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傲皇朝,靖安十九年,春。
国乐小学。
一轮红日从鱼鳞般的云隙中闪出,小学四周弥漫起桔红的光线,远远看去像是升腾起来的一片淡雅红雾。
红雾之中,学子们陆陆续续的出现在校门口,有的瞌睡明显还没醒,有的还在吃着早食,有的正急切的从父母或者仆佣手中拽过书包……
每每看到这副慌乱却不失温馨的画面,上官澜一点也不后悔当初来这所学校任职的决定。甚至每天会早早来到校门口迎接学子们的到来。
可今天,这位东傲国最尊贵的少年圣儒、金牌御医不比往常,不但没有在门口迎接他素来爱惜的学子,更是斜靠在一个少有人经过的角落揉着额角,不时心不在焉的看眼校门方向。
当看到武府的马车临近,上官澜的心便‘咯噔’一声跳了起来。
很快,‘吁’的一声,武府的马车停在了小学门口。马车夫满脸含笑说了声‘姑娘,到了’后,小心翼翼的摞起了车帘。
接着,似一团白云般的小身影矫健的从马车上跳下并且潇洒的和马车夫挥手告别,然后她一仰头,看着‘国乐小学’四个字,笑得露出小虎牙。
看着那胖乎乎的小背影潇洒的抬起小短腿跨进国乐小学的大门,上官澜再次抚额。
他对她并不陌生:因为她是他的小娘子;
可她对他相当陌生:两家长辈口头婚约时她尚小,至今不知。
今天,是她到国乐小学上学的第一天,而他是她的夫子。
这种哭笑不得、啼笑皆非、尴尬百生、无可奈何的关系,正是令上官澜这位逍遥王府的郡王爷躲在角落抚额的原因。
再说小娘子,浑然不觉角落有人在打量,她很是精气神的往教室方向走去,沿路不忘笑得灿烂的和所有经过她身边的人打着招呼,“嗨,大家早!我叫武念亭!”
又来了个新生。
当然,自从上官夫子在这里任教后,找关系、走后门到这里来上学的新面孔、生面孔多之又多,不足为奇!
无视武念亭灿烂的笑容,所有经过她身边的学子们仍旧脚步不停的奔向教室。
居然个个无视!武念亭急忙再度为自己的身份做着充分的解释,“我姥爷是当朝刑部尚书武必,我老爹是东傲历史上最年青的太尉武长亭,我老妈……呃,听一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我老妈是这个世上最令人头疼的女子,所以头疼得我老爹先到阎王那里报到,替她打通关节去了。”
闻言,小伙伴们有的一惊,有的一愣,有的一呆后,仍旧不搭理她,又迳自往教室方向走去。
这份自认经典的开场白,使得她素来遇人熟,不想今天在这里碰了壁。武念亭脚步一顿,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接着,她握拳、给自己打气,决定在广大同学们的面前再度介绍自己一二。
打定主意,有神的眉一挑,她抬起小短腿,紧随着同学们的脚步进入教室。
“嗨,大家早!我叫武念亭!我姥爷是当朝刑部尚书武必,我老爹是东傲历史上最年青的太尉武长亭,我老妈……”
一遍。
二遍。
三遍……
上官澜斜靠在国乐小学院墙外,头疼的听着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自我介绍,懊恼的以手支额,“爹啊爹,父王啊父王,怎地选中了我、选中了我?”
正在上官澜懊恼万分、悔不当初之际,一抹黄衫,脸庞俊逸的少年走到他身边,伸手拍上他的肩,道:“阿澜。”
上官澜抬头,那张素来清冷的俊脸写满了‘痛不欲生’的表情。
见此,黄衫少年很是促狭道:“听说,你的小娘子今儿个头天来上课,我来瞅瞅。”
这家伙居然知道?!
压下心中的微惊,上官澜白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党━━龙世怀。
龙世怀闷笑的看着国乐小学里面,指着武念亭,道:“那个……就是你的小娘子?”
