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烦。
南栀之所以交代李阿姨不要在他面前讲遇到了罗湘湘的事情,就是因为不想再被这三个字影响到心情。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这三个字能彻底从她生活中消失。
但她忽略了,当时在场的不只李阿姨……
应该是领她去做四维彩超的医生告诉顾非寒的。
再说,他们明明是在冷战。
他不是委屈么?
那还和她讲话干什么?
南栀抬眼扫了他一下,忍了又忍才忍住冲他翻白眼的冲动,反正没和他说话的意思,眼神收回来继续看顾安安堆积木。
看了会,手痒。
顾安安这次堆到了二十几层,南栀兴冲冲拿起一个积木加入堆楼行列。
看着就很幼稚的游戏,她觉得自个儿起码能帝国大厦出来,然后坐等顾安安崇拜的眼神。
然而……
南栀手里积木刚落下。
哗啦——
摩天大楼不给面儿的直接倒了。
母女两双双愣住,顾安安眼神无辜不理解妈妈为什么要捣乱,南栀也以为娇气的小丫头这次肯定要哭。
她还没想好怎么哄她,顾安安已经自己滑下沙发。
地上散的好几块积木一个个捡起来,然后将所有积木都往沙发另一边推了推,南栀看她轻车熟路的重新爬上来,但这次顾安安直接背对着她坐下,用行动拒绝和动手能力不够的妈妈一起玩这个游戏。
被嫌弃,南栀:“……”
病床那边,顾非寒将妻女两人互动的情形看在眼底,嘴角微勾哑然失笑。
笑屁啊!
南栀恼羞成怒瞪一眼病床上的人,再也不忍了,一个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然后李阿姨就进来了。
她手上端中药……
苦涩药香瞬间钻进鼻腔,南栀只能用嘴巴呼吸,这样也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一阵反胃。
其实如果不是给她喝的话,她原本还是挺喜欢闻中药的味道的。
但现在,一想到自己未来两三年要和这玩意儿为伍,她就觉得格外的生无可恋。
“太太,您快趁热把药给喝了,等下放凉药效打折扣就不好了。”
李阿姨将药碗递给南栀,另外还准备了些东西,“趁着药房煎药我就去给您买了些果脯,您喝完吃一些嘴巴里就没那么苦了,您放心,我问过药房的医生了,这个不影响药效的。”
南栀点点头,盯着碗里的深褐色液体如临大敌。
按理说之前喝了一段时间也该习惯了,怎么现在还是下不去口?
李阿姨进来也将顾安安的注意力从积木上分走了些,小丫头嗅了嗅鼻子,转过头看见妈妈手里端着一个小碗。
这个味道她熟悉,之前看见妈妈喝过。
顾安安也不玩儿积木了,扶着沙发靠背站起来,往妈妈方向挪了挪,小手一伸帮妈妈捏住鼻子,还冲妈妈眨巴了下大眼睛,意思是‘喝吧!’。
她之前看到妈妈就是这么喝这个的!
虽然妈妈把她的摩天大楼弄塌了,但她不计前嫌是个好宝宝才愿意帮妈妈捏鼻子的!
南栀:“……”
“太太您看,安安小姐都知道这个喝了对身体好呢!”李阿姨看南栀迟迟不下口,就在一旁又劝又哄。
想了想,还将一直没有说话的顾非寒拉入劝药行列,“先生,您也哄哄太太,等太太心里甜了,这药就不苦了。”
南栀:“……”
李阿姨这哪学的土味情话?
但南栀视线还是下意识往病床方向看了下,却撞上男人眼底看笑话一样的调侃,他薄唇动了动,似乎真要开口。
只是声音还没出口,南栀已经一仰头咕咚几口就把一碗药给灌了进去,用行动证明她压根不屑给他哄。
他的话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哦,张口说句话就能把这碗药由苦变甜?
旁边,李阿姨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先生在太太心里果真不一样。”
这都还没开口呢,太太就把药给喝了……
南栀:“……”
她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噗……咳咳!”
洞悉这一切,顾非寒没忍住的笑出声来,而且还被口水呛了下,边咳边笑。
“顾非寒,你不要太过分!”
