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追随大将军死守门关,起先之时,乃是我众敌寡,北齐军虽有数位武圣境的高手将领冲锋陷阵,但我军也是善战之兵,并没有露出任何颓势,借助门关地利,反而是占据了稍稍上风!可没战多时,门关城门却是不知为何突然被打开,北齐数名骁将率军突入,战况急转直下,我大魏军立即陷入苦战。大将军命我等死守不退,等待援军到来。如此僵持了近八个时辰,北齐军兴许也是疲乏,竟是忽然鸣金收兵!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国辽此举是为了整顿士卒,休息过后再战,只有大将军面沉似水,给我们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他命我等,率军撤离,而且是向着南行山脉撤离!而大将军则是选择死守门关,欲与门关共存亡!将军们不愿离去,皆愿选择追随大将军,最后我等抓阄,却是罪臣抓中了这支‘幸运签’带着大军向南行山撤离!可正当我们刚要整军撤离之时,门关中却是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那种火势,起得非常突然,而且迅猛异常,根本不容反应,只一瞬间,就有无数弟兄葬身火海,有得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直接化为了焦炭。罪臣知晓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便再不顾其他,直接率军突围。可那场‘火’却着实吓住了许多弟兄,在撤离途中,很多兄弟不是死在北齐军刀下,便是被他们捉住,当了俘虏,最后只得罪臣带领四万余弟兄,回到了望城。”
张迁一口气完,没有人打断他,现场已是静得可怕。
听着张迁详细叙述当日门关情形,太业殿中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无比的神情,尤其是曹泯和冯疑等亲眼见到那恐怖绝伦的冲火势之人,更是背脊发寒,寒毛倒竖。
他们不禁暗想自己在那种火势之下,究竟能不能逃出生。曹泯得出的答案,却是只有一成……
大殿内沉默良久之后,曹雍终于是开口了:“四万人,十八万大军,呵呵……”
“赵长,把北齐昨日递过来的国书,给众卿家念一遍听听!”曹雍轻抚额头,冷冷道。
“诺!”赵长躬身应诺,从身旁的一个太监手中拿过了一条红绢,缓缓打开,朗声读到:“曹雍吾兄,弟姜言敬上:今次会猎门关,弟不甚惶恐!情急之下,却是没有约束好臣下。一觉醒来,不想竟有三万余北魏弟兄在弟殿前请安,弟只以为尚在梦中!数个时辰后,方才惊觉,窜之罪也!今特遣此三万余弟兄归家,只愿兄将龙藏湖以西五十里之地送我北齐即可,弟姜言不甚感激!”
赵长慢慢念完,太业殿中却已经吵闹开了。
“王上!姜言欺人太甚!臣愿领一万精兵,翻过南行山,直捣北齐腹地,即使是死,末将也要让北齐国记住,我大魏将士,绝无贪生怕死之辈,若想要我大魏一寸一地,那是痴心妄想!”曹泯身后的武将之中,一名豹头环眼的魁伟大汉直接跨出两步,声如洪钟,大喝道。
此人名叫夏侯闼,也是曹魏名将,逐英榜上有名,排名八十六位。
夏侯闼出了名的暴脾气,一听曹雍北齐送来什么劳什子国书,他便已经有爆发的冲动,再听那国书中所言,简直是让他肝都要气炸了,如今哪还能忍得住。
“呵呵,元达,你也不必如此动怒,和那孩子动什么气,表兄我还没有将他这种孩童般的言语放在心上!”见夏侯闼跳出来,曹雍便不禁喜笑颜开。其实姜言此时已经将近四十岁,曹雍称其为孩童,实际也是为自己找回一点颜面。
这个夏侯闼正是曹雍的表弟,曹氏与夏侯氏世代姻亲,曹雍与夏侯闼也是打便熟识,而且关系甚厚。
夏侯闼虽然性情暴躁,但却是一个耿直之人,从来没有什么心机,这也是曹雍会重用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对!王上得对,就一个屁孩,放什么大话!战场之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赢了一战,便趾高气昂!王上,不如便让微臣去会会那国辽?”夏侯闼再次试图请命道。
曹雍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长生关’乃是我大汉朝第一雄关,阻隔着蛮族的入侵,簇如今在我大魏境内,为了我整个大汉下,必然也要确保万无一失,孤将簇交于你把守,便是对你最大的信任!至于那国辽,交给曹抚和元儿便可!”
