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济庵虽然小，可人家也是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林雪菲道，“斋菜做得一流。”
“你让我吃素啊？”邱芸不可置信道，“这算虐待孕妇么？”
“谁说斋菜就是虐待了？”林雪菲解释道，“素菜的营养不下肉类，操作得好，素菜也会很好吃。而且这里的食品卫生标准绝对高……”说罢压低声音道：“丽姐那边的高级会员们最喜欢到这儿来吃，顺便请里面的大师帮忙搞点封建迷信的玩意儿，你说说，招待的都是达官贵人的老婆，这庵堂里的尼姑们敢胡来么？”
“呃……是这样啊！”邱芸恍然，“那等会儿我也进去烧香磕头。”
“你？烧香磕头？你还信这个？”林雪菲觉得自己都快笑出声来了，“以前你不是一直说……‘优秀的女人只崇拜自己’的么？”
“干嘛不信？”邱芸撇撇嘴道，“我照样只崇拜自己，但我更关心我的孩子。走吧，先去吃吃看你推荐的斋菜。既然那么多人喜欢来吃，口味应该不错的。”
因为不是什么特殊宗/教日子，所以除了一些慕名而来的食客之外，百济庵的客人不是很多。两人进去之后在靠角落的桌子坐下，然后点菜，邱芸看到菜单上一溜的“鱼”、“虾”、“肉”之类的字眼来了兴致，也不客气，全尽着“荤菜”点了。其实邱芸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知道这么一个卖斋菜的地方断然不会出现荤菜，她这么个点菜法，完全就是好奇罢了。
“怎么？你还指望在这里吃到真鱼真肉？”林雪菲笑着问道，“这里都是实打实的素菜，不过虽然是素的，但是营养不差的。咱们传统的‘孕妇玩命吃可以养胎’、‘坐月子’放在几十、上百年前那种经济、营养卫生条件差的时候还算有道理，在营养过剩的现代，那就是矫枉过正。母亲吃胖了不代表胎儿就能吸收到营养，营养均衡才是硬道理。”
“你知道我是无肉不欢的……”邱芸苦着脸道。
“没关系啊！”林雪菲劝解道：“食物的美味来自于食物的脂肪含量和谷氨酸，平时在家炒蔬菜的时候多放油和味精自然就觉得好吃。至于斋菜……里面个各种菌类、冬笋之类的东西，氨基酸和谷氨酸含量比味精鸡精高多了，能不能调出好味来，这得看厨子的本事。不过我选的地方你放心好啦……”
“其实吧，以前那些男人追我的时候也带我吃过斋菜，每个地方的斋菜各有不同吧，”邱芸撇撇嘴道，“他们请我吃饭的目的不用问都知道，可是……现在想想啊，在佛祖面前吃斋菜也就算了，可肚子里却流什么坏水啊！真不是东西……”
“算了算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想这些干嘛？”林雪菲给邱芸倒了半杯热水，“你现在这个样子虽然谈不上好，可也绝对不算坏吧？”
邱芸展颜一笑：“行了，你就足够了。”
不一会儿菜陆续上来，和大多数著名寺庙的斋菜差不多，这里的斋菜果然也是把素食加工成鸡鸭鱼肉的模样，从外形上看，几乎可以乱真。邱芸看了一下这些菜，然后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声，这才开始拿碗筷。
“你这是干嘛？”林雪菲奇怪地问道。
“我记得有本书里面说过，你眼里看到的，未必是你心里想的，你心里想的，未必就是你眼里看到的，”邱芸低声道，“虽然都是素菜，你当它是肉的时候，你心里已经杀生了；酒肉摆在面前，你心里当它是素菜的话，你照样没有背叛佛祖。我嘛，六根未净，当然就免不了俗，看到这些做成肉样子的素菜，就总觉得是肉……”
林雪菲默然，拈起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斋菜的分量适中，点的菜虽然有点多，但如今的邱芸食量暴增，一个人吃了林雪菲两倍的饭量，所以桌上到最后也没剩下多少。结账出门，邱芸看着被香火笼罩的庵堂，说道：“我进去拜拜。”
这种东西有人信，有人不信。邱芸想要进去拜，林雪菲不会阻止她。
佛祖很忙，不能免费见人。林雪菲掏钱买了两张门票之后，售票处很客气地送了两把佛香，两人就这么捧着佛香进了庵堂。庵堂其实不大，也就三进，每一进的院落也不是很大。进了大门之后，邱芸好像突然虔诚起来，在每一尊佛香前认真礼拜之后才不舍地起身默默地离去。
从进去的那一刻开始，两人就再也没说什么话。邱芸就这么一尊一尊地拜着，林雪菲则跟在邱芸身后，不拜，默默地注视着。国人大抵有这么个传统，到了有求于佛的时候，才会带着厚礼去拜；或者有人宁可持之以恒地每天给佛祖烧香求财，也不愿意持之以恒地奋发图强以改变自己的境遇，盖因烧香拜佛请佛祖给自己开个后门，远远比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地努力要轻松愉快得多。
