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斗宝法阵之上,叶经秋见眼前突然出现两个佳人,一个是自己爱侣辛媚,另一个虽是初次见面,却甚觉熟悉和亲近,见了便知她是李子清;于是抬手一挥之间,将那五宫主掷下台去,喝一声“接住了!”
五宫主一离开高台,就等于是脱离了桃源珠,脱离了叶经秋的束缚,重新获得了自由。
五宫主心中早就憋着气儿呢,此时乍得自由,并不落向自己诸姐姐这边,却是就半空中一扭身,怒拍数掌,击向叶经秋,叱道:“叶小贼!纳命来!”
斗宝法阵擂台之上,叶经秋对于五宫主这发疯抓狂的攻击,却是视如未见,只向辛媚李子清两个轻轻说道:“辛苦了!”
李子清向来只是听闻叶经秋之名,今天才算是真正地第一次相见,却也是一眼认出了,这叶经秋,果然是刘海转生,样貌与刘海九分九相似,而神态意蕴,特别是那眉梢眼角的风情,完全一样。
此时辛媚眼中含泪,脸上带笑:“大哥!你来了!”说过这一句,就靠在叶经秋身边,握住了叶经秋的手。
李子清正要与叶经秋说话,此时乍见五宫主攻击,自是想到了二十多天前被此人捉住的情形,就要还击。
却不想叶经秋一步跨前,拉住了李子清,轻轻说道:“子清,由她发疯去罢!她奈何不了我们的。”
原来,辛媚跟随叶经秋已久,颇知这斗宝法阵也即是桃源珠的厉害,李子清却是不知。
此时叶经秋凭着心中乍见李子清的感觉,便也知李子清果如辛磊与阿宝所言,是自己前世的妻子无疑,既上前一步,拉住了李子清,李子清也就顺势靠近过来了。
于是乎辛李二人,各执叶经秋一只手,温温婉婉地立在叶经秋身两侧,三个神情惊喜,完全无视五宫主发疯一样的攻击。
五宫主连击数掌,掌力如泥牛入海,而对面台上三人却是完全无视自己的攻击,不觉是又气又羞又急。她虽是数十万年的修仙者,却全无生活历练,前面说过,论见识,这五宫主和龙道玄有得一比。此时此地,五宫主羞急恼恨之下,竟然流下泪来了。
碧波宫大宫主自是视此为出丑,当即令妹妹们把五妹带过去;转过脸来,对叶经秋夫妻道:“很好很好,你真的是很大胆,不怕本宫主拘禁了你,还敢当场秀恩爱呢!”
叶经秋听了,哈哈笑道:“我叶经秋今天夫妻团聚,心情的确是很好!我还就赖在你这碧波宫不走了呢,秀恩爱又怎么了?你爱咋地就咋地吧!”
大宫主听了,直觉得这这这这人真是不可理喻难以理解呀!
叶经秋不理听了自己一番话而呆立当地的碧波宫五位宫主,只向李子清辛媚两个说道:“子清、辛妹,跟我去见义父义母,我们一家人团聚去!”说罢,挽了两个妻子,意念转动之间,三人同回桃源村,进入桃源世界去了。
碧波宫大殿之中,只留下五位宫主,对于叶经秋这种言行,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天,二宫主才徐徐说道:“大姐,这叶小贼明明仍是处在你的掌控之中,为何如此狂妄,竟敢视我们如无物呢?”
大宫主半天唉了一声,说道:“二妹,你不觉得这叶小贼所倚仗的只是法宝么?”
“是啊,大姐,你发觉了什么吗?”听了大宫主的话,另四个宫主都问道。
“我能感觉到,这叶小贼所倚仗的法宝,虽比那李子清所倚仗的法宝品阶高出许多,但炼制手法却是相同。”大宫主沉吟道。
“炼制手法相同就怎么了?”二宫主问道。
“从这叶小贼所用的法宝来看,炼制此宝之人,必是大能高手。此为其一。”
“其二呢?”另几个宫主都问道。
“其二就是,这大能高手炼制手法也是他所炼制的法宝难以破开的原因之一;不然,我们纵然破不开叶小贼的法宝,却不会破不开李子清的法宝。毕竟那混元伞的品阶不像叶小贼这法宝品阶高得难以想像。”大宫主仍是沉吟着。
“大姐,你说的这些,我怎么没听懂呢?”五宫主此时气头已过,也加入了讨论。
大宫主道;“五妹,你不明白,叶小贼与那李子清是夫妻,他们的法宝又是出自一人之手,这就说明了一个情况:那大能高手,是他们的背后靠山!”
听到这里,五宫主总算明白她大姐的意思了:若是那叶小贼这背后靠山找上门来,只怕自己姐妹这阴阳岛碧波宫就难以保住了!