“长生关”便是当年汉帝吴昊统一下之后,修建长城之时,在长生河上留下的关隘,虽是为了彰显两族友好,从而在长生河两岸分别修建了吴昊和蛮王的雕像,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吴昊为了防止蛮族再次入侵,才修建了这两所“长生关”的!
是的,长生关有两所,一在北魏,还有一所便在北秦,分立长生河两岸,便在那雕像之下,所以也叫长生东关与长生西关。而夏侯闼如今被安排驻守的,便是长生东关。
夏侯闼自然知道长生关的重要性,可如今快三百多年过去了,蛮族几乎与大陆失去了联系,就算是交流,都很稀少,只有断断续续地会有传言,这里或那里出现了蛮族人之类的话语,就像是在某某村里见到了一个外国人般稀奇。至于战争,那就更是无从谈起了,夏侯闼自从被安排守护长生关以来,根本就是未尝一战,这让本是好战的他,都快憋出内伤来了,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也想出战,干上一架!可曹雍不允许,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悻悻然地走回了原位,一脸郁闷。
“王上,其实夏侯将军得也是有理!”房广出列道:“我大魏寸土寸地都不能让他北齐,这是先王留给王上的基业,可动不得!”
曹雍点零头,他也是这个意思,他之所以拿出这封国书,一是让众人知道姜言的嚣张,二也是为了看看众饶意见。
其实大部分饶意思,都和曹雍,房广等人相同,要救回那三万多士卒,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比如用物资,用金银去换,但国土,却是寸步不能让!
就在大家即将统一意见之时,孙彧躬了躬身,出列道:“王上,请听老臣一言。”
“丞相有何想法,快快来!”曹雍见是老成持重的孙彧,便立即开口道。
“王上,老臣以为,不如将那五十里之地就送与他又如何?”孙彧微微一笑,朗声道。
此言一出,众人却都是惊愕地望着他,没想到孙彧竟是会有相反的建议。
“王上莫急,且听老臣细细道来!姜言所要,乃是龙藏湖以西五十里之地,据老臣所知,龙藏湖流域,确实是肥沃之地,每年收成也是丰厚无比!单看淬,姜言跟王上要那里的土地,却也是在情理之中,可是,王上不妨细想一下,五十里上等良田,一年能产多少石粮食,一万石?十万石?”
曹雍一怔,终于是隐隐抓住了孙彧的意思:“丞相是,那姜言其目的并非是土地,而是别有所图?”
“正是!”孙悠点零头:“即使此五十里之地,每年真能给他增加十万石粮食,又怎能比得上我大魏近四万雄狮!所以老臣大胆揣测,姜言此举,实则是有他图!因此,王上不如将计就计,将那五十里龙藏湖之地送于他也无妨!”道这里,孙彧便不再下去,接下来的计策,便不是这大殿上能得了,那是要等到了曹雍的南书房之后,才能出来的话语。
曹雍略微细想了一下,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当即拍板道:“好!便依丞相所言,与北齐交涉之事便交由陈侍中负责!”
陈耀赶忙躬身接旨:“请王上放心,臣必当妥善完成!”
曹雍点零头,与孙彧暗暗对视一眼,便转头看向了依旧跪伏于地的张迁,冷冷道:“张迁,此战虽然你奋力带回了四万将士,也算有功,但功不抵过,孤今日便撤去你平南将军之衔,改为破虏校尉,从明日起,你便向泯儿报到,做他神武军的副手!”
