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熏国开国皇帝定下的规矩,边关将士为国浴血奋战,尚且风餐露宿;锦氏皇族当以身作则,绝不可骄奢淫逸、更不可浪费食物。无论何时何地,皆需以勤俭节约为主。
锦画堂虽不爱讲规矩,但她是知道这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的。
故而,看着这么一大桌菜,再看看围坐在桌子前的人,锦画堂忍不住问昭德皇后:“母后,咱们家的作风,不是一贯以勤俭为主的吗?这么多菜,吃不完岂不是浪费?”
锦画堂甚至怀疑,要不是这张石桌只有这么大,只能摆下去这么多杯碗碟盘;只怕今日午膳的菜品,会远不止她现在所看见的这个数!!
且碍着颜嗣瑄和罗钰在场,还有一点锦画堂没有明着说出口。那就是——
他们这一家子为期半年的茹素期还没过啊!最早也要到这个月二十七才能解禁呢!
上次锦画堂在宫外办聚会那次,锦画堂没守着茹素半年的规矩,那是因为锦画堂觉得,她和慕翎太子作为东道主,若是他们兄妹俩带头茹素,底下那群人怕是都不敢吃荤食了。
故而那次锦画堂也就没特地交代什么。
而今日虽说是她的生辰,她便是不守着规矩也没什么大问题。但今日这桌菜……
菜品多且足也就罢了,竟有大半都是荤食!锦画堂难免有些犹豫,这是不是有点……
昭德皇后自然不知道锦画堂心内的犹豫,在锦画堂问完话后,但见昭德皇后抬手,眼神慈爱地摸了摸锦画堂那毛茸茸的脑袋,如是柔声笑语道:“你平日里已经很勤俭了。听说自去夏开始,近一年来,每日御膳房送去重华宫的菜品,都只有你原本份例的三分之一。你自己说,哪一国的公主能有你这般勤俭的?”
话音一转,但闻昭德皇后又笑着反问了一句:“你一年就这一次生辰,便是铺张浪费一次,又何妨?况且,这些菜品吃不完,撤下去后自有宫人分食,无需担心会浪费。”
虽说昭德皇后这话听起来不太雅,却也没说错。
自古,但凡是有外人在的宴席,席间用餐之人都是用公筷夹菜,再各自用私筷吃菜的。
比如今日,他们每人面前都有两双银筷,一双公用,一双私用。换而言之,就算这些菜品他们吃不完,剩下的菜品撤下去也是干净的,那些宫人自会拿去分而食之。
若是如此,那到也……的确没有浪费……
既然不会浪费,那锦画堂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有了!!
就见锦画堂看向昭德皇后,如是问道:“对了母后,玉莲姑姑今日怎么没来?”
其实刚才昭德皇后一出现,锦画堂就发现不对劲了——
玉莲嬷嬷竟然没跟在她家母后身边!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打从锦画堂记事以来,昭德皇后和玉莲嬷嬷就是形影不离的两个人。有昭德皇后在的地方,必能看见玉莲嬷嬷的身影。
但是今日,随侍在昭德皇后身边的人,却换成了一个,连锦画堂都不认识的老嬷嬷。
锦画堂问出这个问题时,昭德皇后正举着银筷,欲要去夹宣武帝面前那碟子莲蓬豆腐。
猝然听见锦画堂问起玉莲,昭德皇后夹菜的动作一顿,一息之后,那双银筷才落在了那碟色泽青翠的莲蓬豆腐上。
将那块夹起来的莲蓬豆腐放进她面前的白玉碗中,昭德皇后这才神色淡淡地答了一句:“玉莲近日身体不适,母后让她留在椒房殿休息了。”
听闻玉莲身体抱恙,锦画堂当即神色关心地问:“玉莲姑姑可还好?”
昭德皇后不紧不慢地将她碗中那块莲蓬豆腐吃完了,才慢悠悠地回答道:“只是肠胃有些不适,吃不下东西。老毛病了,喝些药,过些日子就好了。”
锦画堂将慕翎太子趁她与昭德皇后说话时夹给她的八宝兔丁吃完了,才对昭德皇后笑道:“玉莲姑姑平日里那么疼我,如今她身体不适,恰好我明日上午有空,去看看她。”
熟料昭德皇后闻言,竟语气稍显冷硬地拒绝了锦画堂的提议:“不必了。哪有主子纡尊去看望奴才的。不过你的心意,母后会替你带到的。”
锦画堂虽觉得昭德皇后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她也不会为了这种事去与昭德皇后唱反调,故而锦画堂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那就劳烦母后了。”
之后,锦画堂就不再说话了,开始闷头吃菜。
只是宣武帝到底是一国之君,手掌华熏国上下百官万民的生计,可比他们这些皇后啊、太子啊、公主啊的要日理万机多了。
这不,这宴席才开始,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呢,就有内侍匆匆来报,说是何老太傅和罗丞相等几位大臣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请宣武帝过去商谈政事。
几位朝中重臣都在等宣武帝,宣武帝能不去吗?自然是不可能的。
宣武帝眼神歉意地看向闷头吃菜的小姑娘,本想拉下脸面与小姑娘赔个不是,却见小姑娘眼里只有吃食,完全没往他这边瞧。
宣武帝似有些失望地轻叹了一声,留下一句“尔等慢用”就带着一溜儿内侍离开了。
其实锦画堂是知道宣武帝刚刚临走前,眼含歉意地看向她了的。但是……
锦画堂就是不想搭理宣武帝!到也不是锦画堂要与宣武帝置气。而是之前明明说好了的,宣武帝今日会陪锦画堂好好过这个生辰,任凭外头塌了天,宣武帝也不会离开。
结果呢?前头一来人喊,让宣武帝去御书房议事,宣武帝二话没说就站起来准备走了!
别以为锦画堂当时在吃菜就没看见!她看得可清楚了——
要不是她家母后及时在桌子底下拉了一把她家父皇的衣袖,她家父皇能看她那一眼?
锦画堂心里憋着气,自然就不愿意搭理宣武帝。
而昭德皇后见宣武帝走了,昭德皇后许是觉得她一个人留下也无趣。故而宣武帝前脚一走,昭德皇后后脚就以她吃饱了为由,也带着椒房殿的人马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