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志者事竟成!靠近北部的城墙地边,思凌他们听到了争执声。
这是宣武驻军与宜宾本城守卫在争执!那宣武驻军,就是朝廷派过来的、被韩楚看不起的正规军。他们大部队是在城外驻军。而宣武本城虽然不能有本地军队,但可以有衙役、守卫这些常规的执勤力量,要打起来,绝对不是正规军队的对手,但军队如果真跟城卫们开打,也很有谋反的嫌疑就是了。
所以这次宜宾城边的争执,基本只是嘴炮,不能升级。
说是嘴炮吧,但实在火药味十足,就像一不小心会擦枪走火似的。那就是大事件了。格外叫人心惊胆颤。
都闹成这样了,宣武都尉也没有出面,大约真是个百无一用的毛小子。
奇的是,宜宾太守也没有出来,难道是病了不成?杨群有点担心了。
好在这边既闹着,守城力量就受到削弱。如果城墙再略矮些的地方,借着夜色,大约是能翻进去了。
辰星果然要去翻墙。思凌却按住他。辰星给个疑惑的眼神。思凌道:“你答应我的?我还想看看那宣武都尉是何等样的人物呢!”
这原是一开始说好的:思凌帮他救大哥,他帮思凌满足好奇心。
然而思凌在此刻提出这请求,辰星犯难道:“难得有这个机会……”
他原知道这段城墙矮,可是却也会有巡卫。此时难得那边吵架,巡卫也不到这边来了,还不进城,更待何时?
思凌却道:“那杨群本来说得有理。有权势的,除了宜宾都尉,就是太守,我们如果没有去看过都尉,就咬住了太守,会否冤屈他?幸亏现在那边吵着架,一时不会停。兵营也必定空虚。你不去,我也是要去看的。”
杨群皱眉。辰星目光着恼,抿嘴未应。思凌瞅着他,悠悠问道:“你这个人,真有个大哥失陷在里面吗?”却是胸有成竹,有意要一刀见红。
辰星一惊,犹未回应,忽然哗喇喇一声暴雷,云往下压,眼见得就要有大雨倾盆。辰星连忙道:“快先进去再说!”
这场大雨倒是救了场。原来墙内就有躲雨处,而且民居也多,要买还是要“借”个雨具都容易。实在比去兵营合适。
思凌他们一行人越过城墙时,雨点子已经打下来。等雨变成瓢泼,幸亏他们找到屋檐可以躲避了。“这雨真是……”辰星苦笑着,转脸往思凌一看,却是一惊。原来思凌他们脸上的易容都防不了水,被雨一泼,已是糊了。
思凌索性接了点水,把眼睛里的易容也揉去了,问辰星:“怎么?”
她问得泼皮无赖,辰星看得触目惊心:怎么?她还问怎么?看到雨洗的新玫,要他怎么说?
只是孩子一般不太在乎花的美丽,男孩子尤其不爱赏花、只爱刀枪。辰星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赏花人了么?
他在这雨隙的艳晖中,瞠目凝舌。李烟的面容,在思凌之后,只是模糊的一团,也美,且不祥,然而辰星已没有多余的存储空间去处理。他只是在大概念上感觉那边两个都是极美的女子,喃喃道:“你们、啊你们是姐妹么?”
思凌饶有兴味的转过眼眸向李烟。李烟牵了牵嘴角:“要不要换衣服、找雨具了?你们不冷,我须冷!”
何用他说?大鹰带着杨群,已忙忙将替换衣物与雨具都“拿”了来。思凌好笑:这还没做个复国的英雌、已先成了个顺手的君子,从何说起?
却也顾不得了!她身上打湿,原是冷了。大鹰与辰星尚可用内功祛寒。她与李烟的内力,在这几个人中是较差的,须得换干衣才好。
他们找的这个宅子,是个极大的宅邸,寂寂无人声。空房间倒是有几间,可供替换所用。辰星原以为李烟跟思凌可以在一间里换,听说李烟是男性之后,窒得又是有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李烟应道:“这又怎么了?小兄弟你何尝不是明眸皓齿?你不也像个女娃儿?”
