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羽不负他望,道:“我有时候觉得,还是像流公子那样,懒一点好。”
吴恺还是听不懂,继续干笑:“流公子啊……”
他毫无意义的打个哈哈。安小羽又道:“太尉说得对,我跟流公子怎能相提并论?流公子福气好,身边有个镇国王,他们一文一武,配合得好,才能立功。”
吴恺有点品出味儿来了:“安将军的意思是……”安小羽点头道:“双拳难敌四手,还是有搭档好啊!”
吴恺明白了!安小羽是想找个政治盟友。说起来,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想安小羽,虽是建功累累,但太子因为某种原因,对他总是怀着戒心、控制使用。安小羽也很无奈,但总是踢不破那层玻璃天花板。
吴恺都看在眼里。跟安小羽比起来,吴恺跟太子更亲近。
但是吴恺只有小聪明,业务水平是比不上安小羽的。不然这一次,也不用把安小羽召回来。安小羽如果能跟吴恺捆绑销售,业务水平也上去了、太子的信任也有了,岂不是黄金组合?
那朝中不就是他们的天下了吗?太子离得了他们了吗?吴恺细细品味,这事儿有门!不过大家都是人精,点到即止,且不说通。
吴恺笑道:“安将军人中龙凤!这次的案子,不知道怎么看?”
安小羽道:“线索太少、时间紧张啊!”意思就是有屁快放,你有什么资料还不给我?等着黄花菜都凉了吗?
吴恺神秘道:“其实呢,卑职这里倒是有点线索。不过,事关重大,”手往上指一指,“意思是不便外泄。安将军一个人看,不知可以吗?”
只有他一个人看,如果外泄了,责任都在他的身上。
吴恺不算是人?因为太子信任他!如果外泄了,太子也不会怀疑是吴恺的错,全是安小羽的嫌疑!如此又要用他、又防着他,安小羽也只能认命:“好,我去看看。烦请太尉带路了。”
吴恺把安小羽一路带入大内禁宫。安小羽一度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陷阱?白虎堂呢!把他诈进去,然后扣个谋反的帽子做掉他呢!
太子要做掉安小羽,完全做得到。分分钟的事情。
可是安小羽现在还有用。做掉安小羽,对太子不利。
安小羽正因为有这种自信,所以敢跟着吴恺踏进禁宫。就是为了这份自信,他才替皇家水里来火里去的操劳,努力表现自己有用。
禁宫停着口棺材、棺材里躺着个人。正是那失踪的大内高手。
安小羽看了一眼,就知道了他的死因:自杀。
“是自杀吗?”反而是吴恺有点不自信,又问了安小羽一声。
安小羽重新仔细检查了尸身,就像一个老练的仵作。最后他点头:“是自杀的样子。”——除非你们在尸体上做了假!
安小羽本来要加这个后缀的,不过想想,吴恺到这个地步,应该也没理由做假诳他,就省去了。
吴恺叹道:“果然如此……”非常的不置信样子。
安小羽明知故问:“这个人,他不该自杀?”
吴恺背着手,沉思的踱了两步——其实他现在也不用沉思了。该沉思的,早沉思完了。他之所以还要做出这种姿态,完全是为了营造一种气氛。
他道:“这么说吧!安将军,你手下有一个士兵,去出任务。任务没有完成,他惭愧自尽了,尸体送到你面前。”
安小羽哦了一声。吴恺又道:“可是后来你发现,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完成得很奇怪。这种情况下,你想这士兵是怎么完成任务的呢?完成之后又为什么要死呢?”
安小羽明白了:他们派这个高手去刺杀御史贺京。后来这个高手没有复命,倒是自杀了。他们以为任务失败,高手自杀谢罪。可是后来又发现,贺京还是死了,只不过死得一点伤口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呢?难怪太子与吴恺都一筹莫展,只能把安小羽叫回来。
安小羽首先问:“这个士兵,他还有其他什么任务在身?”
吴恺斩钉截铁:“没有了!只有这一项任务!”
