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S7(1 / 1)

203,

桑国庭在会议上说了什么,伊登所说的“熔断机制”是什么意思,宗铭下一步打算怎么寻找鲨鱼岛……

李维斯一概不知。

从蒙坦戈贝回到费城以后,他仿佛一夜之间脱离了超级脑案,甚至脱离了UMBRA,没有人告诉他案件的进展,没人给他分配工作,连他的APP都被桑菡屏蔽了,看不到任何群组对话和公共文件。

偶尔他问一声好,如石沉大海,无人应答。

桑国庭回来的第二天于天河就被召走了,李维斯的主治医生换成了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老头。不知道宗铭预付了多少医药费,大胡子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把李维斯绑在床上从头发丝到脚趾尖地细心照料,连他少喝半杯水都要担心他的肾脏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

不管肾开不开心,李维斯非常不开心。

也许骨子里带着荣家人的热血责任感,过惯了朝不保夕惊险刺激的卧底生活以后,他完全无法忍受这种无所事事地混吃等死的日子。

在床上生无可恋地躺了快一个礼拜,他发现自己连婚姻都好像脱离了——宗铭整整六天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没发过一条>

大胡子医生也说没接到过家属的任何问询。

李维斯意识到这不正常,宗铭虽然没有晨昏定省谈情说爱的习惯,但绝对不会在他生病住院的情况下连续六天不闻不问。

唯一的可能性,是宗铭身处某种特殊的环境,或者正在执行某个特殊的任务,根本没办法和他联系。

第七天凌晨,李维斯在噩梦中惊醒,冷汗湿透单薄的病号服。

梦境模糊而破碎,但残留给他的恐惧却清晰无比——他梦见宗铭被困在加布林号一片狼藉的主控舱里,随着失控的核潜艇一起下沉、下沉……隔着浑浊的海水,他看到宗铭吐出最后一口气,生命定格在加布林触底毁灭的一瞬。

他痛得喘不过气来,沙哑地嘶吼着宗铭的名字,想哭却哭不出。

惊醒后他看到百叶窗外正露出淡淡的晨光,惊魂未定地抹了一把脸,除了汗还是汗……是,他从来就不会流眼泪,因为没有爸爸的孩子没资格流眼泪,家里唯一有资格哭的是他的妈妈。

李维斯披衣下床,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冰水。他的肺炎已经差不多好了,心肌炎也正在恢复。二十三岁的男人身体机能正值巅峰状态,他的恢复力和野兽一般的宗铭几乎不相上下。

UMBRA一片寂静,没人回答他“宗铭呢?”的问题,桑国庭的手机不在服务区,伊登……伊登的电话他完全忘了留。

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宗铭是去鲨鱼岛了,而且不是和武装警察一起。

因为全面失联只有一种可能——卧底。

李维斯跑去去护士站找人,大胡子还没来上班,点开医院服务中心的信息栏,于天河的头像是灰色的,证明他这六七天一直没有回来。

怎么办?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该去问谁?

李维斯有些茫然,又有些愤怒——他只是病了而已,又不是废了!他是宗铭花一年上百万聘用的助理,主动请缨参加加布林卧底计划,圆满完成任务。

他以为自己已经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个称职的助理,称职的警察,可他们凭什么把他排除在外,凭什么把他一个人丢在费城?

李维斯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憋屈得浑身发抖。

他讨厌这种被遗弃的感觉,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凭什么一个两个都离开他?

他们是不是都以为只要给钱就算是爱了?赡养费、医药费……可他不是流浪狗,捡回来丢进寄样站就能开开心心啃狗粮!

他自己买得起狗粮!

李维斯像愤怒的哈士奇一样冲出医院,沿着朝阳初升的街道信步疾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不想继续待在医院的病床上花宗铭那个混蛋的医药费!

对,宗铭就是个混蛋!如果不是他下过死命令,桑菡焦磊于天河他们怎么会在UMBRA里装死?

桑国庭的手机总是没信号,八成也是他搞的鬼!

别看局座整天骂得凶,其实根本就是他亲爹,比桑菡还疼爱得紧呢!

李维斯现在觉得整个刑事侦查局都没有好东西了,全都是拜倒在宗铭脚下的势利鬼!对自己的优秀视若无睹,对自己的努力顾若罔闻!

官僚主义,拉帮结派,任人唯亲!

愤怒而优秀的哈士奇气咻咻站在快餐车前,给自己点了一个超级至尊大热狗,加双份香肠,加大杯热可可!

然后他发现自己没带钱。

费城这鬼地方还不能用>

“没有电子支付还学人家卖热狗,你这个老板有没有一点专业精神?”李维斯肚子咕咕叫,眼看着老板把大热狗和大可可都递给了他身后的白胖子,虚火直冒:“还有你,都胖成这样了干嘛吃这么多!”