五位宫主一时都沉默了。
大宫主忽然打破沉默,说道:“五妹,你虽年纪最小,但当初修炼速度却是远超过常人,你说说看,你从先天境界修炼到仙道二阶,用时是多少年?”
五宫主道:“大姐,这个你是知道的呀。我从先天到灵道用时不过百年,而进入灵道之后,就慢多了,从灵道初阶到仙道二阶,用时有十万年之久啊。”
“是了,我看这叶小贼,年纪不超过百岁,如今已是仙道二阶了,这速度岂不可怕?他口口声声称那李子清是他前世的妻子,你想想,这叶小贼应当是什么样的身份?”
另几位宫主听到这里,都恍然大悟,齐道:“大姐,他是那大能高手的门人弟子用转生法修炼来着的!”
“是了,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若不是今天见他倚仗法宝,有恃无恐,大姐我也不会想到这一点上——说起来,这叶小贼如今在我们手上,实是一块烫手山芋。”
“怪不得他说要赖在我们这碧波宫不走了呢。”另四位宫主听了,都担忧地说道。
“那,我们放他走不就了结了吗?”五宫主说道。
“不是这样简单了事的。这种有来头的人,一旦结下仇恨,他怎么会不报复?”大宫主说了这个话,又道:“我们放他走,得想个法子,化解矛盾,让他体面地走,以后若能化敌为友,也许还是件好事呢——俗话说‘不打不成交’呢。”
“大姐,什么是俗话说‘不打不成交’呢?”五宫主不明白。
大宫主道:“不打不成交,就是说不经过冲突不能相互了解,进而结成朋友。这句话专就矛盾冲突之后结成朋友的人们说的。”
“大姐,我看,他既是大能高人的门人弟子转生修炼,现在境界不如我们,但他进境这么快,应该是在道法领悟上有过人之处。我们不能与他比武,但可以跟他论道呀!”五宫主道。
五宫主这个想法,的确是出人意表。这也的确说明了,一个人的见识受生活阅历所限,可能高些或低些,但这决不能代表他的智商相应地也就高些或低些。
所以,一个年轻人,不论修不修仙,都要努力开阔眼界,提高见识。见识不高,是会误事的。红尘之中,碌碌世人,不知有多少人,不是因自己的智商误了自己的前途,反是因自己的见识跟不上,选错或走错了人生的道路,追悔何及呀!
大宫主听了,眼前一亮,说道:“好!就这么定了,我们来个论道决胜负。”
这边碧波宫大宫主决定论道决胜负之后,就通知叶经秋出来比试比试。叶经秋也是奇怪,这大宫主要找自己比试什么呢?
叶经秋重又站到斗宝法阵显化的擂台之上,此时碧波宫大宫主已经站在台外等候。
大宫主见了叶经秋,言语已经不再无礼:“叶盟主,我碧波宫自信修为境界不下于叶盟主,这擂台比武就罢了。”
“不比武,你要比什么?”
大宫主道:“叶盟主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仙道二阶的修为境界,想来在道法见解上有过人之处。本宫主欲与你论道相比——这也算是公平了吧?”
叶经秋道:“这也算得公平相比了。”
“好!既然叶盟主认同这个比法,我们下面就开始论道。若是你胜得了我,我碧波宫客客气气礼送叶盟主,”
叶经秋道:“不知大宫主要论何道?”
“先论天道!”大宫主凛然说道:“叶盟主,你且说说,何为天道?”
叶经秋听了,微微一笑:“何为天道?这个无统一的认识。”
大宫主讶然道:“叶盟主,这话说得不对吧?”
叶经秋道:“天道唯一,然而世人各有各的理解,所以说,无统一的认识。”
“纵然世人有千千万万,但对天道的认识,却都是指向天道本身,既然天道唯一,又何以来说无统一的认识?”
叶经秋道:“你且听我说一支曲词给你听。”
大宫主道:“请说!”
叶经秋笑道:
有一曲唱道:大道自通天,天道却无言。无言处,世人都道自然。道自然,翻作心为天。心为天,惹来纷纷乱。纷纷乱,千人识如千人面。千人面,解说大道成千万。
“这曲词说的是何意?”大宫主追问。
“这首曲词,唱的是世间万相,皆出人心。”接着,叶经秋又道:
“人心都知向天道,然而天道总是无言。这就让不同的人,对于天道有了不同的见解,但是无论何种见解,都只是我心所解,一己之见罢了。有一千个修仙者,就会有一千个天道。
世上之人,何止千万,世间万相本无相,只为有了千千万万的人,也就有了千千万万的相了,故曰:世间万相。其实万相归一,本是无相。天道的理解,即是如此。”
大宫主听叶经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拍手道:“看来,叶盟主只是认为论道之人的见解不统一,并不是否认天道唯一。只是这唯一的天道,又如何领悟理解呢?”