安小羽又问:“他是怎么样的人呢?”要知道,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人生。人是如此复杂的动物。撇开人性、去谈可能性,是事倍功半的。
吴恺自己就是琢磨人性的高手,不然不能把太子哄得服服帖帖的。他叹息着看了一眼安小羽:“这个士兵么……区区最近也略有了解,不过,还是安将军自己看看吧?我先不说我的判断,以免将军先入为主。”
安小羽了解了这个自尽高手的人设,跟吴恺的判断一样:他很忠心。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会叛变、或者受情啊赌啊毒啊一类的困扰。他生活很有规律、很健康。他在世上的生活,简直就是为了给公务员们树立一个楷模的。
当太子自己都荒淫凶残时……为什么底下的人要这么健康楷模啊!安小羽觉得这统共没有道理。
奈何他已经是破案的最后希望了。大家都指着他呢!他硬着头皮也要审下去:
他还是去看命案现场。御史府里,素幌高悬,一片哭丧之声,叫人听了心酸。
安小羽先在贺京的灵前上了香,默默致哀片刻。谁也不知他对着灵主牌,心里都想了些什么。然后他到了贺京死亡地点:书房。
那里基本保持了原状。不过贺京应该是死在书桌前的,现在则被挪到榻上,采取了平躺之姿。在书桌边倒下来时他的服装应该是有被弄凌乱了,现在则是衣服整齐——安小羽也理解,如果说始终让这具尸体撅在书桌前,那大家感情上都受不了。
现在这尸体摆在榻上,其实跟摆在棺材里也没什么区别。安小羽其实都不介意它躺在棺材里。不过死者的家属倒是不愿意把它盛进棺材,因为死因未明,不想让他入土为安。
安小羽俯身仔细的看尸体。贺京脸色沉重。不过一个人死了这么久了,又是尸斑又是尸僵的,血液凝结、肌肉僵硬,要不沉重也难。
书桌上还有一杯茶,敞着盖。室内的炉火点着,提供着温暖。不过据说,贺京死的时候,炉火熄了。家人就是要进来重燃炉火,才发现他过世了。
安小羽环顾左右,问:“书房里其他东西,有动过么?”
仵作忙道没有。因御史死得太过蹊跷,大家都不敢擅动任何东西,怕回头有事说不清。只不过请遗体安卧而已——因为大家都怕鬼神,只恐对遗体不敬,会遭报应的。
他们倒是检查过了遗体,在履行了基本程序之后——大概就对遗体拜一拜,说一声天命在上,小的们履行职务,来找你的死因,有怪勿怪这一类的话。借龙威压住鬼势,然后就验尸了。
他们在贺京身上查找致命之因,什么伤痕啊、针孔啊、还有毒物啊什么的,全都验不出来——所以贺京现在的遗体必须平躺、并且衣着整齐。因为这种检验的过程,连喉部、胃部、心脏、肺腑都要看过,难免要把某些部位切开来,如果不平躺,那么有的部位就要掉下来了。还有,衣服可以遮住一切剪切过的部位,让人看起来舒服一点。
仵作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安小羽更要大皱其眉了。他把总管请来,问道:“命案晚上,你家御史怎么会一个人睡在书房呢?”
总管被问了多次,现在熟极而流、仍然难掩悲切的回答道:“将军!那晚,老爷去书房读书。老爷叫我们不必侍候。等他想歇息时,我们再侍候好了。可是书房的火熄了,我等才发现他没了气。”
安小羽又问:“书房里有什么声响发生?你们纵然不伺候,也应在旁边候着。若有异响,应听到才是。”
总管道:“将军英明!我们老爷念书时,总是读出声来的。那晚老爷也念书了,声音很轻,我们也听不清,就觉得……跟平常念书好像有点不一样,好像……在跟人说话什么的。”
他说着就打了个冷战。因为这太像鬼片了。书房里的炉火也摇曳了一下。
安小羽不语,暗中有了计较。御史府里的下人奉上茶,他啜了一口,又在屋子里巡了一圈,将那晚的茶水、杯具、炉炭重新验过一遍,当然是没有毒的。
他到屋子外也巡了一圈,将屋顶都看过,回头重新看看尸体,抬起手来擦了擦脸,疲倦的坐下来,休息了一刻钟。走了。
他已经有结果了。但这结果在呈报太子之前,要先跟吴恺过一遍。
“怎么样?将军有答案了?”吴恺焦急的问。
安小羽道:“太尉曾问过我,任务既然完成了,为什么士兵还要自尽呢?”
