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总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会儿话都说出来了，舒服多了，”邱芸道，“虽然挨了打，但也是我活该，我找谁不好，找个有妇之夫呢！”
女汉子搂着肩膀道：“这会儿奶奶去劝秀珠姐了，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娘炮盯着楼梯一阵走神，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奶奶会怎么劝她……”
进了书房之后，老太太并没有急着坐下，而是让石秀珠关门，自己拄着拐棍独子走到窗口，拉开窗帘，静静地朝楼下的花圃看着。石秀珠摸不准老太太想要做什么，只能在关好门之后同样安安静静地站在老太太身后。
“丫头，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难得糊涂’？”老太太幽幽地问道。
石秀珠立刻就“炸了”，她当然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但是她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祖母居然帮着劈腿的男人和小三说话！这世界是怎么了？什么时候是非颠倒、黑白不分了？没错，外面那个女人是来道歉了，可是道歉了又有什么用？“奶奶，这都什么时代了！难道还要我三从四德？难道还要我跟邱芸妥协，两人安排个一三五、二四六？”石秀珠语气不善道，“我和她，到底谁是您一手带大的啊……”
这话的语气有点重，老太太自己也有些着急，拐棍忍不住在地板上顿了好几下，连声道：“糊涂！糊涂！糊涂……”说到一半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石秀珠大惊，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太，轻拍着老太太的后背：“奶奶，我错了！您别急！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
老太太的咳嗽舒缓了一些，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才幽幽道：“你肯定在怨奶奶，心里肯定想着，奶奶怎么不帮孙女说句话呀？怎么都帮着外人哪？对不对？”
石秀珠沉默不语。
老太太笑了笑，没有责怪石秀珠，继续道：“你知道小芸为什么会主动到这里坦白她跟海峰的事？”
石秀珠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刚才几个人的对话，下意识地问道：“是海峰要离婚？不可能啊！我们从来都没吵过架，也没什么……如果不是邱芸亲口承认，我都不相信他会在外面有女人！他怎么会主动要求离婚？现在离婚，他什么都没了啊！”
老太太一脸镇定：“你们之间感情的好坏我不清楚，但是倪海峰人品的好坏我清楚着呢！你接管公司之后，我虽然不管公司的事务了，可不代表我不关注。你以为老江头还有后勤那几个老人赖在公司不走，是因为他们闲不下来？笑话！公司有什么风吹草动，老江头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石秀珠恍然大悟。难怪老江头整天在公司瞎转悠！
老太太继续道：“你们刚结婚那会儿，海峰说你公司管理上刚有余，柔不足，公司的元老你得罪的太多。结果被你骂了一顿，这么一件事，他忍了！当时我就觉得他不简单哪！所以我让老江头多看着他，还真让老江头给逮着了！海峰跟小芸之间的事，我去年就知道了……”
石秀珠脸色不好了：“那您怎么没跟我说……”
“这是你们两口子的事，”老太太冷静地回答道，“没了邱芸，还有张芸、李芸、王芸……你能解决掉一个，能解决全部？不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到最后你只能疲于应付。到现在你还没明白两口子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可惜啊，你终究是没能明白……丫头啊，你是我的孙女，没错，不是亲生的，可奶奶真的把你当亲生的在养！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一点股份都没给你么？就是在等这一天哪！亏你一直把他当好人，如果股权在你手上，恐怕现在都到了那个白眼狼的保险柜里头了……”