辰星听得面蒙煞气,饶是明眸皓齿,哪里像个女娃?分明是个煞星。
看他是最讨厌人家讲他小。李烟也点到为止,甩一句:“我还不要跟你一间换呢!”也就作罢。
思凌接过大鹰拿的衣物,看看大约不算很合身,但这时代人们穿的衣物本就飘飘洒洒,也不用特别合身。这衣物上面还有刺绣,也算好东西。绣的花样,思凌居然还挺喜欢的,尽管是男式……这时候谁还挑剔这些?
一时思凌与李烟两个换过干衣。大鹰和辰星都说有内功在,祛湿除寒,不必麻烦了,就在外头护法。杨群说自己是大男人,不怕湿,也不曾换过。
出来之后,看雨还大。不知哪里,有铃铛始终在屑屑作响,如秋虫低语一般。辰星道:“谁如果要来刺杀宣武都尉,这倒是个好机会。”
思凌瞄他一眼,他解释道:“其实宣武都尉在城内也有个居所,据说怕人行刺,院里遍拉银铃。听到铃声,我想起来,也许就在附近。风雨夜,铃声原本就要作响,岂不是有人行刺,他也不知道的?”
思凌大愕道:“你知道宣武都尉住在这里,你不跟我说?”
辰星使气道:“纵然他就住在隔壁,你也要先随我去救我大哥的。”
思凌见他任性,又恼又好笑。大鹰则禀道:“公……子,这宣武都尉,或许真在隔壁。”原来他找衣物雨具时,见一墙之隔便是个怪地方,黑洞洞并无灯光,倒是偶尔有波光映着电光一闪,倒好像里面有水。且铃声随风声雨声而振,不知怎么回事。又听婢仆碎语,那边人似是有个身份的。
两相对照起来,竟似宣武都尉无疑了。思凌好奇心起,就要去看看。
她自己带的人,没有一个肯忤逆她的。剩辰星一个,哪里拗得过她?她终是如愿以偿趴上了墙头,悄悄往里看,恰这时雨也小一些了,云里透出一点点光来,依稀可见院子里银漾漾的,不知哪里是地、哪里挖了蓄水。又且不知多少的丝线牵铃。
这样如果落脚下去,不知道生出什么事呢!那屋里黑漆漆的绝无影响,大约宣武都尉也未必在吧!思凌大局为重,道:“我们去太守那儿吧。”
雨还在下,一行人就撑着伞走在屋檐上,若非脚下是仄仄青檐,真如闲庭信步般。亏得是天色昏黑,闪电也已经不发了,没人能看见他们。不然,还不知有多可骇呢!雨具不够,李烟就老实不客气与思凌共撑了一把伞。
他倒是很规矩的替思凌举着伞,但大鹰对此仍然是略有微词的。他觉得李烟哪里配和公主共伞呢?非要共伞不可的话,只有他,御前鹰卫头儿,才勉强算是比较有这个资格吧?
可是思凌自己没有反对,大鹰只好不说话。甚至李烟举伞时,没有把身子远远避开,还真的把自己身体也罩在伞里,结果就离思凌很近了。大鹰也觉得不合适啊。太不合适了!他甚至想,辰星也比李烟适合这个差使!
因为辰星毕竟未成年嘛。公主身边如果要有雄性伺候,那也应该是阉了的,或者是幼童。辰星勉强达到“童”的上限。
但公主自己没有要辰星过来的意思,辰星自己也躲得远远的。大鹰想想,辰星毕竟是外人,非要接近公主,也有安全问题。
这大鹰在这里刚肠百转,不知如何处置。那李烟在伞下,借着地利,轻问了思凌一句话:“如果我不帮忙,你就穿这破衣服吗?”
说的是扮女鬼用的破烂衣裳。思凌在现代,把T恤热裤都见惯了,也没觉得辰星拿出来的衣服有多不堪,只不置可否抿了抿唇。而大鹰如蒙大赦来了一句:“雨停了。”
思凌微微一笑:她不让大鹰来撑伞,就是怕他把身体躲进雨中。知道他内功深厚,不怕雨淋,然而她总是见不得自己被保护得好好的、人家却避得全身透湿。这雨停了,也好。可以放开脚步去会会那太守了。
太守申一珞心烦意乱已经很久了。哪怕杨群答应了他,他都觉得有哪里不对。杨群被劫之后,他觉得真的是坏了。他才不相信是什么盗贼干的呢!他拼命在排查:自己有什么政治对手会做出这种事!