“对的对的!”吴恺点头。安小羽道:“答案也很简单:因为士兵以为任务没有完成。他没办法交差。”
“可是……”吴恺不蠢,想了想,顿悟,“贺御史是在他走了以后才死的!”
安小羽道:“不错。”吴恺又道:“这就奇了怪了!难道贺御史其实有功夫?”
有功夫,才能抵挡大内高手的暗杀。然后大内高手无功而返?
吴恺也不太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不过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好猜测了。安小羽仍然摇了摇头:“如果有过搏斗,外面应该有声音、屋内应该有痕迹。最重要的是,士兵身上也应该会有斗伤的痕迹。”
脑洞开得再大,也要以事实为依据。否则开得再清奇,也没有意义。
吴恺迟疑了:“那……”安小羽断然道:“那天,书房里确实有过搏斗。不过是文斗。”吴恺大愕不解:“文斗?!”
只有声音。是贺京在说话。他感慨如今朝政风雨飘摇,他拿起案上的史书,以史为鉴、引经据典。
大内高手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他听了贺京的话,觉得有理。
他觉得太子连这样的言官都要暗杀,才是昏庸!他不能杀贺京,可是他的人生原则又不允许他背主。于是在两难的情况下,他自杀了。
他背弃的是国家目前最高的统治者,于是他连一字遗言都不能留下来。他无话可说。自尽时,他心中是有多悽怆。
至于贺京,坐回椅子上,也觉天地茫茫,穷途末路。他心脏病发而死。
因为是正常的死亡,所以没有任何毒物反应。也没有杀机遗留。至少他这样快速的解脱了,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听完安小羽的推论之后,吴恺也沉默了,甚至还有点惭愧。
真是奇怪!在吴恺身上,“惭愧”这种感情已经消失很久了。
他偷眼看看安小羽。安小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以前吴恺不喜欢安小羽。他觉得安小羽眼睛太利、看得太多了。
但是看得多的人,也有好处,见识了大风大浪,不会大惊小怪。
于是吴恺试探着问:“安将军这个故事,有依据吗?”
安小羽摇头道:“没有。只是在不违反目前证据的前提下,做出的一个合理猜测而已。”吴恺听出了端倪,立刻道:“那么还有其他合理猜测吗?”
安小羽点头道:“有。”于是最后他上交朝廷、而太子颁发于天下的,就是这第二个版本:版本的开头,说安小羽进入御史府查验,与原来一样。
只不过,之后,安小羽是亲手做了一切检验的工作,而不是依赖于仵作的报告。他是亲手确认死者的口腔、咽喉、肠胃等处,没有任何毒物反应。
死者不是服毒!那是怎么死的呢?左右都很疑惑。
安小羽凝视尸体,左右四顾,看到屋顶时,忽有所悟:“上屋顶看看!”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安小羽上到屋顶,去寻找蛛丝马迹。
京城冬天爱下雪。那时屋顶上也积着雪、天空中还飘着新的雪。
纵然屋顶有痕迹,应该也被连绵不断的雪花所掩盖了。安小羽立足在屋顶上,只留下了很浅的足印。他东瞧西看,沉思着踱步,似乎在丈量着距离,终于选定一个地点,挥动衣袖,拂去那里的积雪,仔细找寻,终于发现:“是这里了!”
那里的瓦片,被掀开来过。安小羽再一次掀开瓦片,向内观看,发现洞口下方,正是书桌、椅子的所在。
贺京那一晚,正是在书桌前。他的茶杯,摆在桌上。
安小羽令仵作破开贺京的脑门,终于发现:他的脑子有中毒的痕迹!
原来凶手放的是毒雾!是趁贺京睡着之后,悄悄的放根细管下来,在他鼻子上吹。通过鼻孔,直接伤害脑子的!