“你又从哪得到的消息?”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虽然是反问,但却是一句肯定的答复。遥想着飘逸的上官澜手牵着肥乎乎的小娘子逛街的场景,龙世怀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复又见上官澜的神情……他只得憋住笑,又拍了拍上官澜的肩,道:“不要忘了,我是八卦报的主子,这世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闻言,上官澜以警告的眼神看着龙世怀,“小声些,她还不知道。”
“不知道?”惊愕中的龙世怀继而再度大笑起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心彻底燃烧。一迳往学校里走一迳说道:“有意思,有意思,走,我陪你进去。”
“诶!”上官澜以手拦住,“你去,更添乱了。”语毕,他整了整衣服,潇洒的往教室方向走去。
当一众学子看到他们敬爱的上官夫子步进教室,立马恭敬的站了起来,齐声道:“夫子好!”
示意学生们坐下后,上官澜的眼睛不得不看向那个仍旧站着的武念亭。她婴儿肥的脸上满是震惊,口角居然……居然流着口水……
‘啪’的一声,上官澜脑中的某根弦似乎断了。
平复隐隐跳动的太阳穴,上官澜满脸含笑、极尽为人师者的和善问道:“武念亭同学?”
武念亭仍旧‘惊艳’的看着眼前的雪衣夫子。
倒是已然坐下的那些同学们急忙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回答着‘是的,是武念亭’、‘是的,夫子,她方才介绍她是武念亭’‘是的夫子,我们告诉她她的座位了’的话。
闻言,上官澜温声道:“武念亭同学,欢迎你的到来!”
“夫……夫……夫子好!”语无伦次中,武念亭终于从对夫子的惊艳中清醒过来,露出明亮的笑容,飞扑上前抓住上官澜的胳膊,道:“夫子,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就不说了。我姥爷是当朝刑部尚书武必,我老爹是东傲历史上最年青的太尉武长亭,我老妈……呃,听一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我老妈是这个世上最令人头疼的女子,所以头疼得我老爹先到阎王那里报到,替她打通关节去了。”
上官澜忍住头痛的再次听了武念亭的经典自我介绍,眼睛不自觉看向她胖乎乎的手,也太用力了些,抓得他胳膊都有些泛痛了。
但这个时候不是指责她‘太过热情’的时候,上官澜好脾性的指了指属于她的课桌,“回自己的座位上去,要上课了。”
“夫子,你的皮肤为什么保养得这么好?我听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皮肤保养得好的人性格也保养得相当的好,平易近人型的。”
忍住要甩胳膊的冲动,上官澜再次指了指属于武念亭的课桌,“同学,请回座位去。该上课了。”
“夫子,你的衣服是雪白的。我听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穿白衣服的人,一般情操和情怀也高些,所以我也穿白色的衣服。”
“武念亭同学,请回座位去。该上课了。”
“夫子,你记住我叫武念亭了!我听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上课的第一天,一定要给夫子留下一个好映像,看在我们都穿白衣服的份上,夫子对我的映像应该很好了吧?”
简直就是鸡同鸭讲啊,她根本无视他的话。看来只得自己先让让步再说。
念及此,上官澜咬牙,尽力露出一个春风般的笑,道:“很好,你已经给夫子留下很好的映像了。”
“真的。”武念亭的大眼睛生动起来,似翩翩欲飞的蝴蝶,满是兴奋、满是期待道:“我听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如果我给夫子留下好映像了,那么,晚上夫子肯定会请我用晚食。”
共进晚餐?!
陷阱啊啊啊!
可是,他怎么就被她绕进来的?
上官澜忍了又忍,终是顺平一口气,问:“你还有什么是没有听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的?”
“那个大人物没有告诉我,原来夫子……夫子哥哥长得……长得这么帅!”