推而广之到了世俗便是，但凡有事，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去解决，而是自己有无熟人可以帮忙解决。其实天下财富总共就那么多，你想烧点香就让佛祖把钱匀给你一点，你把佛祖当什么？何况有钱人比你更舍得钱去烧香，你烧不过人家，佛祖凭什么把钱匀给你？
殊不知，佛祖只渡可渡之人。通俗点讲就是，自己作死，就别怪老天爷不帮你。
林雪菲是不信这个的，而且从部队带来的习惯，除非腿断了，否则任何情况下都不下跪，就算敌人能轻易地打断自己的腿，拿自己也要在残废之前咬下对方一块肉。天地君亲师，林雪菲可以大胆地说一句：一个都不跪！爹妈都不跪！有愧才跪，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跪的？表示尊重、报答养育之恩就得用跪的？教官说得好，用下跪来表达自己的敬畏，就意味着不能站在平等的视角是审视周遭，想要对自己父母好，拿出实际行动才重要，跪下，既不能让人多活几年，也不能让人不生病吃药，反而还耽误时间，什么叫形式主义？这就是形式主义。
林雪菲根本不信这个，每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都只会相信自己背后的战友和枪膛里的子弹。
整整一圈都拜完之后，邱芸还是恋恋不舍，拉着林雪菲到了大香炉边把两把佛香插进去，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庵堂。
“刚刚你拜得那么认真……你当时都在想什么？许什么愿了？”出来之后，林雪菲好奇地问道。
“我在求佛祖……”邱芸想了想之后微笑道，“让我的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然后健健康康地长大。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男孩要帅气，女孩要漂亮……其他的就无所谓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如果是别人，我肯定说这已经很贪心了，”林雪菲回应道，“不过嘛，你肯定能做到的。”
“什么意思？”
“你想啊，你本身就这么漂亮，你/妈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大美人一枚，那个倪海峰虽然谈不上英俊，但五官端正，模样也不错，而且你们都是学霸啊！这基因差不了！”林雪菲道，“而且不论男女，将来你的宝宝外语绝对一流。”
“那是！”邱芸直接翻了个眼皮，“我这是口译师啊！等孩子一出生，我就把汉语给戒了！”
“戒了……汉语……”林雪菲整个人直接懵了。
“对啊！你负责跟我的宝宝说汉语，外语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小兵！”邱芸傲然地点头道，“英语、法语、德语、拉丁语、希伯来语、塞尔维亚语、阿拉伯语……嗯，每天一个语种说两个小时……”
林雪菲受不了了，忍不住问道：“你确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当然啊！怎么了？”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为什么？”
“我怕这孩子生不如死……”
“滚！”
“呃……”林雪菲没辙了，只能道，“好吧，孩子的教育问题咱们遵循点教育规律好不好？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
邱芸道：“曾经的你，也就是先前的那个林雪菲，就是这么长大的。小兵没在你面前完整地秀过他的外语水平吧？你写一段汉语，他能一口气翻译下来，而且每个句子换一个语种，比我强多了！只不过他从来都不显山露水罢了。”
“这……”林雪菲直接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邱芸看到林雪菲脸色不对，转而问道。
“他曾经跟我说过，小时他母亲总是不停得换语种跟他说话，每天回家都有检查，如果不满意就会被母亲罚……”林雪菲轻轻叹了一下，“现在想想，这么多门外语，这么多年的日子……没疯掉真是运气好！”
“其实他有好几次差点崩溃掉，那时候到我家做作业的时候什么事都不做，就趴在我床上哭，一哭就是一两个小时，”邱芸深吸一口气道，“也亏得我爸妈是高中教师，也是心理咨询师，要不然早疯了。所以她大学的时候又多修了一门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