所以死者体表无伤。他是被吸进的毒气而害死。那么问题来了: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杀害贺京呢?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太子恨的还有谁?青巾啊!
有了人选、还怕找不出理由吗?都不用麻烦安小羽写剧本,吴恺就是一支好趣÷阁杆子,当下妙趣÷阁生花:话说御史贺京为人堕落,跟青巾勾结,利用夫人进见侧妃的机会,把毒下在了侧妃身上,使得幼龙夭折!
事后,贺京有悔过之心,写下奏单,想向太子说明真相。这残章,后来也被神探安小羽找到了。只是它再也没有被主人写完的机会。
都因为贺夫人其实就是青巾妖女,害了龙子之后,一直监视贺京,看贺京果然要背叛,就先下手为强,毒死了他!
贺京那一晚不宿在妻妾房内,而是在书房,就是怀疑妻妾中有人在监视他啊!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正妻才是妖女。
——好了,剧本有了!还愁没有演员吗?……不,是还愁演员不配合吗?
拷掠之下,贺夫人并无疑议,就招了自己是青巾妖女。
同时,她还招出了其他一些“同党”。于是太子不爽的那些人,就都可以落马了。只是要抓西侯仙尊时,他跑了。
他跑到海滨的襄阴,也占山为王了。太子气得几乎要吐血,幸亏仁岭又传来了好消息:镇国王攻破了仁岭!
这个消息传来,思凌跟盼盼正一起,盼盼发出一声尖叫。
外头人说:“大头领就是比一般人淡定啊!看,人家尖叫的时候,我们大头领都不叫。”其实思凌也叫。只是她的声音被盼盼压住了。
李烟一听思凌的声音都发不出来,知道这低声比高声还危险,连忙去抢救思凌。费了一番手脚,觉得直接唤醒她让她面对现实、还不如让她先睡一觉比较好……反正之后她一定会很忙,也没时间休息了。不如趁现在大家去收集情报的时间,让她睡一睡吧。
托他的福,思凌果然睡得很香。但是一开始还不安稳,要抱个大抱枕。等她醒了,才发现抱的是李烟。
饶是她两世为人,都老脸一红。怕吵醒他,悄悄的撒手。
李烟好像也是睡迷了,反而一翻身,把她搂在怀里,但是道行不深,轻轻的笑出来。思凌好气又好笑:“不要装睡了!我都听见你的笑声了。”
李烟闭着眼睛说瞎话:“那是你听错了!”思凌无奈,瞪着他看:“你知道我们老巢被人端了吧?全端了!”
“不过是从头再来。”李烟诚恳道,“我相信你。”
“人死了!”思凌继续道。人死了是不能从头再来的。
“……我呢,”李烟镇定了一下,道,“这么多年,见了那么多兴亡、也有那么多人死。一个个惋惜起来,是过不来的。”
思凌道:“你到底有多少岁?”其实大家都很好奇,只不过思凌问出来了。
李烟想了想:“近百。”思凌愕然道:“也才近百?”
她上世寿终于医院,也就是近百。李烟笑着点头:“真的,还不到百年,这么多事。”思凌定定神,亏了他开解,才终于从痛心发作中缓过来,能到外头问:牺牲了多少人?
具体名单还没能拿到,总之死得不少。砍下很多人头,标上排行,送往京城邀功去了。镇国王在这次扫荡中,死了很多将士,不过跟功劳比起来,那是大大的值得。
吴恺的儿子就有点不乐意,私下跟吴恺问说:“父亲大人!这镇国王又立了功,可把父亲的光彩盖过去了。”
吴恺淡淡道:“都是为国办事。他立功,就是我们的喜庆。”
吴恺的儿子一愣,没想到父亲是这么忠诚的。私底下聊天,有必要这么端着吗?他尴尬道:“贺京一案,明明父亲也有功,怎么出头露面的事都让安将军去做了?孩儿好替父亲不值。”
吴恺恨铁不成钢的叱责道:“傻小子!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懂得人情世故?替太子办事当然要紧、有些人也是该除去。但这种功劳,做得多了,外头搏个名声,好听点说是雷厉风行,难听点是不近人情,大家要怨恨的!明不明白!”
