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拗不过小外孙女,让大夫给她把脉,开了方子,让姚嬷嬷送人出去后,才笑嗔着点点范安阳的鼻尖,“这下你可满意了?咱们俩儿得一块儿吃药了!”
“那是,我每天都来陪外祖母一起吃饭吧!咱们两同甘共苦。”
老夫人呵呵笑,抱着范安阳与丁筱真姐妹说话,二夫人悄悄看了一眼,就退到外间去,房嬷嬷板着脸坐在堂屋的圆桌边,白芷跪在她身前抹泪,白芯微恼站在房嬷嬷旁边。
看到二夫人过来,房嬷嬷忙站起来,二夫人朝她摆摆手,走到桌边坐下后,让房嬷嬷也坐,房嬷嬷推辞不过,侧身坐在另一张圆墩上。
“我出门那会儿不是好好的吗?阿昭好好的怎么会烫着了手?”
房嬷嬷气恼的瞪着白芷,“也不知她如何当差的,老夫人让她侍候表姑娘净面,白芯才倒了热水,银瓶都还没放下呢!她就把表姑娘的手拉盆里了。”
其实范安阳也就指尖被水烫一下,并无大碍,但房嬷嬷却很气,要知道白芷可是贴身侍候老夫人的丫鬟,若总这么漫不经心,今儿烫伤表姑娘,明儿就可能烫着老夫人。房嬷嬷这些天被拨去侍候范安阳,没办法一直盯着她,要是有个万一……
二夫人听明白了,也恼,恶狠狠的瞪着白芷,“我一直以为你是细心的,怎么今儿这般魂不守舍?”
白芷那敢说,自己因担心自个儿的终身没着落。才这会疏忽至此,不过也暗自庆幸,幸好是烫着的是表姑娘不是老夫人,不然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
她边抹着泪,边道:“奴婢真不是有心的,奴婢是担心老夫人,一晚上没睡好,才会……呜呜呜。二夫人,奴婢真不是故意烫着表姑娘的。”
房嬷嬷和二夫人听了面色皆微动,白芯却略不屑的撇下嘴角,真是不要脸,睁着眼睛说瞎话,昨儿明明把熬药的事推给自己,又借口说屋里有房嬷嬷和白芍在,她就溜回房去睡了!半夜她回房时,还听到白芷睡到打呼噜说梦话呢!
只是她说的那些梦话。实不好说出来。
做事不当心,老夫人本就不适,为此被搅得心难安。罪加一等。二夫人本说白芷是侍候老夫人的,她不好越俎代庖代老夫人处置她,便让白芯进去问一声,老夫人虽是恼她不当心,可听说是因担心自己没睡好,今儿当差才精神恍惚。便叹口气让二夫人酌情处置。
二夫人精着,老夫人又没厌了白芷,而且这丫鬟是因担忧主人才失误,便只罚了她半年月例钱。
又因房嬷嬷被派去侍候范安阳,二夫人觉得老夫人这边人手不足。回去就让人从老夫人陪嫁庄子上挑人来,一来她不想让老夫人觉得自己伺机往她身边安插人手。二来儿子、女儿要成亲,身边缺人缺得紧不够使,哪有人手往旁处放?
扳着手指算一算,老夫人身边这一拨大丫头年纪也不小了,白芷该有……十九了吧?白芍小一点,是十七还是十八?白芯最小,也有十七了,再过两年也该发嫁啦!
她先时瞧老夫人似有意抬举白芷,前几年前头的大丫头出阁后,但凡有什么事要与老夫人陪嫁庄子的庄头、铺子的管事交代的,都是由白芷跑腿,相形之下,白芍几个就不如她出挑,只是这两年来,白芷仗着是老夫人身边的,屡屡往外院频走动,走得有点太勤了!
身为有子初长成的家长,二夫人对自家两儿子很满意,希望他们两能青出于蓝,在仕途上能比他们父亲走得更顺当些,所以他们夫妻千挑万选,才给儿子们衙媳妇,媳妇不需太出挑,稳重会持家过日子的最好,当然身体也要健健康康的,千万别想老三媳妇那般,有个妯娌如此,她可不想再来个这样的媳妇。
想到白芷那眉眼含俏的梨花带泪的模样,她忽地心一动,遣退了身边的人,留下心腹嬷嬷问:“你说,白芷那丫头是不是动了什么心思?”
“她能动什么心思啊?”嬷嬷抬眼看了二夫人一眼,低头思量,“您不说,奴婢倒是没想起来,之前崔家小郎君们来,她往前院跑的次数有点多。”那时候她就觉得不对,想着要提醒二夫人一声,不想事多,给忘了。
“表少爷他们来的时候,她好像也常往前凑……”另一个嬷嬷小心的说道。
二夫人冷哼一声,“吩咐下去,让少爷、姑娘们身边的人都给我防着她一点。”
“偏偏她是老夫人身边的,明知她知了歪心思也处置她不得。”
二夫人倒是不怕儿子被她缠上,丁家家规四十无子方允通房生子,生下孩子后,就打发通房嫁人,白芷就算攀上丁修伦兄弟,这通房得熬到主子四十无子方有机会生孩子,但那会儿,必有肯年轻好生育的丫鬟争通房之位,白芷长得再好,也熬不到那时候。
可若让她逮着了机会,跟着丁筱真她们出嫁当陪嫁丫鬟,真儿她们可压得住她?
