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叶暮然收回了黑冥月剑,接着打了个响指,阿莲蹭的一声,从符咒中飞了出来,她盯着面前的叶骄阳,又看了看叶暮然,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叶骄阳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这可是他日思夜想的姑娘,只怕是变成了鬼,也让他心头为之动荡。
他当即就松开了张清,将他头上的符纸揭开,张清也没撒丫子就跑,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叶骄阳,他张了张嘴,好似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张清慢慢走到了叶暮然的身边,叶暮然一脸正色,不过体内鬼门邪气不断往外冒,他也不能不提防着叶骄阳,只怕他心里琢磨着什么坏招。
叶暮然冷冷地观察了半晌,发现叶骄阳眼神有些呆滞,便道:“这是我的鬼仆,你可知道鬼仆是什么东西?”
叶骄阳愣愣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所谓鬼仆,就是缚住的冤魂,将你自个儿的法力借于它身,鬼属阴,而人属阳,鬼不能逗留于阳间太久,超过一段时间,便会魂飞魄散,一辈子无回。而她,就是冤死之人,我将我的法力赠予她,让她一直存于世间,只为我所用。”
“你为茅山判官,定当明白,判官必须捉鬼超度。如若你违反了这个规矩,可被茅山清理门户。”
叶骄阳点点头,“这个不用你说,我十分明白,我只想知道,这姑娘到底是谁,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不时地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怕你知道了真相,会下不了手超度她”
叶骄阳心中涌出不详的预感,但这事儿必须解决,不解决,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下来。
他迟疑了片刻,便道:“你把记忆还给我,之后要怎么做,不用你说。”
叶暮然叹了一口气,抽出一张符,符上点上自己的血,接着又在符上撒了一点忘魂散,天师之血,化阴还阳,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叶暮然这个法咒,就能还给他一部分的记忆。
叶暮然也不知道能还给他多少记忆,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叶暮然把符递给阿莲,让阿莲交给叶骄阳。
叶骄阳紧紧盯着阿莲,阿莲那是热泪盈眶,颤抖着把符塞进了叶骄阳的手中。
“你你真的要这么做?”阿莲轻声问。
叶骄阳接过符咒,问叶暮然,“这符,要怎么用?”
叶暮然说,用雷点燃,吸入它的符烟。
叶骄阳将符纸卷成一个纸卷儿,喝了一声“雷!”
掌心雷如火蛇,窜出手掌心,迅速将符纸化成一团灰烬。
黑烟四起。
叶骄阳把头仰起,鼻子狠狠地缩了缩,那黑烟钻入了叶骄阳的身体之中。
叶骄阳顿时身形一震,全身不住地抽搐。
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阿莲看着他这样子,心就如被针儿尖扎了似的,那个疼哦。
她回头看着叶暮然:“他他怎么会这样?”
叶暮然面无表情,“人死容易复生难,忘魂容易记情难。他要找回自己的记忆,必定要焚火踏心一次。”
叶暮然这话说的没错,此时此刻的叶骄阳,真如焚火踏心。
那种感觉,似有无数蚂蚁在啃食着脑子,叶骄阳的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片段,那些片段像是走马灯,连串着,不停歇地在脑子里播放。
眼前的小山村,山连绵起伏,对了,这是自己生活的地方,是自己的家乡
叶骄阳看见,家门口有一块巨大的鱼塘,鱼塘边坐着一个姑娘。
姑娘梳着大辫子,穿着花衬衫,背影看上去,条子很顺。
叶骄阳走过去,姑娘回过头来,莞尔一笑。
他脱口而出,“阿莲,你在这里干什么?”
“骄阳,我要去读大学了。”阿莲道。
“哟,多好的事儿!”叶骄阳笑了笑,“真替你高兴。”
可是阿莲的笑,渐渐变成了苦笑,“多想你也能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叶骄阳摆手,“没事,我这个病,从小就有,出了村子就会嗝屁,我宁愿癞活着,只要能见到你,我等多久都愿意。”
阿莲道:“你放心,只要一有假期,我就回来,把学校里的事情告诉你。”
接下来,叶骄阳的记忆里,就只剩下等待,他走不出村子,只能看着日出变成日落,白天变成黑夜。
过了很久,叶骄阳身边的人都告诉他,阿莲肯定找了城里男人,不会回来了。
但是叶骄阳依然相信,她不回来,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阿莲是个好姑娘,就算她要嫁给别人,也会回来跟他说一声,不会就此消失。
叶骄阳等啊等啊,忽然有一天,一个道士打扮的青年路过。
给他贴了一道符咒,治好了他的怪病
之后他来到了城市里,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那些经历如幻灯片似的从眼前闪过。
叶骄阳最后一眼看见的光景,就是他在顶楼之上,一道光冲了过来,阿莲用身体挡在了他的面前。
叶骄阳想伸手挡住,可是
记忆就在这里断片了。
再次进入的场景,是叶骄阳小的时候,他在一个门廊的外面,看着大人们进进出出。
他老爹坐在门口抽烟袋子,一脸愁容。
“爹,您坐在这里干什么?”叶骄阳问。
老叶狠狠抽了一口烟,便对他说:“你娘在里面拼命。”
“拼命?”叶骄阳不懂他的话。
“如果你有兄弟,或者姐妹,你能用腻的命来护他周全吗?”老叶轻声问去。
“能!”只要是我叶家血脉,我肯定会尽到当哥哥的责任。
老叶听见他的话,笑了笑。
就在这时,只听见内屋中,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产婆跑了出来,对着爷俩儿道:“是男孩!男孩!”
叶骄阳一睁眼,天空依然黑暗,落雪无边
他坐了起来,盯着前方,叶暮然黑袍一身,将黑冥月剑当作拐杖,撑在了雪地中,一直等待他的苏醒。
叶暮然的头顶已经有薄薄一层落雪,他等叶骄阳从地上爬了起来,便开口先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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