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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螳螂捕蝉(1 / 1)

泪光点点,盈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化为泪珠从李仪的脸颊上滚落。这滚落的泪珠好像也化开了李仪那一脸整肃严正的表情,令他的神情之中出现了一丝奇异的浮动,他的面容似乎是在微笑,又显得有些忧郁,但再看又觉得是他有了几分醉意,陶陶然忘记了一切。

那一缕酸楚之味竟是如此的绵长、久远,仿佛一件难以释怀的旧事,让人无数次的释然,又无数次的再度在心间挂碍,久久不忘。

就在那无尽感慨引动心潮无尽起伏之际,李仪心中猛然一惊,渐渐觉得自己心绪犹如游丝一般难收亦难放,好似一团软棉堵在心口,心境竟有些因此难以自持。以他的修行境界,断然不可能出现如此心境扰动的情形,踌躇间正准备收摄灵台、化转心念,忽然听得一声欢笑之声闯入耳中,随即心绪尽数回转,那一团堵在心口的软棉如春阳化雪一般消去,再无踪迹。

李仪睁眼一看,正看见一个红衣女子,梳了一半的发髻,一路欢笑着的跑了进来,正在打量着自己,真的是小兰。在她身后,有两个粉色衣裙的女子急匆匆跟了进来,一个手里拿着梳子,一个手里拿着发簪。

那个拿梳子的女子冲着灵在心行礼道:“谷主,小兰姑娘忽然跑了出来,我们一时没留心,竟然没拦住。”

灵在心上前拉过小兰,在她耳边道:“你也太不懂事了,就这么想见姐姐吗?”又对那那拿着梳子的女子道:“红药,大师姐二师姐还在闭关吗?小师妹呢,她又在采集花蜜吗?”

这拿着梳子的女子原来叫红药,那个拿着发簪的叫做兰芝,两人都是怜幻尘的护法侍女,怜幻尘离世之后,便做了灵在心的护法侍女,修为均是十分浅薄。

红药道:“回禀谷主……”

灵在心打断道:“红药,不是说好了么,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便如以前一样叫我在心就好,还有兰芝也是,你们跟随师父那么久了,是看着我长大的,老是在我面前跪来跪去的,我可是老大的不自在。”

红药和兰芝都下拜称是,心里却道,座上分明有个外客在,而且是个男子,怎么说是没有外人了。红药道:“灵清慧和灵剑兰今日还未出关,灵白秀却是在谷主出去之后不久,说是想家了要回去一趟,明日就回谷来!”

百花谷传承到了怜幻尘这一代已然式微,怜幻尘一共只收了四个弟子,分别是灵清慧、灵剑兰、灵在心以及灵白秀。其中前三个弟子都是来自人间的孤儿,只有最小的弟子灵白秀不同,乃是出身修行界一个较小的修行世家。因其母与怜幻尘有旧交,这才得以拜入百花谷。

灵在心平时与两个师姐不睦,只与这个小师妹情谊最洽,闻言便道:“白秀还是孩子气,前几日不是刚回了一趟家么?若是两位师姐出关了,便叫她们来见我,我为她们引见李先生。”

红药和芝兰都是点头称是,其中红药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听灵在心道:“把你们手上的梳子、簪子都给我,就下去休息吧。”

那红药于是闭了口,递过梳子、簪子,便和芝兰退下了。

灵在心将小兰扯在一张藤椅上坐下,自己绕到她身后给他梳起头来,一边梳,一边跟李仪道:“李先生,这百花酿的滋味怎么样?我见你都喝哭了,真的有这么难喝吗?”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李仪不料她堂堂一谷谷主,行事却如此随性,又见那红药欲言又止,心知有异,但也不好多嘴,便道:“这百花酿的滋味,李某虽是初尝,也知是人生绝味,真乃神物!”