晚上宣武驻军来跟城守吵架:说有军人被抓进县衙。申一珞觉得真是日了狗了!他抓什么人了吗?哦他抓了劫狱盗贼、还有疑似盗贼的……
驻军说他们的兄弟被抓进去了!但是申一珞真的觉得他抓的都是混帐、可疑的恶棍,一个都不能放!
他没有去城墙。他头疼。他想着宣武军也不敢冲进来。拖着就好了。
但是宣武军越吵越凶,申一珞看着不出面是不行了。他正准备出面去跟宣武都尉谈一谈。长官对长官、精英对精英,来一场彼此能理解的谈话!
结果下暴雨了……宣武驻军们被雨一浇,也回去了。申一珞愉快的也回府。他走进书房,发现:呃,为什么地上有些可疑的水印子……
再之后,阴风阵阵、鬼哭微微,就是经典的鬼片桥段了。
申一珞见到那破衣烂裳、以奇怪姿势扭曲的身影,吓得瘫坐到地上,不断磕头,嘴里说出的告罪话,立刻证实了他自己作为凶手的真相。
既然他已经告罪,李烟就整整衣裳,道:“好了,没我的事了?”
申一珞一见被人戏弄,凶念顿起,抓起壁上的剑,就朝李烟冲过去,准备杀人灭口。正是这举动,真正让杨群心如死灰:这拜兄凶性未改哪!
心满意足的唯有辰星。大鹰出面救了李烟,把申一珞打晕在地。辰星就拉着众人,要去狱里救“大哥”去了。
他拉的“众人”里,包括杨群、思凌等所有人。于是思凌对他轻轻一句:“那狱里,真的有你的大哥吗?”
辰星瞅着她,似乎不满她为何此时问出这句、又似乎太知道她为何选在此时、问出这句话。
如果他真是盗贼团中的小孩,兄长诸人被捕入狱,唯他能劫狱解救。他结盟思凌、斗垮申一珞、打破杨群的心防之后,本应留下杨群在此处,任他们拜兄弟彼此对质,造成混乱,以助劫狱;又或者,他更应该劫持申一珞,以救他这边的人。
然而他自始至终没有靠近申一珞。救李烟的,也不过是大鹰。他根本就没有露脸。他不能让申一珞看见他的脸,因为——
“你就是宣武都尉。”思凌道。
宣武都尉是个毛头小子。没想到,有这么小。
更没想到他人虽小,能耐却不容人小觑。简直是天才儿童。
他家里把他放在这里当个都尉,恐怕不是镀镀金这么简单。
当下思凌既叫穿了他的身份,他也夷然认下,昂首道:“则我便是九茗沐辰星。”
沐氏是古老姓氏,有极庞大的宗族。在光明帝国的时候,本是以青密一支为尊。自王晨起军,各地旧光明权贵们,有的殊死抵抗、有的及时投诚。青密沐氏在抵抗中几乎灭族,而九茗沐氏则扶摇直上,成了新贵。
有些人对于这种“变节软骨头”很鄙视,然而九茗沐氏情况略有不同。
这九茗沐氏一族,原是很安静的守在西边,恪尽他们的职守,民间风评极好。王晨起兵之后,他们也为光明皇室很是尽忠。
之后青密一支在中原要地死战,遭遇险情。青密沐氏发起求援,朝廷也一改往日的拖沓,积极给他们调兵。九茗沐氏离得既是远了,且觉得先守好自己的地盘方是本份,便没有应援。
之后青密沐氏被围得九死一生,就有人向光明哀帝进谗言,说这九茗沐氏没有应援青密本宗,是别有异心。明哀帝心里已是起疑,然碍着情况紧张,暂按下不表。
之后战事不但没有缓解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是对光明帝国不利。那九茗沐氏一个不小心,被王晨叛军团团围住,生死未卜。
照理说这个时候,朝廷应该调动援军、并稳定后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