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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北突然想起来，小的时候，自己喜欢上一条花裙子，可是自己太胖了，穿不了。
她又哭又闹，非要买，最后妈妈拗不过她，让她把裙子带回了家。她把自己硬塞进去，照着镜子，然后又被自己丑哭了，裙子也没再穿过。
原来自己从小就那么固执，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求也不会属于自己，这个道理她还是学不会。
就像她明知道，申杰并不喜欢自己，但还是厚着脸皮，带着礼物去告白了。她眼睁睁看着申杰把她送的手表扔进下水道里，毫不留情。她心里明白的，自己是一点成功的可能也没有。但还是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拉住他，去抱他。
这样很不知羞耻，她知道。但她就是想要拥有这个人，比想要拥有花裙子还要强烈。
祝姑婆的嘴开开合合，像一个扇贝。何小北无聊地数着，这个“扇贝”要开合多少次。
她还没有时间来教训自己，赵琼这个傻子，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有这么喜欢夏荷么？夏荷也是，就知道哭，胆小鬼－－
她真该庆幸自己还有时间在这里腹诽别人，她也知道，马上就轮到自己了。但是男主角还没到呢，难道自己一个人要一个人唱独角戏么，这也太滑稽了也太可悲了点吧。
祝姑婆会问她什么呢？怕是都一样，为什么那么做，是不是关系过密？她该怎么回答，因为喜欢那个人，疯狂地喜欢。但是没有关系过密，因为那个人不搭理自己－－
唉，自己太悲哀了不是么－－
“何小北！”
“扇贝”发出刺耳的声音，把何小北惊醒，原来赵琼他们已经走了，该自己了。
祝姑婆明显已经精疲力竭了，显得后劲不足，鼓着气，瞪着何小北，默不作声。
“刘老师，你们班的申杰什么时候过来，发生这种事，怎么也不能让小姑娘背锅吧，要我说，多半是男生不好！”祝姑婆转移战火，对着旁边的理科十一班的班主任喋喋不休。老刘头讪笑着，一脸尴尬，
“申杰那小子还没来上课呢，我跟班里的同学说了，让他等会直接过来－－”
“啊？！现在都几点了，还不来上课！差生就是差生，就知道带坏别人－－”
“是在说我么－－”申杰冷着一张脸过来，从何小北身边擦肩而过，让她失落的是，他一眼都没有看过自己。
“我这个差生给您老添什么麻烦了？”申杰戏谑地笑着，话里变相在说她老。这种肆无忌惮的样子让祝姑婆一愣，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刘老师，这就是你们班的好学生，今天，你要不给个说法，学校那关你就过不去！”
刘老师赔着笑，无奈地看了看申杰，不作声。他想着，这次估计是保不住申杰了－－
“我追的他！”何小北不合时宜的开口，惊得祝姑婆目瞪口呆，她憋着火，一字一句地问，
“何小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要袒护他！”
“事实就是这样，我追的他，他还不答应，昨天晚上都是我一厢情愿，对他动手动脚，都是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原来她也是个傻子，开始还觉得赵琼太傻，那样做岂不是没法在班里待了，现在轮到自己了，才知道什么叫义无反顾，就是不能看着申杰因为她受到这种待遇。
何小北的话音一落，整个办公室都变得静悄悄的，老师们都看着她，那种目光，如果说都是嫌恶就算了，竟然还有好多，带着些同情，这最让她受不了。
申杰也转过脸，淡淡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表示。可能也觉得她傻吧。
“何小北，你回去吧，把你母亲叫来，商量下转校或者转班的事，一班，容不下你－－”祝姑婆无力地说着，身心俱疲，好好的学生，说叛逆就叛逆了，让她有点难以接受。
何小北低着头，没有动作，“我愿意转班，能别叫我妈来么－－”
祝姑婆一下炸了，抽起桌子上的一本书，重重摔在何小北的脸上，“你现在知道要脸啦，我就是要让你妈妈看看，教出一个什么样的女儿来，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了！”
申杰挡在何小北身前，不管祝姑婆在如何大发雷霆，直接拉着她，出了办公室。
“你同情我？”何小北甩开申杰的手，正视着他。
“我同情她而已－－你可以跟她说是我的错，这种事，我反正无所谓的－－”