灵在心见他如此夸赞推崇,开心不已,道:“只要先生愿意喝,这百花酿管够。”说着,手下不停,正好给小兰的头发梳好,绾了一个少女髻,插了一根木簪子,拍拍小兰的肩膀道:“好啦,快起来让姐姐看看漂不漂亮!”

小兰立时蹦了起来,却是往李仪去了,灵在心哎呦一声,赶紧跑过来拉住她道:“你这小家伙太不懂事了,这可是李先生,不可以这样没礼貌,知道吗!”

李仪微微一笑,道:“无妨,既然如此,我便送她一场福缘!”说着,伸手拿过那盛着百花酿的碧绿瓶子,手指一动,那瓶塞打开,一滴百花酿自动跳出落到李仪的之间,滴溜溜的旋转个不停。

李仪看着小兰,伸手便将那滴百花酿按在她的眉心,喝道:“世间五味,心中七情!”

小兰被李仪一按,浑身一震,脸上忽然一笑,接着又显出一丝急躁之色,眉头紧紧皱起。灵在心不明所以,却不敢打扰,显然李仪是在施展某种沟通心灵之术。接着,又看见小兰脸色转而露出忧郁之色之后,依次显出沉思、悲伤、恐惧、惊讶等七种情绪。灵在心恍然大悟,小兰灵智尚在懵懂,李先生是在用百花酿之滋味,衍化五味七情,助她开启心窍。

历经七情,小兰挣扎不已,时而哈哈大笑,时而轻声呜咽,时而撅嘴抽泣,时而眼中布满惊恐。灵在心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感叹:“人的七情,大半都是痛苦,让人落泪。真不知是如那些精灵们快快乐乐懵懵懂懂一辈子好,还是像做人一样喜怒忧思悲恐惊,种种苦处都要尝个遍,就好像师父一样,最后落得这般下场,也不知究竟是有什么意义”

她心中暗自感伤,李仪已经收回手指,小兰也安静了下来,此时她的眼中已有一些深沉之色,歪着头看着李仪,双眼扑闪扑闪的,忽然叫道:“姐姐!”

这一声叫的清晰无比,但却是叫错了对象,惹得灵在心大笑不已,李仪竟然也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灵在心扑过去搂住小兰道:“哎呦,小丫头,你可要乐死姐姐嘛,这是先生,姐姐在这儿呢!一开口就记得叫姐姐,果然姐姐没有白白疼你!”

灵在心搂着小兰笑了一阵,对李仪说道:“先生,在心还有个不情之请,想你为我这个小妹妹赐个名字。”

话音未落,李仪张口就道:“就叫玉帛云吧。”

“玉帛云,玉帛云”灵在心将名字念了两遍,惊喜道:“真是好名字,先生真是厉害。小云,还不快谢谢李先生赐名!”

小兰听灵在心不断叫她玉帛云,也跟着念了一遍,灵在心大加夸赞,又与她嬉闹了好一会儿,这才让人将她带下去了。

两人这才重新落座对谈,灵在心说起向李仪求教神通法术之事,李仪知她所修炼的“生灭枯荣诀”乃是脱胎自道门真阳宗的御日诀,于是详细加以指点。两人谈论良久,灵在心顿时觉得许多疑难迎刃而解,当下拜谢不已,又命人带李仪前往客房休息。

李仪到了客房,见里面只有铺着一张草席,一个蒲团,十分简洁。当下就以蒲团为枕,草席为床,睡了一觉,醒来之时,天已大黑。他走出屋外,只见星光满天,四野一股清新幽谧之草木气息笼罩,舒爽的夜风吹拂脸颊,让他感觉舒适不已。

闲走两步,已到了那‘朝都’木楼附近,李仪手抚一棵古树,脑海中浮现一个人影,就听见风中夹杂一个声音道:“小云,你说先生会不会偷听我们讲话呢?”