石秀珠心头骇然，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结果。但她死活也不信老太太能先知先觉到这个地步，疑惑道：“怎么可能？那么多年了，您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看出来的，是防出来的，”老太太淡定道，“当初你带他回来的时候，我对他的情况又不够了解，只能先把他当外人提防着，然后让人帮忙盯着，越是盯着，就越是发现问题……他么，经常捞点外快……你别急，不是挖的公司的生意，是他自己拉来的。他每次出去谈单子，都利用这个间隙顺便拉一批其他行业的外贸单子回来私下转手，比较多的是金属铸件这一类的。当时么，你对他看得严，堂堂一个业务经理钱包里都没超过两百，信用一张都没有，这实在说不过去，他拉的那些单子，一年也赚个二三十万，虽然不少，但也不多，平时他还有交际，所以我也没太苛责他……”
石秀珠大约是明白了一些，心里反而没那么沉重，在她心里，公司永远第一，只要没挖公司的墙脚，什么话都好说。
“后来他跟小芸好上了，我想办他，但是老江头没让。”
“为什么啊？老江……他为什么不让？”
老太太道：“老江说这是‘内部’消化……他说海峰整天在国外跑，你又不能天天盯着，他做什么事儿谁能知道？不找小芸，他也会找别人，万一在国外找个身上有病的，还不把咱们全家都害了？如今倒好，找了个眼皮子底下的，安全，放心，将来收拾起来也不难。”说到这里，老太太话锋一转，严肃道：“刚刚我把你拉进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石秀珠思考了一下，问道：“暂时别把事情闹大？等掌握了足够证据之后再走司法程序？”
老太太摇了摇头道：“你还是没看明白！海峰他手里捏着的是公司全部的外贸订单！现在他打算跟你离婚，你以为他会怎么处理这些订单？”
这一提醒，石秀珠整个人立刻不好了。因为浮动汇率的缘故，外贸单子都是一单一签，一般说的倪海峰手里握着的“订单”其实不是指订单本身，而是谈成这些订单的人脉关系。通俗点说，就是他“混个脸熟”，业务流程也熟悉。倪海峰是可以净身出户，单带走的这些人脉资源，却会给“荣泽”带来一场灾难。
看到的孙女脸色发白，老太太才道：“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没太苛责小芸了吧？”
石秀珠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老太太的目的，回答道：“海峰走了之后，小芸就是贸易部仅存的顶梁柱，除了她，贸易部没有第二个人能挑起这个担子。因为有菲菲的关系在，所以我和小芸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
“女人哪，有时候只能选择隐忍，”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小芸她跟着海峰到处谈单子，她本身也是拉单子一把好手，留住她，咱们还能有一部分单子不被海峰带走；如果咱们把小芸逼到海峰那一边，我们损失没法估量……”
石秀珠虽然气不过，但老太太说得有道理，她除了点头，也没更好的办法。
“这件事上，你们两个都是受害者。你自不必说，小芸呢？她本身就没打算搅和你们的婚姻，菲菲说过，小芸都已经在跟海峰提分手，找个好归宿了……”老太太道，“现在海峰闹腾要离婚，还打了小芸。按理说，小芸完全可以辞职回省城，荣泽的事儿就跟她没半点关系了，可她还是留下了，是为了菲菲留下的，大家都不想看着公司就这么垮掉。她也是个仗义的小丫头啊！”
石秀珠沉默了，她心里根本扭不过我弯来：凭什么啊！这个女人睡了我的男人，我现在还要主动原谅她？然后还要挽留她让她继续跟我一起共事？还得给她升职？
老太太看出了石秀珠的沉默，转过身盯着石秀珠看了一阵，不经意地问道：“丫头，当年你把海峰带回来的时候……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么？还是只想利用海峰的才华？既然没有感情，把一个男人绑在自己身上，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就没发现，小芸的天分比海峰更好么？为了这么个你根本不喜欢、还背叛了你的男人，放弃一个商务天才，值得么？楼下坐着三个年轻人，这三个人只要稍稍培养一下，都能独当一面！你看！他们三个，公司未来的高层，为了公司，现在站到了一起，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让人高兴的？去吧！和他们并肩，一起去面对！”
一番话，让石秀珠如醍醐灌顶，整个人就是一阵激灵。没错了，当初自己主动倒追倪海峰，为的就是把倪海峰拉进公司“入伙”，感情，谈不上，这些年相处下来习惯了而已。石秀珠这才恍然想起，在刚刚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居然没有伤心，只是觉得愤怒和丢人，这种愤怒和丢人多半还是因为这是“小三”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示威”而造成的。老公出/轨自己居然不伤心……石秀珠终于明白这些年的“夫妻”到底意味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