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蝉与王小玉两人肩并肩,出了山庄大门,往镇上走去。从远处看过去,倒像是一对兄弟。
不多一会儿,来到集市。朱蝉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走走停住,不时买这买那,心想:“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娇小姐,好日子过惯了,这要出门了,还要带这么多吃的东西。”
才走完小半条街,朱蝉手里就提满了大包小包,一个大食盒。全是些点心、甜品,瓜子果脯之类。不由问道:“小玉姑娘,这都是你要带的东西吗?这也太多了吧,咱们随走随买不就行了吗,不用带了。”
王小玉点了点头,正色道:“首先,我要纠正一下你的称呼,是公子,不是姑娘。以后可不要喊错了。第二,不多带点东西能行吗,不是说要走十几天吗?天天在船上坐着,多闷啊,买点零食也好解解闷。万一出门以后,不方便购买怎么办,还是提前置办妥吧。这是江湖经验,要慢慢学的。”
朱蝉一阵无言。也不再说什么了,老老实实的跟着,给她当一回佣人。
二人正走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喊道:“朱少爷!朱少爷!”有人向这边跑来。朱蝉虽然听到了,但心里实在没把自己与少爷两个字联系在一起,所以根本没理会。倒是一边的王小玉,碰了碰他,说道:“有人叫你!”刚说完,一个人一把拽住了朱蝉的手臂。朱蝉扭头一看,认出正是胡老汉。他的儿子大牛,在后边呼哧呼哧的追了上来。
老胡抓着朱蝉的手臂,摇了摇,说道:“朱少爷,可找到你了。我都找了你一天了。”
朱蝉道:“胡大叔,你找我有事吗?”
老胡有点激动,颤巍巍的道:“朱少爷,真是太感谢了。昨天晚上,胡家的人给我送去了车钱,而且还多给了不少,我们全家这一年有盼头了。”说完,眼里滚下泪来。大牛来到跟前,胖乎乎的小脸跑得通红。
老胡拉着大牛,道:“大牛,快点替爹给朱少爷磕头。”
大牛听话,身子一弯就要跪下去。朱蝉赶紧拉住他,说道:“别这样,大叔,真的不用了。你别客气!”
大牛执意要跪,朱蝉拽住他,道:“小兄弟,听我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轻易下跪。记住了吗?”大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再坚持。
朱蝉打量了他一下,见他生得虎头虎脑的,胳膊腿很粗壮,长大以后肯定是条大汉。不由生起一个念头,向老胡问道:“大叔,大牛平时在家都做什么?读书了吗?”
老胡叹了口气,道:“我们穷人家哪有钱来读书啊,他现在也就是在家帮帮我忙。孩子年龄还小,也做不了什么。”
朱蝉道:“你看这样行吗,我写封信把他推荐到我师傅那儿去,学武功怎么样啊?”
老胡怔了一怔,半天才回过味来,喜道:“那当然太好了,只是远不远啊?”
“不远,”朱蝉说道:“就在狮子山上。”
“好好好!”胡老汉连口答应,自己这样的家庭,读书是无望了,要是能学身武艺,自己家不再受人欺负不说,说不定以后还能出人头地,做个大将军什么的。
朱蝉从店家那里借来纸笔,简单的写了一封信,说明了一下情况,希望师傅能酌情收录为弟子等等。写完找了个信封包起来,封皮上写上“师傅亲启”四个字。告诉胡老汉陪同大牛一块去临江禅院,找了尘禅师,当面求师。胡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千恩万谢,带同儿子走了。
王小玉看着他们走远,问道:“朱大哥,你师傅会收他吗?”
朱蝉心里也没底,回道:“不试怎么知道啊。先试试再说,师傅要是不同意,我再想办法。”
王小玉道:“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师傅除了你,一生从未收徒,这个大家都知道。他如果执意不收,你还能逼着他收啊?”看着朱蝉脸上笑得很神秘,心里一动,笑吟吟的道:“你不会真要逼着他收徒吧?”
朱蝉看着她脸上写满了不信任,索性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价,郑重道:“天机不可泄露也!小孩子家怎么这么好打听事啊!”说完哈哈大笑。
王小玉撅着嘴,口中嘟哝道:“不就比我大两岁吗,真把自己当大人了。”
朱蝉看着她可爱的样子,笑道:“大一天也是大,更别说是两年了。”抬手拎起手里的东西,问道:“大小姐,还没买够吗?”
王小玉看看他手里的大包小包,说道:“嗯,差不多了,再买一样就够了。”说完,转身就走,不再理他。
朱蝉无法只好跟了上去。跟着她穿街走巷,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家裁缝店。进到店里,掌柜的迎了出来。拱手打了个招呼,道:“两位客人,要做衣服吗?”
王小玉道:“掌柜的,我大哥有急事要出门,来不及做了。你这有没有做好的成衣,先紧给他一套,我多付你钱,你看可以吗?”