随着武念亭的话落地,教室外传来一长串爆笑声,紧接着龙世怀满脸含笑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对上官澜眨了眨眼睛,戏谑道:“夫子哥哥,以后的日子……节哀哈。”
上官澜颇不善的瞪着龙世怀,用眼神提醒龙世怀不要说露了嘴。
也就在这一瞬间,武念亭放弃了方方令她惊艳的夫子,然后扑到了龙世怀的面前且用力的抓着龙世怀的手。
“嗨,你好,我叫武念亭,我姥爷是当朝刑部尚书武必,我老爹是东傲历史上最年青的太尉武长亭,我老妈……呃,听一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我老妈是这个世上最令人头疼的女子,所以,头疼得我老爹先到阎王那里报到,替她打通关节去了。”
今天一大早,这经典自我介绍是他听得最多的开场白,他都可以背诵下来了。万不想上官澜的小娘子这般乍舌、唠叨,这上官澜的日子以后真有得闹啊。再加上自己时不时的踹上一脚,哈哈哈……念及此,龙世怀闷笑连连的点头,“嗯,很好、很好。”
“咦!黄颜色的衣服!”武念亭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龙世怀的衣物,然后肯定道:“极品,出自江宁织造府。”
龙世怀挑了挑眉,表扬道:“好眼力。”
“噢,我知道了。你是太子龙世怀吧?”
他今日出来得匆忙,没换衣物。但仅一件不显山不露水的衣物,她居然就猜出了他的身份!这份聪慧不可小觑。龙世怀讶异看着武念亭。
“沉默代表不反对哦。太子哥哥……”武念亭胖乎乎的小手转而缠上了龙世怀的腰,很是兴奋道:“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告诉我,以后碰到了太子哥哥一定要死死缠住,因为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太子哥哥会当我的大树。”
“大树?”
“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告诉我,只要把你哄好了,只要你成了我的大树,以后我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东傲国没人敢欺负我。”
哄一朝太子?
这小妮子还真是童言无忌、童趣天然。
看着小妮子期待着他回答的神情,龙世怀恍然大悟道:“大树底下好乘凉!”
“嗯、嗯、嗯……太子哥哥,你是来看夫子哥哥的还是来看同学的?没想到会看到我吧?”
龙世怀干咳二声笑看向上官澜,冲着上官澜微一挑眉后,又冲着武念亭眨眨眼睛,半是轻哄半是认真道:“我更惊喜能看见你呢。”
“真的!”武念亭再次笑了起来,眉毛也弯了,鼻子也皱了,那露了两颗小虎牙的笑便似小野花般的开了一地。眉飞色舞又道:“我听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这就叫有缘,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我一见太子哥哥就觉得亲切,也很惊喜,看来我们是有缘的。”
这话中听。龙世怀满脸含笑不停的点头,“有缘,有缘。”
“太子哥哥,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如果你觉得与我有缘了的话,以后要多来找我,将我带出去玩,让整个东傲的人都看见,只有这样,东傲国的人才会知道你是我的大树。太子哥哥,你会来找我,并带我出去玩么?”
“当然,当然。”话虽如此说,但龙世怀猛然发觉今天来看上官澜的热闹也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真的。”武念亭笑得见牙不见眼,抱紧龙世怀细腰的手又紧了三分,道:“我听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如果太子哥哥带我出去玩的话,不管什么东西,一定要拣着贵重的买,反正太子哥哥有银子,不用担心。是么,太子哥哥?”
前面一路答应下来了,如果现在不答应的话,说明他前面的回答都是屁话、敷衍……这可有损一朝太子的形象。明知道自己吃亏了,龙世怀只得仍旧咬着牙齿回答:“当然,当然。”
“来,拉勾。太子哥哥言出必行,是一言九鼎之人,定不会失信与我这个小女子的。”
这勾若拉下,以后他之于她而言,不但要出力而且还要出钱。
这勾若不拉,可刚才他点头如蒜,难道在这最后关口要当个非一言九鼎的人?
在龙世怀衡量着疏重疏轻时,感觉腰间被一双胖胖的小手不停的揉搓着、推搡着。回神、低头,看着怀中那亮亮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龙世怀也不知脑中哪根弦出了问题,不知不觉伸出手,虽然是小意思的勾了勾那胖乎乎的小手指,但却是颇有些心甘情愿的签下这份‘丧权辱国’的协议。
“太子哥哥,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
还有?
龙世怀头疼的以手打住,急道:“停、停、停。呃,那个,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可还有什么是没有告诉你的?”
“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居然没有告诉我,原来……原来太子哥哥长得……长得比夫子哥哥还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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