吴恺的儿子“哦”了一声:“好像有点明白了,虽然搞掉那些人是职责所在,不过,要是被人恨就太亏了……”
“没错!立了功,太子心里清楚就好。何必在外头招幌子呢?没的让人恨死。咱们是父子,我再跟你说句私底下的话:如今的太子鼻子像鹰、嘴唇薄薄的,是个苛刻的面相。让他利用,他现在觉得你有用,肯给你富贵。回头他觉得你没用了,把你抛出去受死,不会可惜的!”
吴恺的儿子醒悟:“不把有些人除掉,太子没有权力。但是除的过程中,人家积怨了,太子不能谢罪,就要让别人谢罪。”
“不错,”吴恺道,“你知道就好了!出风头的事,就让安将军去干吧!”
毕竟,这才是政治联盟的真义嘛:有人抢功劳,就要有人担风险嘛!
吴恺微笑。而仁岭那边,胜局已定。青巾军终于被破。老巢被端。深山中的居民几乎全被砍死了——毕竟朝廷也不能派人常驻深山,斩山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还是杀光了干净。
在报功的单子上,有一个陌生的名字:千面龙王。据说是隐居的世外高人,由流公子请出山的。在仁岭大屠杀——不不,是光复战斗中,千面龙王立了大功。
战后,仁岭一带很多人流离失所。太子可不管这些,邀请千面龙王等功臣都进京受封。他也很好奇,想看看千面龙王是什么人。
只是仁岭的流民们,没有吃的、没有住的,渐渐纠集抢掠,成了新的骚扰力量。镇国王和千面龙王暂时还进不了京。他们要善后。
跟流民打架,遍地开花,一不小心就要吃亏。
流公子想到了一招:灾民捣乱,全都是因为饿肚子的关系。假设在打斗中让他们闻见了煮白米饭的香味,那么……
于是下次再见到灾民,后方就开始烧米饭、有时还烧点肉进去。
灾民一闻到,人心动摇、溃不成军,都朝着饭香肉香的地方奔。
这一奔去,他们就被瓮中捉鳖了。流公子将他们或编入军队补充兵力、或作为苦役卖给要收劳力的人。如此大约半个月,仁岭初定。
仁岭平定之后,流公子等人就进京受封了。千面龙王居然跟他们随行,但谁也不知道随行中哪一个是龙王——这也很正常,毕竟人家有千面嘛!
思凌也很想看一看龙王,并不全是出于好奇。她现在已经没有放纵好奇心的余地了,一切以正事为主。
她需要看看龙王是什么样子的人、武力值多少、有什么什么怪异的灵器?
她是不是能直接杀了龙王替自己人报仇?又或者是擒下龙王,来交换俘虏?
当镇国王等人受昀凰城太守招待,暂时下榻时,思凌也悄悄混了进去。
她相信烟花诀能帮她敛住气息、而李烟的易容术独步天下。她混在那里没有人能认出来。可她没有想到在那里会见到一个人:辰星。
一见辰星,她一愕。而辰星也立即发现了她,满眼都是“天哪”,不敢叫,飞快的把她拉到角落里,跌足道:“你怎么在这里?”
思凌也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上下看看他,没有披枷戴锁、没有着囚服。显然他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囚犯。他甚至还能自由走动!穿着小厮的服装。
辰星是受过了伤,气息很短,对思凌匆匆道:“说来话长,我现在没事。我逃出来了,想俟机救人。”
思凌道:“为何不联系我?”问时,心里不是没有狐疑的。
辰星道:“我正要联系你!我想跟你说——”刚说到这里,外头有卫士经过。
镇国王手下的卫士,也都是高手。两人不敢托大,齐齐屏息。
等这对卫士走过之后,辰星方对思凌压低嗓子道:“这边来!”