叶经秋道:“大宫主执着了,我前面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大宫主不由得一笑,说道:“果然。我们姑且不论天道,再论人道如何?”
叶经秋道:“不知大宫主眼中,何为人道?”
“人道,就是人之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所以,人之道,终究是归于自然。”大宫主说道。
“然则何为自然?”叶经秋道。
大宫主听了,微笑说道:“自然之理,在人,为顺适我心,逍遥而游;在万物,为物竞天择,适者行存。”
叶经秋笑了,说道:“大宫主这个说法,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
大宫主道:“老生常谈,可见这是人们都认可的道理,莫非叶盟主另有高见?”
叶经秋道:“‘高见’谈不上,我这也只是个人看法,一管之见罢了。”
大宫主笑道:“叶盟主不要谦虚,你且说来,本宫主洗耳恭听。”
叶经秋道:“第一点就是,要顺适我心,逍遥而游,这固然是令人神往;但是只可说得,却不可做得。”
“何以见得?”
“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也就是说,人心的追求,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打个比方,比如这北海壮景,张三见了曰美,依其心意,便不容他人涉足,然而李四见了,也以为美,依其心意,也是不许他人涉足,这张三李四之间,则必有冲突,如何能‘顺适我心,逍遥而游’?”
大宫主道:“不然,这是张三李四两个都有贪心造成的,贪心便是‘顺适我心’之大敌。”
叶经秋道:“大宫主,‘贪心’不是‘我心’么?就如你这北海阴阳岛,世人视为北海禁地,莫非这里天生的就是禁地?不是你们禁止他人涉足的原因?”
大宫主听了,登时语塞。半天才回答道:“顺适我心,逍遥而游,实为无物无我,忘物忘我之意。”
叶经秋从容道:“只为世人做不到无物无我,忘物忘我,才把这做不到的视为追求目标,若是唾手可得,又岂会当作追求的目标,理想的境界?”
“如此说来,理想目标岂不成了虚无缥缈之物?”大宫主反驳。
“非也!理想目标,有的是人力可以达到的,有的却不是人力可以达到的,这是一个区别。无物无我,忘物忘我,于人而言,有时能如是,却不能长如是,终不能以偏盖全,以一时代表无穷。所以智者说‘人之道,损不足以补有余’,实是洞察人心哪。”
大宫主道:“好罢,这第一点,就到这里;那第二点呢?”
叶经秋道:“第二点是,‘在万物,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说法也要推敲推敲。”
“比如一只凡兔,能跑善奔,有着极强的生存能力,偏偏它穴居之地,来了老虎,而那老虎却是妖兽,你让这只兔子如何能竞天择而生存下去?”
叶经秋说道这里,又补上一句:“物竞天择,人在不在万物之内?比如涸泽而渔之行为,于人于鱼,哪一个是真正地符合着物竞天择的道理了?”
大宫主笑道:“如此说法,不免有所牵强了吧?”
叶经秋道:“所谓‘物竞天择’,便是万物不平等论。若是一尾鱼能说话,则它在被渔人捕获之时,也会要求自己的生存权,也会恨天道不公!我叶某人创立太平门,主持太平仙道同盟,我的理念就是‘为弱者争公道,为世界开太平’!”
大宫主反驳道:“叶盟主,你的理念本宫主很是佩服。只是,就以渔人捕鱼为例,若是渔人不捕鱼,渔人又如何生存?”
叶经秋道:“这就是‘天道无言’的另一个面目了。人们只看到‘天道无言’,又说‘天地不言而化育万物’,却不知天道的另一面,就如这渔人捕鱼,对于鱼而言,是天道不公,对于渔人而言,实是强食弱肉。”
说到这里,叶经秋加强语气说道:“所谓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么‘法’下去,岂不是把自然界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样残酷血腥的理论取法过来,用之于人,同类相残了么?”
大宫主强笑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本不是这个意思。”
叶经秋也笑道:“修仙者中,为了争夺有限的修仙资源,尔虞我诈,弱肉强食之事还少了么?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少修为强大的修仙者,恃其修为高强而视他人如草芥?更不要说凡尘世人,纷纷攘攘,追名逐利的了。”
大宫主不能答。沉默半天才徐徐说道:“叶盟主辩才无碍,佩服佩服!今日论道,叶盟主胜过本宫主,本宫主这就放你走人,此外,凭着你太平门和太平仙道同盟那‘为弱者争公道,为世界开太平’的理念,我北海阴阳岛碧波宫愿意与叶盟主化敌为友,与你做个盟友,不知叶盟主意下如何?”
叶经秋听了,甚为高兴,当即表示欢迎。此后,二人又简单地交流了一下修炼上的心得,叶经秋自是收益不浅,大宫主也觉得颇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