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五月圆夜。
江宁知味楼与往常一样,还未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已座无虚席。
今天却是很怪,楼上楼下几十张桌子空无一人,平时的老主顾,竟全被挡在门外。
就连知味楼最大的主顾,江宁府巨富张员外,今天也没有位子。
张员外气得涨红了脸,就要发脾气。要知道在江宁张员外要是发起脾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味楼的掌柜立刻赶来,躬身作揖,赔了一万个不是,又答应立刻送上一桌最好的酒菜,和一百只刚上市的大闸蟹到他府上,又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张员外眉头一皱,什么话也没说,领着他的几个客人扭头就走。
掌柜才松一口气,江宁盐帮的分舵主曹云天,带着他一群下属,衣着光鲜,正大步走来。
曹云天可没张员外那么好说话,“里边这么多空位,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他挥手格开掌柜,正要上楼,一个人忽然出现,挡住了他的路。
一个着一身白衣,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在江宁府居然有人敢挡曹云天的路?
曹云天心腹“金刚钻”胡海第一个冲了出去,“你找死?”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我不想死。”
“不想死就滚开,别挡大爷们的道。”
白衣少年还是微笑着,“大爷们也不能上去。”
“你知不知道大爷们都是什么人?”
“不知道。”白衣少年笑着说:“我管你什么人,总之今天不管你是大爷、二爷、老爷,最好都别上去。”
“大爷偏要上去又怎样?”
“那你就试试看。”白衣少年说:“你只要敢踏上这楼梯一步,保证让你由活大爷变成鬼大爷。”
胡海早已按捺不住,怒喝一声,右手五指平齐插了过来。
他号称“金刚钻”,这五指的威力自然不小,碎石断瓦不在话下。多年来追随曹云天走南闯北,不知经历了多少战斗。
白衣少年微微侧身,避开他这一招。他又插出左手,连续进攻。
白衣少年只是躲闪,他并未得手。
白衣少年冲他再次微微一笑,双眼凝注着他,突然出手,一根手指插入了他的喉咙里。
胡海的眼珠子凸了出来,一声惨叫都没有,人就缓缓倒地。
白衣少年取出一块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各位大爷还不走?”
如果就这么走了,盐帮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中立足?
又有几个人要冲出去,曹云天反而将他们拦住。
他发现这里为何这般冷清不是没有原因?楼上边肯定有什么大人物。
曹云天强压心头火,“敢问朋友高姓大名,从何而来?”
白衣少年微笑对他说:“这些你没必要问,也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就够了。”
“那件事?”
白衣少年慢慢说:“今天你不能上去。”
“为什么?”曹云天脸色变了,手已握成拳。
白衣少年不以为意,“就算是六大门派的掌门来了也不能上去,如若他们胆敢踏入这楼梯一步,也得死。”
“到底是何人在楼上?”曹云天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这句话你本不该问,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你应该想得出来。”
曹云天的拳头张开了,回身就走。众人只好抬起胡海的尸身跟着他走。
才出得门口就有人忍不住问,“楼上究竟是什么人?”
“龙蛇虎豹皆退避,他是江湖一病猫。”
他现在正坐在楼上一间雅室里。
他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眼睛里满是疲倦之色。
他就像是一个病人,这么热的天气他的椅子还垫着一张大虎皮,双腿盖着一张波斯毛毡。
他的人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光采,似乎对生活也失去了信心。
在他身后还肃立着一位威严的老者。已是垂暮之年的他反而散发出一种年轻人的刚劲,眼神慑人夺魄,令人不敢仰视。
可他对那个病怏怏的少年态度却是十分恭敬,无论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当年威震江湖,傲视群雄,从未败过一次的“铁虎”杨刚。
还有一个青衣中年人在为这个病怏怏的少年倒茶。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傻傻的,他一举一动都格外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做错了事。
病怏怏的少年接过来,浅浅啜了一小口。
他的手也无血色,就和他的脸色一样,手指很长,很秀气,如同女人一般,好像喝茶都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
他是谁?
他就是病猫——尤辉。
屋子里不再有其他人,也没有人来。
尤辉轻轻说:“我已经很多年没等过人了。
杨刚说:“是。”
“今天我已经在这里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是。”
“我记得上次我等的人是梁枫。”
“现在决不会有人等他。”
尤辉轻轻叹道:“他死得太惨了。”
“是啊!他死得好惨。”杨刚说:“以后也不会有人等路友佳。”
“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他还不能死。”
“对,他不能死,那件事情还要等着他去做。”
尤辉轻点一下头。他仿佛不想再多说话,因为他觉得说话也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
屋子里溢满茶香,很静,很静。尤辉不开口,别人只好闭上嘴巴。
突然,崭新的门帘被掀起,一个短衫伙计垂着头,端着一个青花大盖碗走了进来。
杨刚眉目一皱,“出去。”
这个伙计原地不动,“小人是来上菜的。”
杨刚怒道:“谁让你来上菜的,客人还没到。”
谁知这个伙计竟然抬起头微笑,“不知道你们在等谁?”
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在目,他不是路友佳还能是谁?
没想到他竟然避过了耳目混入这里,如果他想要行刺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
路友佳寻了个座位径自坐下。
尤辉伸伸懒腰,说了一声,“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