“若她想攀上咱们家两位少爷,也您镇着,出不了什么事来的,倒是,姑娘们,您想,要是她哄得老夫人开口,把她赏给姑娘们当陪嫁丫鬟,姑娘可镇得住她?”
二夫人气恼的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不如趁早打发她嫁人?”
“那是老夫人的丫鬟,夫人插不上手。”
“要是有好人家,把她发嫁出去,人还得说咱们二夫人周到呢!”
嬷嬷们你一言我一语,总之就是想在丁筱真姐妹出嫁前,把白芷给嫁掉。
二夫人听着头痛,揉着太阳穴道:“总之你们寻摸着看看有无适当的人家就是。真儿和妍儿身边的丫鬟也得梳理一遍,得用的,年纪不小的,就给她们配个人家,到时候跟着过去当陪房,哎哟!这会儿想起来全是事儿得忙啊!”
“夫人,老夫人不是让您跟三夫人说一声……”
“哎呀!忘了!”二夫人惊呼,“走走走。咱们这就跟三弟妹说去。”
正要走,就有小丫鬟来报,二夫人见是侍候三夫人小院的,便不动了,招手让那小丫鬟进来,小丫鬟怯生生的走进来,两个嬷嬷上前搭话,小丫鬟虽小口条倒是清楚,三两下就把三夫人说的那邪。学了个似模似样的,嬷嬷们给了她赏银,又从桌上的攒盒里抓了把糖给她。小丫鬟笑容满面千恩万谢的走了。
二夫人让人沏茶来。吃了一盏茶之后,才悠悠然的往三夫人那儿去。
范安阳陪着老夫人用过药,就跟丁筱真姐妹辞出,临出门,她又转过头对房嬷嬷道:“我不放心外祖母,嬷嬷这两日就先留在这儿侍候着吧!”
“谢表姑娘。”房嬷嬷正担心老主子。可是自己又被派去照顾范安阳,实不好自做主张留下来,现在范安阳发话,房嬷嬷是如意了,却又担心范安阳身边只有大小丫鬟们。怕镇不住。“可您那儿也离不得人哪!”
范安阳安抚她:“这有什么?我那儿若有事,再使人过来请嬷嬷回去一趟就是。几位姐姐忧心外祖母,怕是都没好好歇息吧?姚嬷嬷是个心软的,若嬷嬷不在,她们没了主心骨,心里头安不下心来,又怎么把外祖母照顾好?”
房嬷嬷正是担心这个,听范安阳说姚嬷嬷心软,心道这一位心眼敞亮,倒是知道姚嬷嬷就是个面人儿,烂好人来着,要是底下丫鬟们不听使唤,她只会躲起来哭。
之前倒还好,今日知道连白芷这大丫鬟都会出问题,房嬷嬷是怎么也放不下老主子了。
“回头我让人把嬷嬷日常用的东西送过来。”又把原跟在房嬷嬷身边侍候的小丫鬟留下,然后才带着墨香她们离去。
房嬷嬷让小丫鬟去帮她整理东西,自己回老夫人身边去。
白芍见她进来,便起身对老夫人道:“奴婢去看看厨房给您准备什么当午食。”
“让人去跟阿昭说一声,还下着雨呢!今儿就别再过来折腾人了。好生的待在自己屋里玩儿吧!”老夫人瞪她一眼交代着,别以为她不知道,阿昭会跑来,肯定是她们给她通风报信了,她原是不想让那小丫头知道自己病了的。
“知道了!”白芍笑嘻嘻的应诺去了,房嬷嬷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轻声的道:“方才奴婢问白芷话时,觉得白芯那丫头脸色不对,唬了她几句,套出话来,才知道白芷这心思大着,屋里有绣给长青表少爷和复常表少爷的扇袋和荷包,还有几张压在绣样本里,表少爷们的诗稿及画稿,似是表少爷们丢弃了,她请院里侍候的嬷嬷偷偷藏下的。”
老夫人听完之后,良久才重重的叹息道:“我早看出来她心气高着呢!只怕那些管事们,她看不上,一心只想攀高枝去。”白芷几个跟在她身边也有七、八年了,从未留头的小丫鬟,到能独当一面的大丫鬟,老夫人和房嬷嬷花在她们身上的心血并不少,只是没想到,白芷开了眼界后,心气也高了,不甘心只当个丫鬟,想更上层楼。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想要过得更好并不为过,只是她不该自做主张。”老夫人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放话出去,我要给白芷挑女婿了,还有这几日就让她待在自己屋里思过,别出来了。”
老夫人这是厌了白芷?房嬷嬷望着床上的老夫人,老夫人保养得好,脸上皮肤光滑水亮,甚少皱纹,但现在似是受心境影响,面容上显出老态来,房嬷嬷想到三夫人昨日说的那邪,再想到白芷,别说老夫人觉得心寒,就是房嬷嬷也觉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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