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您也没挨剋?”年轻警察好奇地问道。
“那时候谁管哪!”老警察呵呵笑道,“那时候啊,虽然有工作纪律,可咱们逮着那货的时候,周围的群众敲锣打鼓放鞭炮送锦旗,知道那货被踢爆了,大伙儿都叫好呢!”
“头儿,”女警拿着笔录本走了过来,“做好了。”
“什么情况?”老警察恢复了原来的表情问道。
“那位大姐是受害人,”女警解释道,“她丈夫在国外打工,儿子在外地读大学。公爹生病住院了,她是打算下午换她婆母回家休息的……先去银行给儿子转账生活费,出来的时候就碰上抢包的了……”
老警察点点头:“清点损失了么?”
“衣服和裤子磨破了,还有就是手臂、膝盖有点擦伤,不过不算严重,”女警道,“财产损失没有,包里现金也就六七百的样子,主要还是票据,都是老人家看病的单据,留着将来报销的,总共加起来怕是有十好几万呢,她护包就是怕单据被抢了没法报销……”
年轻警察听了之后问道:“师傅,这怎么算?”
老警察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在旁边的娘炮见状道:“还用说么?持械抢劫,造成他人人身伤害,而且数额特别巨大……”
几个警察都朝娘炮看了过去。
这不是说着玩的。“抢劫”的定性是“三年”的“起步价”,只要你抢劫了,哪怕对方钱包里一毛钱都没有,你也得被判刑,判三年起步,然后根据情节的恶劣情况“加价”。情况不特别恶劣的,三年起,十年以内,但情况恶劣的,可以至死刑不封顶。
那么,这个“恶劣”与否是怎么判断呢?标准比较多,就目前情况来看,比如抢劫的对象、对受害人使用暴力的程度、有没有出人命、抢劫金额等,都是给案件定性的“硬件”。按照司法解释,一般金额满一万元的就属于数额巨大了。也就是说,如果警察把那些价值十几万的票据算进去,这两个家伙的判决那是十年的“起步价”,如果他们是累犯,再碰上“从重从严”处理的话,“无期”妥妥的。
换言之,不算进票据,小案;算进票据,大案。性质完全不同。
娘炮这么说,那是因为自己背上挨了两下,到现在还在疼,他那是气的。其实他也明白,这票据到底算不算,自然有相关的司法解释,如果没有,那就是将来上了法庭之后,辩方律师和公诉人之间相互扯皮的事儿了,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老警察沉思良久,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哈哈一笑道:“算了,让检察院头疼去吧!”
娘炮不乐意了,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这就算了?我这两下白挨了啊?疼着呢!”
老警察仔细看了看娘炮背后的伤势,点点头,拍拍娘炮的肩膀道:“小伙子,好样的!等会儿救护车来了你也一块儿处理伤势……个人信息留了么?”
“记下了!”旁边的年轻警察立刻道,“做笔录的时候已经登记过了……名字叫帅小兵,本地人……”
“哦……”老警察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小伙子,你是不是有个女朋友叫……林什么的……个子这么高……今天扎个马尾辫……”
娘炮一脸茫然地点点头:“啊!对!是有!”
“还真巧了,嘿!”老警察笑了,“刚刚没多会儿呢,你女朋友在那边路口逮着一小偷,追了几条街,把人揍了半死;你小子这回厉害了,弄了俩!你把钱包给她出来吃饭的是吧?嘿!你们这一对儿还真配……”
等了不到五分钟救护车就到了,就是这家医院的车。虽说可以直接抬进医院,但伤势不重的情况下还是得走程序。从出警到收押嫌疑人,每一道程序都不能出错,否则这就是给辩方律师扯皮的机会;抓个犯人不容易,如果因为抓捕环节上的疏漏在法庭上被律师钻了空子,这也是没谁了……
不过娘炮好歹也是“见义勇为”,替他看伤口还是有绿色通道的。娘炮皮糙肉厚,那两下抽得虽然狠,但也只是把背后的皮肉抽了个血肉模糊,而且只是伤了表层,没伤及骨头;夏天天气人,人体代谢效率高,这么个伤口恢复起来也快。
大夫剪开娘炮的衣服看了一下就说了“没事”,然后就是清洗伤口,涂药。然而到了涂药阶段,刚刚还坚强的娘炮直接HOLD不住了:尼玛洗伤口和涂药怎么就这么疼……急诊室里,娘炮被大夫硬是按住,擦药的时候简直就是哭天喊地,围观的护士都躲得远远地偷偷笑。如果不是旁边的警察说娘炮是见义勇为的英雄,这一大票人没准会把娘炮当成谁家没长大的孩子。
这么个大男人,把俩劫匪打瘫,在上药的时候居然疼得哭爹喊娘;站在外面等候的警察也是集体无语了。尤其是在娘炮光着伤身走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发现娘炮眼珠居然红红的。
“得!这位也是性情中人!”老警察淡然一笑,“走吧,让他在笔录上签字,咱们收工了。”说罢,拿着笔录本朝娘炮走了过去。
年轻警察跟在后面连声问道:“师傅,这不对啊!这个帅小兵长得这么结实,刚刚打起来的时候被抽成那样都不疼,这会儿上药就这么疼?”
