可取。”
那个人自幼丧母、后又丧父。无父无母,不符合她这一条要求。
话音一转,锦画堂又说:“没有手足者,便看不出他是否兄友弟恭、是否自私自利。而放眼看去,时下之人,但凡为独生子、女者大多都是自私自利的,因为这类人的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便容易将这类人宠坏了。所以此等人,亦不可取。”
整个镇北将军府这一辈就那个人一个人。没有手足,也不符合她这一条要求。
想着想着,锦画堂就笑了:她提出的这两个条件,那个人还真是一条都没占到啊!
此念一起,锦画堂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暗暗决定了,若她以后哪天突然又想不开了想嫁人了,就照着她今夜同宣武帝提出的这两个条件去找。
如此一来,她这一世总该与那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了吧?
锦画堂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是个可以完美避雷的好法子!
而那厢,听完锦画堂的解释以后,原本还板着脸色、一脸阴沉的宣武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阴沉了,连眉峰都紧紧蹙了起来:“你说的甚是有理。但是……你说的这些个要求吧,能全部达到并满足的男人,当真世间罕有。”
锦画堂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暗自腹诽:她当然知道这世间没几个男人能完全符合她提出的所有要求。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
宣武帝见锦画堂点头,还以为锦画堂这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呢!
这不,宣武帝那紧蹙的眉峰一松,竟隐隐含笑地问锦画堂:“你这些要求都太苛刻了,不如你将条件再稍稍放低一些?如此,父皇也好帮你挑选一个和你心意的驸马。”
如此言罢,不等锦画堂作出反应,宣武帝又抿唇,难得和颜悦色地微笑道:“其实父皇也舍不得将你远嫁去昭洺的,那么远,一来一回都得在路上折腾几个月。若真将你嫁了过去,以后父皇和你母后都怕是再难见到你了。”
“既然现在你也瞧不上墨离,那你看……”话至此处,宣武帝顿了顿话音,好几息后才忽然问了一句:“你看颜家的小子如何?”
宣武帝这话问得突然,又没头没尾的,锦画堂听得愣了愣,下意识地询问:“谁家的小子??”
见锦画堂一脸蒙的模样,宣武帝似是急了,脱口就道:“这丹衢还有几个颜家?就南平大街,镇北将军府,镇北大将军的独孙,颜嗣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