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走,你们给我停下来,我还没说完,都给我回来……”
杨母大声叫着,想把记者们喊回来,可没人搭理她,今天收获颇丰,大家都很满意,只等回去改改稿子就发布了,谁还有空听这女人胡说八道。
“滚!”
杨父一个耳光重重地扇了过去,杨母被打得又摔在了地上,杨大哥赶紧扶住了老娘,气愤道:“爸,你咋能这样!”
“别叫我爸,你们的爸是高长河,野种!”
杨父厌恶地看着兄弟俩,连同以前看成眼珠子一样的四个孙子,也都厌了,都不是他杨家的血脉,在他心里比路边的流浪狗都不如,他唯一的血脉只有杨盼而一个闺女,可他却……
“盼而,爸……爸对不起你!”
杨父愧疚地看着女儿,老泪纵横。
杨盼而神情冷漠,她现在一点都不感动,这份疼爱来得太迟了,不过她还是会养父亲的老,不会弃而不管,但父女情分,也就这样了吧。
“你只会说这句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杨盼而嘲讽地说。
小时候家里难得吃一次鸡,两个哥哥一人一只鸡腿,她连鸡脖子都吃不到,妈妈连一点汤都不给她吃,还不让她上桌,捧着碗去外边吃,爸爸会偷偷揣一块鸡肉出来给她,说的是‘对不起’。
过年时哥哥们都有新衣服穿,还有压岁钱去买二踢脚,她一分钱都没有,穿的是别人那里要来的旧衣服,别的小朋友都有新衣服,只有她是灰扑扑的,特别引人注目,就像是挤进一群天鹅里的鸭子,其他小朋友都笑话她,委屈的杨盼而回家闹着要新衣服,被妈妈狠狠揍了一顿,还让她站院子里反省,不准吃饭,爸爸偷偷揣了一个馒头给她,说的也是‘对不起’。
十岁被送到体校,当时她哭着闹着不肯去,妈妈什么都没说,只是揍了她一顿,还说不肯去体校就把她卖了,杨盼而不敢再闹了,爸爸领着她去了体校,除了两身破衣服,什么都没带,在体校门口,爸爸说的也是‘对不起’。
她的奖金,拍戏挣的血汗钱,全都被妈妈和哥哥骗走,爸爸得尿毒症的事被戳穿……
无数次说的都是对不起,也永远都是这副愧疚沧桑的表情,眼里含着泪,一次次地让她心软,再被一次次地吸血。
其实杨盼而很多次都在经纪人的劝说下下定了决心,不再做毫无原则的扶兄魔,可每次她心一狠下来,看到爸爸一脸愧疚地说‘对不起’,还老泪纵横时,她的心便会一点点融化,又作出了让步。
若说她妈妈是直接拿刀子捅人,又狠又痛,那她爸爸就是用的吸管,不让你疼,时间长了会让你越来越麻木,直至血尽而亡。
杨盼而自嘲地笑了笑,其实道理她都知道,可她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很大程度是看在爸爸的那几声‘对不起’上,换了她妈妈和哥哥的嘴脸,她或许早已经脱离苦海了。
杨爸爸神情痛苦,眼泪直流,喃喃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爸爸对不起你……”
“别说了,以后别再和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再听了,我欠您十年的生养之恩,这些年已经还清了,以后……就这样吧。”
杨盼而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她累了,想独自静一静,不想再管家里的破事了。
杨爸爸脸不停抽搐着,痛苦道:“你……你不想认我了?我……我是你爸啊!”
闺女也要和他断绝关系吗?
儿子孙子都没了,连女儿都不要他了吗?
他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杨爸爸瞬间老了十几岁,背驼得厉害,似风中残烛一般,打着哆嗦。
杨盼而心又有些软了,但她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她爸爸是个是非不分的老糊涂,必须扯清关系,否则以后麻烦还会不断,这是经纪人刚才和她说的,她觉得很有道理,以前就是因为常常心软,所以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要不是宁霜帮忙,她现在还在深渊里挣扎,什么时候能出来鬼都不知道。
“我会认你,每个月依然会给你寄钱,将来你老了不能动弹,我也会照顾你,这些儿女的本分我都会尽到,但平常我工作很忙,就尽量少联系吧。”
杨盼而神情淡淡的,她对父亲的孺慕之情,这些年已经殆磨得一干二净了,现在只剩下了法律规定的责任和义务。
杨爸爸松了口气,只要闺女还肯认他就好,他也知道闺女是被伤透了心,现在心里肯定恨他,还能认他就知足了。
“我自己有钱,你挣的钱自个存着,别给我寄了,平时没事不用回来,我现在身体还好,能照顾自己,而且我准备回老家住了,村里有你堂哥他们在,很方便的……”
杨爸爸絮絮叨叨地念着,他已经有了决定,等城里的事处理完了后,就收拾铺盖回老家住,老家还有房子和地,老父母也健在。
他再上镇里找份轻省的活挣点生活费就行,用不着闺女的钱,而且乡下有兄弟侄子在,他万一有啥不好了,身边也有人,不会像新闻里报道的那样,老人死在家里都发臭了,才被人发现,都烂得长蛆了。
杨盼而眼睛有些湿,每次都是这样,在她下定决心要硬下心肠时,爸爸就会说出这样的话让她心软流泪,每次都是这样,害她总是狠不下心。
“别再说了,生活费我会寄的,回老家了也好,省得留在城里帮别人养儿子孙子,还帮着这些野种吸你女儿的血。”
杨盼而粗声粗气地打断了杨爸爸,她不想再听了,因为她怕自己又会心软,这次她一定要狠下心,决不能再让经纪人和朋友失望了。
杨爸爸脸上的肉痛苦地抽了几下,心里很难受,是他的作的孽,女儿恨他是对的,他都恨死自己了。
“我……我走了,你别那么拼命拍戏了,注意身体。”
杨爸爸说完叹了口气,步履蹒跚地走了,背影佝偻着,渐渐远去,杨盼而再止不住泪水,捂住脸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