他对路径比较熟,带思凌去了一个更僻静的地方,两个人才能说说话。
他长话短说,告诉思凌:关防被攻破之后,形势很乱。大家甚至不知道朝廷是有了什么秘密灵器才破了关防、抑或是有奸细叛徒?总之有人被杀、有人被擒。被擒的,就像什么珍奇异兽一样,禁锢住,解上京,要让太子看个新鲜。
辰星幸亏长了个孩子的脸,又且机伶,就逃出生天。人家以为他只是个小流民。他混进这里当了小厮。
他也想跟思凌取得联系,但怕惊动镇国王。在这里,他打探了不少情报,比如说被擒的人都被囚在哪里、还有囚者的名单。
他报了一些名字,其中不乏让思凌惊心动魄的,譬如说宕鹰。
宕鹰真的战死都正常。但竟然被囚!可见千面龙王、镇国王他们的战力有多可怕。思凌甚至怀疑他们之中有人得到了九诀中的某诀。不过思凌现在离他们这么近,灵力的感应也不明显。或者是其他灵诀也未可知。
不管怎么说,思凌决定把他们救出来。辰星警告她:“很危险!”
思凌知道危险。但她不能因为危险就不去救了。辰星问她:“你还没接受教训?”思凌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教训可以接受的。
辰星一咬牙:“你真的想见识一下千面龙王是什么样子?”
这不是废话嘛!思凌惊问:“你能帮我?”
辰星道:“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不过,很有可能是。”
千面龙王行踪实在太诡秘了。辰星能说一声“可能”,已经不容易了。
那时候是晚饭时间,他带她去摸到一个房间窗外。窗里的人正在吃晚饭。
他们离窗子很远,还怕惊动了窗里的人。思凌先躲在一边,辰星先装作打扫,一边去看。思凌悄声问:“看见了吗?是什么人?”
辰星道:“看见了。一个男人拿着肉吃,一个女人拿着菜吃。”
思凌真想踹他!连菜和肉都看清了,就看不清人家的脸吗?稍微加点形容词来描述,难道会死吗?
思凌实在很好奇耶!“哪个是千面龙王?男的还是女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根本上男女老少都有可能嘛。他让到一边,“他们背朝窗子了,要不你看一眼?”
思凌刚站起来要看,辰星又道:“天哪他们又转向窗子了!他们发现你了?”
思凌又缩回去。片刻,辰星长舒一口气:“没事了,他们吃完走了。”
费半天劲,连人家一个影子都没见着。思凌泄气。
辰星犹豫了一下,道:“你真的想救人,其实马上就有一个机会!千脸龙王每半个月都会消失几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流公子的防守阵图,是每天一换。下个时辰,正好是千脸龙王消失、与流公子换布防的交错。这时会有个空档。错过的话,下次有机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有这等好事?思凌当然要出手!辰星跟她确定:“真的吗?”
思凌表示:绝对是真的!只不过,“你不用跟我来没关系的。”
思凌觉得自己没权力邀请别人跟她一起送死。冒险的事,她一个人做就够了。
而辰星看了看她,笑叹道:“我当然要跟你一起的。”
思凌觉得辰星跟李烟有点像。不过李烟的叹息是:叫我怎么办呢?我只有跟你一起啊!辰星的叹息方式是:这么愚蠢的人类,你甚至不知道你蠢在哪里。
其实思凌大概也知道自己蠢在哪里……只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去做那些聪明的事情而已。就像她不能独善其身,而只能去救那些被擒的青巾军。
镇国士兵守着那些危险的青巾囚犯,一个个鼻观眼眼观心,忽然发现风变换了颜色。这真是任谁都想不通的事:风怎么会变颜色呢?而且这么快、这么淡。在你来得及觉察之前,就要被风吹到了。
可就在风微绿而未很绿、吹来而未吹到的一瞬间,有个人从士兵队中平身掠出,一招雁落平沙,挡在前方,手一挥,其快如箭矢,刮起风,竟把绿风吹了回去。
于是士兵们齐齐备战,看那风头跳出两个人。其实思凌还召唤了一些其他人,不过主要在四周掠阵。打头阵正面应对的,只有她跟辰星两个。
他们两个临时搞了头巾,把自己的脸蒙了起来,做出一副比较神秘的样子。
因为临时没什么好选择的,他们扯的都是黑布。看来以后,可以考虑以“黑布”作为青巾转为地下活动之后的新代号,倒也吓人。
思凌与辰星杀向这些守卫,重点杀那个打头跳出来的。其他的青巾劫狱者就在外围杀人放火制造动乱——呃人不知能杀多少,总之喊杀和放火是做得到的!