看着他暴走的背影,胖子咬了一大口热狗,劝老板:“报警吧,你看他穿着病号服,八成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老板心有余悸:“还好他没拿着热狗跑了,我小本经营不容易……”

于是哈士奇现在是疯哈士奇了,李维斯越走越饿,终于在街边找到一家接受电子支付的露天餐厅,给自己要了一份厚切牛排,一份肉酱意面,外带一大杯草莓奶昔。

侍应生大约从没见过上午七点吃牛排的人,怀疑地打量着他身上的病号服,不过看在他付清全款的份上没有报警,跑去后厨下单了。

李维斯抱着一杯柠檬水凄凄惨惨地等餐。有人开了点唱机,音响里响起悠扬的钢琴前奏。

竟然是杨千嬅的《再见二丁目》,难得费城还有粤语老歌的粉丝。

林夕的歌词凄淡婉伤,杨千嬅的嗓音却舒缓沉静,二者在琴声中娓娓缠绵,恍惚间勾勒出一段至情至性的情思。

小时候李珍极爱这首歌,餐馆打烊后总是熄了灯在吧台边倒半杯酒,和着杨千嬅的声音缓缓喝下。

那是李维斯对爱情最古早最直观的认知——伤痛、等待、听不懂的粤语唱白,还有女人的眼泪。

那时候他不懂一个人为什么会因为另一个人而痛苦,现在他懂了。

那种被遗弃、被否定、被轻视的感觉足以摧毁一个人所有的自信,再强大再阳光也没有用,所有的安慰都纸上谈兵,都是自欺欺人!

宗铭就是不信任他,就是看不起他,就是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优秀的刑警!

宗铭还把伊登叫“岳父”,他就从来没把自己当成真正意义上的丈夫!

有钱了不起?交了医药费就了不起吗?

老子不治了!

老子身强力壮,多喝热水就痊愈了哼!

李维斯捏着杯子在伤感的情歌中咯吱咯吱磨着后槽牙,冷不丁一个高大的阴影出现在眼前,将初升的阳光遮掉了一大半。

桑国庭拎着个公文包,风尘仆仆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柠檬水。

“局局局局座!”李维斯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抢过水壶殷勤伺候。桑国庭一脸倦色,仿佛好几天没睡好觉似的,倒水的工夫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多谢……坐下说吧,你还病着。”

“我我我都好了。”李维斯所有的吐槽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眼巴巴看着桑国庭,“局座你怎么来了?”

“去医院看你,他们说你出去了,我沿着马路走啊走啊,看见你坐在这就过来了。”桑国庭抹了一把脸,看着他笑,掏出手机往桌上一丢,“着急坏了吧?阿菡说你天天在UMBRA上问东问西。”

一提这个李维斯就委屈得不行:“那他们谁也不回我,谁也不理我?”

桑国庭说:“都是我吩咐的,不让他们打扰你养病。你这次在加布林立了大功,病成这样我好心疼……唉,你们都像我的仔一样,哪个受伤我都不忍心啊。”

李维斯想起他春天才经历了桑菡受伤事件,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感动地道:“谢谢局座关心,我都好了,我的病就是听上去吓人,其实没什么的,都不严重。”

“我知道啦。”桑国庭说,“刚刚在医院我已经问过那个李逵了,他说你身体底子好,恢复很快,已经可以出院了。”

李维斯楞了一下才明白他说得是自己那个主治医生,不禁喜上眉梢:“可以出院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工作了?让阿菡把屏蔽解除了行吗?”

“回头我跟他说。”桑国庭看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摇头叹息道,“我就想不通了,宗铭哪儿来这么好眼光,挑的人个个这么高觉悟,尤其是你,人又乖又聪明,还长得这么好看……回头我去看看他老豆,顺便在旁边买块墓地把祖坟迁过去……哈哈哈哈。”

听的人还没笑,他先笑得前仰后合,李维斯有点小惊悚,迟疑道:“局、局座您别笑了,怪吓人的……”

“有乜?”桑国庭搓了搓脸,终于不笑了。

李维斯松了口气,问:“局座,宗铭去哪儿了,怎么联系不到?”

桑国庭沉吟不答,李维斯追问:“你们是不是找到鲨鱼岛了?他是不是已经去了?”

桑国庭点了点头:“这件事是他做主暂时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你病得太厉害,他怕你性子急,年纪轻轻落下病根。”

李维斯抿唇不语,桑国庭叹气道:“小李,宗铭心里也纠结啊。你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他信重你,愿意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上。但你又是他最亲的亲人,他看不得你受伤,恨不得你的病生在他身上……”

李维斯心里酸酸的,又热热的,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杯子。桑国庭说:“他亲口对我说,不能埋没你,辜负你的天赋,但也不能让你带着伤病工作,所以在主治医生确定你没事之前,绝对不能告诉你他去了鲨鱼岛。”

李维斯一怔,抬头问:“他真的去了鲨鱼岛?”

“五天前。”桑国庭说,“现在他应该就在亚瑟资本的秘密总部。”

他怎么去的?既然他都能去,为什么不直接派武装警察去端了他们的老巢?李维斯心跳加快,有几十个问题想要问他,桑国庭却按了按手,道:“这里不方便,回医院去说吧。我要让医生给你再做一次全面检查,等确定你可以出院了,再把他留下的任务交给你。”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李维斯霍地站起身。正好侍应生端着餐盘过来,吓得差点把盘子打了:“先生,您的早餐……”

李维斯看着香喷喷的厚切牛排、意面和草莓奶昔,忍痛一挥手:“打包!”

“……”桑国庭本已拿起了刀叉,又一头黑线地轻轻放下——好恨这些有钱佬,一个人叫这么多吃的,也不跟领导客气客气!

算起来宗铭还算识相,好歹给老子买了一张头等舱机票。

年轻人就是不行啊,奶昔都不懂得多给老子叫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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