老警察呵呵笑道:“你小子是没经历过啊!人哪,有时候就是透着古怪,比方说吧,中枪了就失去战斗力了吧?可有的英雄就是能撑到最后……”
娘炮也看到了老警察走过来,连忙抹抹脸迎了过去。“警官……”
“我姓苏,叫我老苏就行!”老警察很爽快地应了一下,“这是我徒弟,梁园,叫他小梁。”
“哦……苏警官,我可以走了?”
老苏把笔录本递过去:“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异议。没问题的话,签个字。”
娘炮接过笔录本看了一下,然后爽快地签字,把笔录本又给了老苏。
“暂时没什么事儿了,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保持通讯畅通,”老苏微笑着说道,“你见义勇为大伙儿都看见了,奖励少不掉你的。虽然金额不算大,可这也是个心意。”
娘炮挠挠头:“钱不钱的就算了吧……”
老苏摇摇头:“觉悟高是好事,不过等上头批下来了,这钱你还真得收下。你不要奖金,其实就是带了个坏头,以后再有见义勇为的也不好意思拿奖金了;再往后,见义勇为就成了亏本买卖,谁还去做?”
娘炮细想了想,觉得老苏的话也挺在理,点点头向两人告别。此时的娘炮工作服的后背已经被抽烂了,背后虽然清洗了伤口而且上了药,但伤口还是血肉模糊。娘炮的正面是棱角分明的肌肉,这已经足够让迎面而来的多数人下意识地避开他;等看到背面那片触目惊心的时候,很多人都选择了离得远远地。
娘炮很无奈,但他暂时找不到更好的处理办法。背上的伤涂了药,但伤口还在,就算这会儿有新衣服,他也没法穿。回到输液室,一看,女汉子和邱芸都没了,原先邱芸的座位上已经换了人。娘炮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连忙四下张望着去找人。
找了一阵什么都没发现,娘炮下意识地去找手机给女汉子打电话。刚拿出手机,就看到手机上有了来电:女汉子的。
“喂……”
“跑哪儿去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女汉子不满的声音。
娘炮没好气地回答道:“还说呢,你这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吃个饭都碰上抢劫的!”
“抢劫!”女汉子显然被“炸”了一下,“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现在在哪儿?”
“还好啦……”听到女汉子首先是问自己有没有事,娘炮心里也觉得暖暖地,放缓语气道,“没什么事,回来找你们没看见你们……”
“哦,那个我们刚刚结束,小芸说要解手……我们在一楼的厕所这边碰头吧!”女汉子道。
娘炮挂了电话,又从二楼回到了一楼,参照导医牌找到了厕所,发现女汉子和邱芸正在门口东张西望地等着他。
发现娘炮光着膀子过来了,邱芸直接捂着嘴笑了;女汉子先是一愣,刚要笑,旋即就意识到不对,皱着眉头仔细看着娘炮的走路姿势,发现娘炮走路姿势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细节被娘炮看得清清楚楚,他只是朝女汉子皱了皱眉,示意女汉子的反应别太夸张。
“你衣服呢?”娘炮走到跟前的时候,女汉子皱着眉头问道,“不会是跟劫匪打了一架吧?”
“额……”邱芸立刻敛住笑容,“你……没受伤的吧?”
“受了点小伤……刚刚上药去了,耽误了点时间……”娘炮知道这事儿也不可能瞒住女汉子,干脆老老实实承认了。
女汉子在看到娘炮这模样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底,两个多月来,娘炮都是对着沙包练习,从来没有实战练习过格斗,今天第一次开打,对手还是劫匪,不受点伤就怪了。刚才她发现娘炮走路的姿势还算正常,就知道娘炮受的多半是皮外伤,还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不会发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