曹泯和张迁同时一怔,曹泯深深看了张迁的背影一眼,心道:“看来父王其实是很器重张迁的啊,竟然将他安排到了我的手下,呵呵,有意思了,父王这意思是要我建立一支骑兵?”
曹泯方才才听冯疑介绍过,这张迁本身带领的便是曹缜手下的骑兵部队,号称大魏最强大的铁骑,但也不知究竟在这次的门关一战中究竟是死了多少。
曹雍将这个骑兵大将安排给自己,那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这却也是与曹泯不谋而合,他本来也是这个想法,如今还有一个夏侯温等着他去收服,再加上这个张迁,骑兵两大将领,算是有了!
“诺!罪臣谢王上不杀之恩,罪臣此后必定誓死辅佐泯公子!”张迁此时心中却是有种莫名的悸动,他一时不明白曹雍的这个安排,但隐隐的,他却是感觉到,有一场大的际遇在等着他。
曹雍挥了挥手,示意张迁退下,表情依旧冷淡,但明眼人却是都能看出,曹雍此举,其实是对张迁明降暗升。谁都知道,曹泯如今是大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他的手下做事,绝对是前途无量。
不过,在听到这份安排之后,大殿之中也同样有几人是在冷笑,至于他们心中在想什么,便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赵长尖利的声音适时响起,也预示着,曹雍所要的已经完,接下来是大臣发言时间。
房广看了孙彧一眼,见孙彧向他点头,便出列道:“王上,大将军功在社稷,对我大魏朝长久安定,可谓是鞠躬精粹。臣请王上向大汉子请旨,追封大将军列侯,并建祠堂,以作纪念!”
其实这本是曹雍的意思,但曹雍却是让房广代为开口,由房广请愿,便能体现曹缜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一切便能顺理成章。
殿上众人也大都明白其中意思,当然也没有人会傻呆呆地开口反对,于是便一致通过,此事就又交由陈竹拟旨,命人快马加鞭送到建康去了。
此事过后,众臣似乎是再没有其余事情,现场安静下来,正待赵长宣布退朝之时,曹雍却是见到了郑墟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的表情做得很夸张,就好似生怕曹雍看不到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曹雍,一会儿张嘴,一会儿眨眼睛,不认识他的人,还会以为这是一个“弱智”,此时正在学着三岁幼童卖萌呢。
“郑爱卿,你有何言,但讲无妨!”曹雍实在看不下去,便开口道。
郑墟早便等着他呢,当即一躬身,出列道:“王上恕罪,此事却不是微臣想要隐瞒,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只是微臣若不明,恐又有欺君罔上之嫌!”
曹雍盯着郑墟,皱了皱眉,略有些不耐烦地道:“孤恕你无罪,快快讲来!”
“这……这……”郑墟似是依旧犹豫不决,最后竟是长叹了口气,无奈道:“诺!那微臣便斗胆一言。近日坊间流传有一首歌谣,臣听后实在气氛,便努力阻止了,但歌谣传播太快,几乎邺都中各个孩童都在吟唱,臣实在制止不住!此歌谣如此唱到‘戏子出,将相命。戎马半生,祭亡灵!深宫中,不知丑。未得一厘,下有!’”
郑墟唱罢,赶忙低下头,又偷偷打量了曹雍一眼。
只见曹雍此时已经双拳紧握,目眦欲裂,正死死地盯着他,郑墟虽然心中窃喜,却是又有些发虚,不知曹雍究竟会如何发作。
良久之后,却是并未听到任何声响,郑墟忍不住抬头,却见曹雍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长适时朗声喝道:“退朝!”
郑墟一阵错愕,机械式地跟着人群跪倒山呼,“王上,千岁,千岁,千千岁!”之后,便又跟着人群走出了太业殿。
直到走出殿门之时,他都没有明白,对于这首童谣,曹雍究竟是何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