李仪一惊,这正是灵在心的声音,身边似乎还有小云。他神通强大,竟然无心之中听见这句话,对方还恰好在说这件事,不由有些尴尬,觉的窃听他人谈话乃是十分无礼,正要离开,又听见灵在心道:“不过李先生是前辈高人,应该不会的。小云,我只对你一个说这个秘密哦,我很喜欢李先生呢!”

听到此,李仪不由愣住了!只听耳边又传来灵在心一阵羞涩的笑声,清晰无比的振动他的耳膜,她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见他就感觉怪怪的。他是修行界十大神通高手之一啊,居然偷偷摸摸跑到大狱渊来钓鱼吃,真是笑死我了。哎呀,差点就把你吃掉了哦,小丫头,你知道吗?”

玉帛云显然听不懂,发出疑惑的“嗯嗯”声。灵在心又道:“你只会嗯嗯,不过我也要是你像你一样就好了。脑子里就不会再想他了,师父说,男人都是坏东西,最不能相信了。但是刚才他喝了那杯百花酿,居然流泪了啊,以他的修行境界,居然流眼泪了,看到那滴眼泪,我就觉得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相信他了……一定会相信他……嗯,小云,你猜他的眼泪是不是为我流的呀。”

说到此,随即又沮丧道:“我猜肯定不是,在他眼里,我就是个不懂事的大大咧咧的小丫头吧!是不是啊?你说啊,小丫头!”

李仪听见玉帛云发出‘呜呜’两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听到此,李仪已经明白了,灵在心在对玉帛云吐露心事,他没想到灵在心会说出这番话来。就在这时,那边又传来一个敲门的声音,有两个人来到。然后是灵在心有些惊慌的问道:“谁啊!”

回答她的有两个人:“谷主,是我们。”

灵在心道:“师姐?进来吧!”

听到这里,李仪不再去注意那边的动静,回想刚才灵在心的一番话,他静静立在夜风中,夜色遮住了他的表情,谁也无法看见。

站了一会儿,就在李仪准备离开之时,那边又飘过来一段对话,似乎在争吵。

“你说那兰鱼妖也就罢了,那个什么来路不明的李先生分明就是你的相好,你竟然敢不顾师父禁令,带着野男人进入百花谷,灵在心,你真是不要脸!”

这声音乃是一个女子所发,只是听来凶狠泼辣,入耳聒噪无比,李仪本不想再去偷听,却没想到自己又被牵涉其中,当下就站在原地,以他的修为境界,自然是不会被对方察觉,那些对话也一句不拉都听在耳内。

那女子骂完,只听一个声音道:“大师姐,师父她老人家离世之前,你我都在场,师父分明告诉我们,她这一辈子都做错了,叫我们不要学她,凡事自己做主,只是不要轻易沾惹情字。我问你,这几句话有也没有?”

这正是灵在心的声音,她称呼对方为大师姐,想来那凶悍女子就是白天提及的灵清慧了,李仪还察觉到屋内还有一人,既然她小师妹灵白秀已经回家,那自然便是二师姐灵剑兰了。

又听灵清慧冷笑一声道:“师父倒是说过这几句,但是师父渡劫走火,当时只有你在关内护法,天知道你是不是给师父下了什么迷惑心智的丹药,又或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邪术。师父临终之时神通尽散,神智昏聩,说出的话未必便是本心,依我看来根本算不得数!”

灵在心听她竟敢忤逆师父遗命,更颠倒是非,砌辞污蔑自己,顿时气愤不已,大声道:“师父当日虽然散功,但思维敏捷,言语清楚,何来神智昏聩?大师姐你如此信口雌黄,眼里还有没有师父她老人家。二师姐,你当时也在场,你倒是说说看,师父当时是不是如大师姐所说,说的话都不是本心,是不是都算得数!”

李仪听得一叹,这位灵谷主也实在是太过耿直,人家若不是合起伙来,怎么敢向身为谷主的你发难呢,况且又是挑在一个灵白秀不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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