守卫们也是身手了得。思凌跟辰星竟然不能把他们一刀一个!想要功成身退,还早得很。尤其是那个第一个跳出来的守卫——哗这也是守卫?这身手,已经是高手了啊!思凌不得不问:“你是谁?”
“我姓年。”他道,“字为轻人。”
年轻人……思凌不确定他是不是来搞笑的。但他的身手一点都不搞笑。
他也是流公子培养出来的死士之一,出手有时候让流公子都头痛。他有时候不要名、也不要钱,只喜欢进步和打赢的快感。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扬名。流公子跟镇国王做了很多轰动天下的大功劳,其中有年轻人的功,但人家却不知道。
流公子把他养在羽翼之下,不让他经受名利场上的风霜。正因为如此,他杀人打架的功夫才能够更加进益。流公子有一句话,年轻人很喜欢:会打架的很多,但真正好的,往往是无名的。正因为无名无欲,所求很简单,所以才更容易达到。
流公子给年轻人钱,从来不吝啬。年轻人花得也不吝啬。
刀头舐血的人,花钱就该这样,来得快去得更快。
就好像兵营中的战士们,不断的杀人、不断的被杀,今天认识的人,明天不知道在哪里。所以年轻人根本不费心去记别人的名字、也不费心给自己取名字。
他很喜欢思凌跟辰星。因为他看出来,这两人可以让他好好的打一架。
思凌跟辰星的锋刃都是雪亮的,然而剑路却很黑。当他们举剑刺出时,年轻人竟然避开了,只不过避得很险。
辰星招已用老。可是思凌的烟花匕明明刺空,却“铮”然一声又涨出两寸!
多长出的这两寸就可以划破年轻人的皮肤。如果能划破,思凌就可以把慈母泥注进去。慈母泥并不是毒,但能让人上瘾。从这一点说,比毒还凶。
思凌现在的手段也是很黑了!她不黑不行!可是她那突出的匕锋,却忽然顿住了。
这不是年轻人的本事。年轻人还没有这种本事。角落里忽然又冒出了一袭黑影。
黑影没有脸。没有脸,就可能有千百钟变化。
千面龙王?千面龙王回来了?这一役,难道根本就是陷阱?
年轻人立刻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他去缠住辰星。而黑影双袖一扬,夹住了思凌的烟花匕。那袖中隐隐透出血光来。
思凌有种感觉,仿佛是见到了血杀鼠。难道这黑影是安小羽?
然而这血光与杀气,与安小羽的血杀鼠还是有分别的。思凌毕竟江湖阅历浅,看不出对方是什么路数。他只能见招拆招。
对方不畏她的幻觉、不怕她的厉声、不理会她的慈母香,打出的掌风,罡风霸气,力道凌厉。简直是独步天下!
思凌还是稚嫩了。如果她阅历多一点,就会发现:这掌跟王晨打下江山的神掌一脉相传。不过她幼稚也有好处: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不怕!烟花匕再一次飞起!绕过黑影的前胸,想去偷袭他的后心。
恰在此时,狱中惨叫连连:流公子曾经下令,如果有人劫狱,看看很难阻挡的,就先把囚犯给杀了!看他们劫死尸回去!
思凌大急,撇下黑影不顾,先要去救那些青巾囚犯。
她不顾黑影。黑影可是顾她。黑影拦下了她。
幸亏有宕鹰在!借着思凌打出的乱局,宕鹰脱困。然后,他就用他悟透的晶光微观术法,来救自己的同伴们!
他的晶光,照得士兵们全都肺腑通透。士兵们忽然发现自己都成了透明人、内脏骨胳尽显,无不愕然惊恐、丧失了战斗力。青巾囚犯就可以趁机脱逃了。
这晶光也照透了黑袍——咦,黑袍里面没有骨胳内脏、没有人形,竟然是空的?