掌柜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道:“这个……可是……”
王小玉看他的神态,伸手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来,送到掌柜的面前。掌柜的一看,惊得嘴巴张了半天,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才回过味来,忙伸手接过,说道:“好好好,是这位少爷吗,你跟我来一下,我找几套你试试。”
朱蝉诧异道:“我?——”
王小玉笑道:“当然是你,难道还是我吗?你总不能就这一身衣服出门吧?不要推辞啊,这也是我表哥的意思。”
朱蝉想想也是,这次出门是代表胡家,总也不能丢了脸面。于是欣然跟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出来。朱蝉穿了一件黑色长衫,连腰带也是黑色的,只是在带子上绣着一行金色的图案。整个人显得清秀挺拔,很是干练。掌柜的手里拿着两件衣服,跟在后面。一件是朱蝉换下来的那套,另一件是一件灰色的长衫。来到王小玉跟前,笑道:“公子,也就这两件穿着比较可以了,其他的尺寸都不合适。”说完,吩咐伙计把手里的两件衣服包好,装在纺织盒中。
王小玉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朱蝉,点了点头道:“挺好,那就这样吧。等以后回来,再做新的吧。”
朱蝉看着她一副阔少爷的样子,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二人收拾好东西,离开店面。又在街上逛了逛,看看也没什么东西可买的了,于是并肩向山庄方向走去。
此时正午已过,富裕人家估计早就吃过午饭了,现在应该在喝茶消食。沿途很多小的吃食店面,棚子下面挤得满满的,都是一些刚做完工,或者是赶脚路过的穷苦人。这些人,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干活,有的可能早上还饿着肚子,忙活了大半天了,饥肠辘辘,就靠着中午这顿饭食来补充一下体力,还得维持下午的劳作。
朱蝉看着他们,心里很是难受。以前在山里时,见过一些猎户,还有一些给大户家做工的人。听他们谈起过生活的难处,一年四季,食不果腹。但是又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只能苟延残喘,过一天是一天。
两人边走边看,渐渐来到尽头处,这儿有一家小店,收拾得比那些明显要干净很多。而且,在棚边的一根高杆上,竟然挂着一幅旗子,上面一个很大的“酒”字。店里的客人很少,只寥寥数人。跟前面的那些小店相比,简直连个零头也不够。朱蝉看见有酒,不知为什么有些亲切,看看里面的桌椅板凳擦洗的很干净,于是对王小玉道:“兄弟,咱们在这儿吃点饭吧。”
王小玉看看小店,瞅了瞅桌椅板凳,看朱蝉的意思是想留下,笑道:“好啊,反正咱们回去他们也都吃完饭了,那就在这儿随便吃点吧。嗯,风景还不错。”说着看了看坡下滚滚的江水,显得挺感兴趣。
“那好,我去找张桌子。”朱蝉喜出望外。刚才经过的地方他就想停下,可是看看那些食客,虽然自己不觉有什么不便,但是小玉毕竟是个姑娘,万一嫌脏,弄得不好就尴尬了。所以一直没开口。眼看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好不容易出现这么一家干净一点的,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只是实在没想到,小玉一点儿也没坚持,就答应了,而且还替自己找了个理由。
朱蝉赶紧跑进店里,找了靠边的一张桌子,用手拭了一下,确实很干净,高兴地喊道:“兄弟,这边来!”
王小玉走过去,抿着嘴,俏生生地在一条板凳上坐下。朱蝉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见只有两条板凳,东西放在桌上把整个桌子都占住了。扭头四顾,想找张凳子什么的,放东西。这家小店可能是新开的不久,东西不全,除了这几张桌子,板凳也不多。倒是有一把竹子做成的椅子,但是被一位食客占住了,上面放着一个很大的朱红酒葫芦。
朱蝉见那张桌被一位老人占据,桌上就摆着两样菜,一盘酱牛肉,一盘咸水花生。旁边放着一大壶酒,老人跟前一只酒碗。老人自酌自饮,很是悠闲。
朱蝉转转看看,实在找不到其他物件。想了想,走上前去,向着老人躬身一礼,道:“老人家请了,晚辈跟你老商量个事情可好?”
那位老人“滋溜”喝了一口酒,醉眼惺松,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朱蝉见状,接道:“晚辈需要个物件放置那些东西,你看能不能……”说完指了一下自己的那堆东西。
老人看了一眼,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酒壶。朱蝉会意,赶紧端起酒壶,给他在酒碗里满上。老人也不客气,端起来一口干了,放在桌上示意再倒,朱蝉又把酒倒满,老人又干了。一连三碗,老人喝了三碗,朱蝉倒了三碗。
老人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大声道:“酒钱,你付!”说完,站起身来,伸手拿过酒葫芦,转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