南栀恼羞成怒,暴怒,一个抱枕咂过去,吼的整个住院楼都要震三震。
可惜那个抱枕没砸到人,顾非寒身子微微一偏就避开了。
南栀火气更大,再要去拿第二个抱枕,那抱枕已经自己飞了出去,她扭头一看是顾安安。
顾安安大概觉得妈妈和爸爸是在玩什么游戏,就也加入进来,并且她动作很快,刷刷刷就把沙发上几个抱枕丢没了,当然也是一个都没丢到人。
丢完还一脸得意看向南栀,求表扬。
南栀:“……”
“安安真棒!”自己生的心头肉,这种时候南栀再头疼也要朝她竖大拇指。
顾安安看懂妈妈的表扬,就滑下沙发,地上捡了一个抱枕和爸爸一起玩儿丢抱枕的游戏去了。
小叛徒……
南栀看着小混蛋头也不回的模样,差点没追上去把人抱回来按沙发上让她继续堆积木。
“太太,那我先回去准备午饭。”
李阿姨笑眯眯的看了会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想起来时间已经不早,就没有多留,“您中午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
“我都可以的。”南栀没什么特别想或不想的。
临走李阿姨又提醒她,“太太,那个果脯虽然不影响药效,但您也不要多吃,您怀着孩子甜的吃多了不好。”
“嗯,我知道的。”
李阿姨收拾了下就走了。
一时间,病房里全是顾安安玩儿的兴奋的怪叫声。
南栀没留意的这一会小丫头已经爬到床上去了,她坐床尾,抱枕太大被顾非寒把枕套卸下来团成了个小圆球,父女两个你丢我接,就玩儿的十分愉快。
刚喝完药,之后被顾非寒一气加上顾安安打了个岔,南栀这会嘴巴里已经不怎么苦了。
但她还是拿了个果脯含在嘴里,然后开了电视随意调了个电影靠在沙发上没什么所谓的看起来。
百无聊懒,一天时间过的很快。
顾安安白天玩的有些疯,以至于到了晚上,南栀澡都还没给她洗完,她就靠在澡盆子上睡过去了。
小混蛋一睡着就完全是个小天使。
南栀拨了拨她卷曲的长睫毛,对她软萌的睡颜完全没半点抵抗力,但也不敢耽搁太久,怕她就这么睡着会着凉,所以只能速战速决,然后浴巾一裹把她抱出去。
上午白川过来过一趟,下午等顾安安午睡,顾非寒就开始处理工作了。
南栀抱着顾安安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正靠在床头,对着摆在腿上的笔记本屏幕眉头紧锁。
顾安安头发是湿的,南栀不敢让她就这么睡,她坐在床头接了吹风机插头,调了风速最小那档暖风给躺在她腿上的女儿吹头发。
但有些不太顺利。
吹风机一靠近,顾安安头发乱飞。
南栀一手拖着顾安安后背,一手拿着吹风机,腾不出手来给她捋头发。
她正努力试图用托着顾安安后背那只手顺便给她捋一下头发,便有一只大手伸过来。
“我来抱她?”顾非寒对给女儿吹头发这样的细致活不太有自信,所以他选帮忙抱顾安安这样的体力活。
顾安安怎么也二十多斤了。
不是南栀瞧不起他,但他现在这个身体确实不是很可靠的样子……
回头再给他伤口压裂了之类的,又要有医生护士的过来数落她这个家属不负责。
“你帮忙捋一捋她的头发,不要被吹风机绞进去就好。”南栀暂时休战和他说了话,但也只是教他怎么帮忙打个下手,等两人合作把顾安安的头发吹干,她拔了吹风机把顾安安塞进被子,就一眼也不看他的,自个儿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澡去了。
洗完出来也是躺到沙发上开了电视有一下没一下的调着台看电视。
至于打盆水帮他擦个身体什么的……
她完全没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那碗中药的缘故,南栀躺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电视声音开的不大,播的是很早之前国外的一个老电影。
而梦里,南栀也蒙尘似的,唤醒的是记忆深处最不愿意去想的绝望画面。
那年梅雨季格外漫长。
外婆家乡下的老房子里到处都充斥着发霉的味道……
可哪怕房间里空气再不好,南栀也不敢出门半步。
那时候她可笑的觉得,只要她够有耐心,藏的够久,慕明朗找不到她自然而然就会放弃。
但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五百万外加一栋别墅,高漫秋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当时领着慕明朗冲进房间的是她舅舅高长庆一家……
在这之前她经历过最绝望的事情就是地震时被压在废墟下险些丧命,在这之后,记忆里最恐怖的画面成了那间冷冰冰的手术室。
麻药推、进她身体的时候,她手脚是被捆绑的。
哪怕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是心甘情愿让他们摘走她的肾……
画面一转,冷冰冰手术室被医院长廊所取代,她还没从上一幕的绝望中抽神,眼前已经出现笑的一脸诡异的罗湘湘,她看着她,慢悠悠又略带得意的警告她,“慕南栀,我成功过一次就可以成功第二次,你当心着你剩下的那颗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