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之光（三）
大地一片苍茫，郊外的温莎城堡点缀着星辰的光。乌云开始弥漫上来，挡住了黄橙橙的月亮。夜色由朦胧变得昏暗，一切变得颇为阴郁，远处依稀的灯光渐渐消失，在天空仿佛飘荡着许多幻影。幻影分开又聚合在一起，在眼底凝聚，斯蒂芬摇摇头想要摆脱掉所有幻觉，可是当他抬起头仔细向城堡看去，成群结队的幻影从天空纷纷降落，依附在城堡上，最后随风飘然而逝。
斯蒂芬沿着曲曲折折的石子路走到温莎城堡的大门口，几只蝙蝠被惊醒绕着城堡扑打翅膀匆匆飞过。树枝在风中不停摇晃，有种从未听过的尖锐声音涌进耳朵，让人不寒而栗。脚步声在身边回响，四周一片空旷，城堡的墙壁斑驳陆离，像是经过了许多年的沧桑。整个世界沉睡，大地升起离奇的幻想。没有一切，在一片黑暗中，依稀看到磷火的光。周围树林的阴影在扩张，半英里内没有任何人家，悬崖上隐约有狼的嚎叫，从对面的山上传来。
斯蒂芬走到城堡的大门边，从衣兜里掏出钥匙轻轻旋动，‘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斯蒂芬双手用力推动大门，吱嘎……吱嘎……厚重的大门向两侧缓慢地移动。斯蒂芬伸出头向里面张望，一个黑影突然迎面扑来，在黑暗中有一双幽兰的眼睛。一阵慌乱，恐怖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斯蒂芬急忙伸手上下拍打，想要努力摆脱眼前这只可怕的怪物。黑影在他的脸上用力抓了一下，立刻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怪物体形很大斯蒂芬渐渐支持不住，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怪物突然停止进攻拍打着翅膀飞到高处的桦树杈上。火辣辣的，钻心的疼痛让斯蒂芬心烦意乱，他回头看去，怪物正用一双幽兰的眼睛从高处盯着他。一片寒冷的光陡然落在斯蒂芬的心上，怪物伸长脖颈一声接一声地鸣叫，恐怖的声音穿越了遥远的夜空。
斯蒂芬扶着楼梯向上面走去，第二层楼梯的拐角处立着一位肩扛长矛的武士，一领红色战袍披在身上。银色的盔甲隐隐约约散发出晶莹的光，似乎有种冷酷的微笑在头盔里面深藏。
斯蒂芬紧张地对着武士一笑，看见他腰间挂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弯刀，黄金的外鞘做工精美，在刀柄处有英文字母A.F.R。斯蒂芬抬起手捂着下巴猜测这位武士一定是贵族，因为在中世纪或是更古老的年代，盔甲是地位的象征，只有国王的随身护卫和高级的骑士才能拥有银色的盔甲。斯蒂芬把打火机朝旁边照去，发现墙壁上挂着达芬奇的名画‘蒙娜丽莎的微笑’。斯蒂芬走到跟前，仔细欣赏画作，几乎把自己整张脸都贴上去了。
“画的不错！大师的真迹，确实名不虚传！这种微笑散发着女性的光辉，感情凝重，姿势优美，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心迷神醉。画面的色调与人物完美的结合，艺术手法的运用，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双眼睛仿佛具有魔力，我的灵魂已经被牵引出来，我的全身似乎要喷出火。这火焰把我点燃，有种欲望升起，让人备受煎熬。”斯蒂芬说着，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对着蒙娜丽莎送去深情的一吻。
斯蒂芬慢慢抬起头，用充满热情的眼神看着蒙娜丽莎，然后兴奋地举起手大声呼喊：“谁也不会相信我今天会得到蒙娜丽莎的眷顾！这就是艺术的真实，谁要是能真正做到这点，谁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绘画大师！”
斯蒂芬发现刚才袭击自己的原来是一只足有三英尺高的猫头鹰，他生气地挥舞拳头高声叫喊：“该死的猫头鹰，吓死我了！你难道就不能有点礼貌吗？一个无知的家伙，你看，我的脸都被你抓出血了！听着你现在就给我滚蛋，要不然我就让你好看！”
树杈上的猫头鹰呆呆地看着斯蒂芬毫无反应，完全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斯蒂芬接着吼道：“你给我听好了，如果再不离开我就会放火烧掉这栋房子，把你变成烤肉串！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请你选择吧！飞的越远越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猫头鹰疑惑地看着斯蒂芬，脖颈转了几圈，发出低沉沙哑的长鸣极，像是女鬼凄惨的号叫声。接着展开翅膀从树杈上跃起，在温莎城堡上空盘旋几圈，朝对面的山上飞去……