“我说的分明都是实话，不想把屎盆子往你头上扣。我告诉你，即使我有可能在这学校待不下去了，不过，你也别指望我会放弃，我不管在哪都不会放弃你的。”
“你他妈有病啊！怎么倔得跟头驴一样！”申杰火了，直接骂道。
“我就是有病！”何小北也毫不示弱。但下一秒她就怂了，颤着声，念道：
“妈？”
何妈妈站在走廊那头，眼睛红红的，看着何小北，然后又看了一眼申杰。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过来拉着何小北，拽进了办公室。
从小到大，何小北最怕的就是她妈－－张志芳女士，这人平日里就爱咋咋忽忽的。邻里邻亲地，没人敢惹她。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老妈这么低眉顺眼地，跟另一个女人，不断地赔礼道歉，躬着腰，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小北错了，我错了！”
何小北看着看着眼泪啪啪地往下掉，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妈，你别这样，大不了我不上学了还不行嘛！”
“啪！”长这么大以来，张志芳女士第一次打了她，打得那么重，她甚至觉得耳边都是嗡嗡的轰鸣声，眼前闪起了星星。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说什么混话呢，你不上学你干什么呀，你才多大啊，你就不上学了，啊？！”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哭了起来，哭得让何小北的心里，比火辣辣的脸还要疼。
可能都是为人父母，祝姑婆最后还是心软了。她答应何妈妈，不会把何小北开除，只是一班说什么也不让她待了，给转到自己带的文十班。这已经是格外仁慈了，如果她不收，也不会有其他任何一个老师愿意接受自己这样的学生。
何妈妈抹着眼泪，拉着何小北一步一步离开了办公室。下了楼，到了何小北班门口，她既心疼又无奈地颤着手，轻轻摸了摸何小北的脸，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然后只是叹了口气，
“你去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说着便转过身去，那背影好像突然矮了一大截，让何小北恨不得再抽自己一巴掌。
顾晓早就急得不行了。
赵琼垂头丧气，夏荷哭哭啼啼，那也是早早就回来了。可是唯独何小北，迟迟没回。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昨晚让小北一个人走了，连问都没问，自己这个朋友做得实在是太失败了。
一会，赵琼收拾起东西，低着头往外走，走到夏荷座位边上的时候停了一下，却什么话也没说。他走了以后，班里再也淡定不下去了，突然哄地一下议论开来。夏荷趴在桌子上，发出呜咽的哭声。
这一切都让顾晓心乱如麻，她现在无人可问，只能靠自己想，却也没有任何头绪。不行，她等不了了－－
“顾晓，你去哪，还没下自习呢！”周玲着急地喊道，可顾晓已经坐不下去了，直接往外走，想去办公室看看。
就在门口，撞见了眼睛通红的何小北。顾晓的心突然一酸，“小北，你的脸－－”
“我没事，真的。”何小北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真的不想让更多人为自己伤心了。
“我拿一下东西－－”说着，她默默走到座位上，收拾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就全是书而已。只是，这平时堆得高高的，惹人心烦的书，此时此刻，也让她觉得自己开始的想法错了，有些东西说舍弃好像很容易，但真的不要了，又那么难过。
“小北－－”顾晓轻轻拉住从身边走过的何小北，不知道说些什么。何小北的身子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怕被看见，自己的狼狈。
顾晓就那样站着，看着何小北的背影。即使下课铃响了她也没有发觉。
清晨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去，一道道光线从门口散落进来，却让人感觉不到温暖，此时此刻好像那些光都变成了实体，一根根，刺痛了她的眼睛。
在一片光亮中，何小北越来越远，顾晓有一种错觉，好像小北这样走了之后，她们两个人以后，就会像此时一样－－距离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