只有一团漆黑的能量团。这代表什么?仔细看,能量团还有一条线牵出去,隐隐牵向思凌的后方……思凌正要细看下去,黑袍已经冲天飞起,两袖中寒芒闪动,截杀思凌!
思凌稳稳招架,这一招却是虚招,一改方向,刺向宕鹰!他竟弃思凌不顾,优先要杀宕鹰!这又说明什么?
刹那之间,宕鹰深受死亡威胁。黑袍是如此诡异高手,他怎敌得过?
思凌锐喝了一嗓子,振臂扑上去,掷出劲气,一绞一带,希望能牵动黑袍,能往斜刺摔出去。只要摔一点点也好!
她衷心希望宕鹰能顶一下,但凡撑一小刻也好。她就可救到他。
然而思凌心底下也明白,即使换作是她,也不一定能猝不及防接黑袍这一击,而毫发无损。黑袍的寒芒噗哧一声,消失在宕鹰的身体里!
扎进去了!可是黑袍自己心里清楚,他并没有击中宕鹰的要害。险险一扭身,宕鹰至少避开了要害!佩服之余,他再次出手,非要将宕鹰置于死地不可。
宁肯让思凌活,也要宕鹰死,这是怎么回事?
他越是要让宕鹰死,思凌越是要让宕鹰活。思凌也想得很清楚:宕鹰还没有展示多大的杀伤力,他们就这么害怕。但如果思凌真的发现了宕鹰的潜能在哪里,还得了?宕鹰就可以成为对付黑袍的大武器了!
她确实可以拦在黑袍与宕鹰之间,但是辰星却倒下去了。年轻人把辰星击倒了!也不知是杀了辰星、还是没有。
思凌一分神之间,黑袍也把宕鹰击倒了!思凌一声怒吼,烟花匕寒光大盛,杀向黑袍,那是淡青的“天花变”。
黑袍试图用双袖去封。可是锵然一声,天花四溅,把他的双眼都炫晕了。就在这眩目时分,杀风大起。
思凌对他做出了不遗余力的攻击!攻击才是对倒下战友的最好悼念与复仇。黑袍竟被思凌的天花火炎灼得睁不开眼,只好一边打一边退。
而思凌一招接着一招,攻势其厉无匹,又像江河一般滔滔不绝。
黑袍接得很狼狈,心里纳闷怎么思凌进步这么快,忽然间,又听不到她的利风了。
然而她的利刃仍然存在!只不过变成飘逸无定、闪动默然。
这种招式,毫无疑问比刚才那种大开大阖的打怕更可怕百倍!黑袍只能一边挡一边退,也不知要怎样才能闯过她这杀网万重。
却听思凌叱道:“你纳命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年轻人人剑合一,回援战友,直刺思凌。
思凌回匕,吐气开声,斩杀年轻人。
她不找他麻烦,他还敢上门来?她正好报辰星之仇!
黑袍忽然飞起,轻轻覆在年轻人身上。思凌扎开了黑袍,但没伤到年轻人。
黑袍被扎开,却是空的。里面的人呢?
青巾囚犯已经全部被杀死,宕鹰的身体被鲜血染透。他尽管第一着避开了要害,但是之后思凌没有及时援救,黑袍又补了他一击,他还是死了。
只有辰星还活着,还在微弱的呼吸。思凌抱起辰星,一声唿哨,大家退却。
从今日起,青巾彻底转为地下。天宝作为他们与外界的唯一最大的链接渠道,动作也是越来越小心。思凌在暗地里又重新建立两个组织:一名黑巾,从事暗杀。一名红巾,从事走私等行动。
他们不得不小心。自从思凌劫狱害得囚犯们都死了之后,太子恨毒了青巾。他们害得他想看个活的囚犯都看不上!真是太可恶了!
同样的,思凌等人也恨毒了镇国王和太子他们:竟然血洗整个监狱!还是不是人啊!对他们不用客气!
思凌等人的天宝在明面上吸金就不说了。黑巾红巾也是怎么让朝廷闹心,就怎么折腾。进入你死我活的战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