斯蒂芬目送着猫头鹰远去，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回过身把大门关上，然后从上衣兜里掏出打火机擦出微弱的火光。火光不断跳跃着古朴的陈设隐约映入斯蒂芬的眼帘，“真让人难以想象！我好像回到了中世纪，所有的一切像是梦，哦，不！它们更加真实，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斯蒂芬沿着迂回的楼梯向城堡内部走去，在每一处楼梯拐角都有一尊披着铠甲的古代武士，在墙壁上挂着文艺复兴时期的精美油画。斯蒂芬凑到油画跟前仔细欣赏：“太美了！这么好的画一定会让灵魂升入天堂！像是天上的繁星流动在水波间，像是富丽的天鹅在我面前舒缓地游过。”
斯蒂芬望着眼前的耶稣凌烟图赞不绝口，遥远的感觉伴着生命的悸动，逐渐汇聚又散开，轻盈的仿佛从画中走来。画面上怡荡着春风，耶稣的身边有银波流过，此刻呼吸到浓郁芬芳的气息，叫人沉醉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微弱的光明让画面更加美轮美奂，在一片朦胧中，耶稣身上的衣衫微微舒展，仿佛在颤抖，仿佛在这风中缭乱，仿佛把一段美梦悄悄打开。在耶稣的前方，有个小天使微笑着扇动翅膀，举着灯笼飞翔在自由的天空。云霞孕育出神奇的幻景，迷人的风光是如此的美，耶稣好像对你切切私语，慈祥的眼神与你相对。后面的使徒举着风灯指着云雾缭绕的天空，让人浮想联翩难以忘怀。大师的手笔苍劲有力，让人的心灵沐浴其中，享受到艺术的极致魅力。
斯蒂芬沉思片刻，然后把视线移向旁边的盔甲，眼前的盔甲锈迹斑斑，盾牌与宝剑已经暗淡无光。盔甲表面有一层银灰色的氧化层，似乎记录着无数的沧桑。头盔上有一个宝剑砍开的缺口，胸甲上留着长矛刺穿的圆洞。斯蒂芬用手指拂去盔甲上的灰尘，想象它的主人当年是多么英勇。
“他绝对不是一个平常人！我可以断言，他一定是亚瑟王的骑士！那个远古时期的传说，我在梦里曾经无数次见到，古老的城堡，还有最美丽的皇后缠绵在身旁。气度不凡的亚瑟凭借神奇的宝剑，战胜凶狠的敌人和邪恶的巫师，最终让所的人享受和平的曙光。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有着火热的青春，熊熊燃烧的太阳在天边出现，绽放出耀眼的光明。”斯蒂芬站在那里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神圣的光辉。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已经再也难以追寻。城堡边上的山坡崩塌了，伦敦河水无意间流过了许多岁月。到最后，只剩下几缕阳光照射在古老的战场，只留下树林的阴影在眼前摇晃。”
斯蒂芬说完这些话，忍不住一声叹息，转过身重新举起打火机，在不断摇晃的火苗指引下，向楼上继续走去。
穿着盔甲的古代骑士似乎听明白了斯蒂芬的话语，头盔深处闪烁着荧荧红光转眼又熄灭。剑尖开始渗出鲜血，手臂向上微微抬起，脖子左右扭动。右腿跨出一步，举着盾牌的手臂落下，传出深沉而微弱的声音。仿佛里面的鬼魂已经觉醒，死气沉沉的阴影笼罩在周围。斯蒂芬听到声音回头望去，古代骑士马上凝固在那里一动不动。
“难道是我产生错觉了！刚才我明明听到有人的声音，好像还有脚步声。也许，在这空旷的城堡里还有其它人？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斯蒂芬咬着嘴唇，皱紧眉头，举起打火机上下左右照去。在微弱的光线的照射下，房间的物体隐约闪烁，看不见有任何移动的物体。他斜瞄一眼古代骑士，把衣领拉拢一些，想让自己努力保持镇静，可是恐怖的氛围还是不停在他的眼前不停闪现。在这个幽静的晚上，斯蒂芬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无法预料到底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光线向四处散射，他站在楼梯上停顿了数秒，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斯蒂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又不安地摇摇头，“愿神与我同在！让我可以逃避不可预见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