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子闻听珊瑚此言俱是一惊,再也无心学舞,全都纷纷停了下来。
大夫人吴倩轻轻拉起珊瑚的手,安慰道:“珊瑚妹妹多虑了,在以前也常有一些武林侠士找上门来与相公研习武功、比试切磋。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珊瑚挣脱了大夫人吴倩的手,神色凝重道:“若唐刺史选择与吕府为敌,那他断然不会蠢到用名刀名枪的办法公开挑衅,暂不说吕府在朝廷中仍有威名,圣上那一关他过不了,而且吕府人手众多,侯爷武功高强,他只派了区区四个暗卫来寻死,试问这样变主动为被动,讨不到半点便宜的傻事,又有谁会做?倘若换作是我,最好的手段便是智取,首先示好迷惑对方,然后诱杀,勿必做到一举全歼。依我看,此次挑衅绝对是一个烟幕幌子,唐简必定另有其他阴谋。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必须出去提醒侯爷,多加提防。”
珊瑚分析得不无道理,大夫人吴倩无力反驳,只得点头应允道:“好吧,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至少也可以为相公呐喊助威,长些声势。”
大夫人随同珊瑚带着几名丫鬟走在了前面,小荷、香婉儿与珊瑚是手足姐妹,自觉地跟在了珊瑚的身后。
推开门的一刹那,余瑶立即反对道:“姐姐,我不赞成。相公叮嘱我们不可外出走动,我们身为人妇,他的话不可不听。你们不怕相公发脾气吗?”
余瑶之所以反对是带着一份私心,她对珊瑚的优美舞步过于痴迷,以至于迫切地想学会它——嫁入吕府数年,侯爷还只是新婚之夜亲近过她一次,或许只有学会了此类舞步,才有可能挽回侯爷对她无比冷漠的心。
珊瑚的心里生出了一种悲伤:做女子本就悲哀,做古代的女子更是悲哀,孔孟汉学的优秀儒家传统思想渊源流长,使每个人都以“温、良、恭、谦、让。仁、义、礼、智、信”为行事标准,与前世她的那个一切以利益为中心的快节奏生活相比,固然有很多优越舒适的一面,但是在婚姻制度上不能做到男女双方互相尊重的一夫一妻制,这使她十分抵触。
各种伦理的观念与法律约束的条条框框牢牢束缚着每一个女子,导致着男子一出生就比女子金贵,男权思想死死的禁锢了她们的思想,使她们不敢越雷池半步,一代一代失去了反抗之心渐渐接受了这一事实,变得越来越软弱……这怎么可以?
珊瑚道:“瑶姐姐就是依赖思想太重,岂不知正是你这样软弱的性子宠腻了侯爷的坏脾气?”她气势陡然上升,腰板不知不觉的挺直了,慨叹道:“我们女人也是人,为何非要听男子的摆布?我只是一个不识字的乡野丫头,不懂你们的‘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可我始终坚信‘阴阳无长短,男女皆平等’,谁说我们女子是弱者?男子能做到的,我们照样能做到,我珊瑚会证明给世人看,我们女子会比男子更强。侯爷有什么好怕的?姐姐们放心,若侯爷责罚,由我一人承担……你们谁还想留在这里,请便!”说完,她一把推开了阻拦的几名侍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小荷、香婉儿忙追上前,一左一右地挽住了珊瑚的手臂同行。
大夫人是个没主见的人,看了一眼二夫人,又看了一眼珊瑚远去的背影,最后一咬牙带着丫鬟也去追逐珊瑚了——刚才珊瑚妹妹的一番话激起了她的勇气。
片刻,屋内只剩下了余瑶与两名丫鬟。
余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寂寞涌上心头,忙道:“小蝶、小莲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扶我一起去追她们呀。”
“是,二少奶奶!”两名丫鬟走上前来刚欲搀扶,却被余姚制止了。
她脸色绯红,得意地笑道:“哈哈,她们真是傻啊,也不知补妆再走,那个样子就直接去见侯爷了。感谢上天给了我一次展示的大好机会,今夜侯爷一定会来此就寝,若是因此再有了他的骨血,嘿嘿……你们快些帮我更衣,要打扮得漂亮一点。”
两名丫鬟不敢怠慢,恭敬的将余瑶扶至铜镜前,精心地梳头编织着发饰,她们丝毫未察觉危险的降临。
伴随着余瑶的一声惊呼,三个蒙面黑衣人赫然出现在镜子之中。一名丫鬟回过神想要高声呼救,便感到脖颈一阵剧痛,紧接着看到自己的头颅离开了身躯,已然飞上了空中。而另一名丫鬟感到的却是嘴被一只大手捂着,同时后心处一凉,窒息的疼痛之后,便看到一直铁笔由后背经心脏贯穿至前胸……
一个男子的淫笑声,响起:“哈哈哈……大哥、二哥的身手还是如此的凌厉霸道、一招毙命。可是这两样货色还算不错,不玩玩便杀掉了委实可惜呀!”
另一怀抱双钩的矮小男子道:“三弟真是饿不择食,这两位只不过是中庸之姿。吕府多的是美人,改日哥哥给你抓几个够味的带回去,包你满意。”
看到两名贴身丫鬟惨死,余瑶浑身颤抖、惊恐不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壮着胆子大声喊道:“快来人呐,有刺客。”
“你的侍卫已变成了尸体,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无用了。哈哈哈!”
三个黑衣人似乎在故意玩弄着猎物,他们放慢了脚步,步步紧逼,将余瑶挤在了一个死角。
矮小男子轻佻用手挑起余瑶的下巴,凑上脸仔细端详着,骂道:“他娘的,竟然不是珊瑚小美人。”忽而又大笑着从身后掏出一个布袋:“哈哈哈……余瑶小美人,你还是乖乖得钻进袋子里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三人正是唐简一行的“巴蜀三怪”,为了顺利抢得珊瑚,他们商定了完美的计划。可他门所不知的是,当初他们请翟宝绘制地图的时候,翟宝已猜出他们的用意,故意错将珊瑚住宅与二夫人的住宅对换——珊瑚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会再有害珊瑚之心?
听到对方提到“珊瑚小美人”,余瑶瞬间想起了珊瑚妹妹的英勇事迹,心中有了一丝勇气,她强行镇定了一下自己,厉声道:“休想!你们这些无耻小辈,等着受死吧,我家相公马上便会赶到。”说着,丢出手中的水粉盒子,砸向了唐简,一只玲珑小脚却出其不意猛然飞起,踢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拿铁笔的男子——正是珊瑚常用的猥亵之招,“猴子偷桃”。
上次看到珊瑚妹妹用这招偷袭侯爷成功,将侯爷给治得服服帖帖,她便一直有心一试,她担心脚上的力道不如珊瑚,于是在鞋子的脚尖处还缝制了两片金属锐器,在府内这几日,不知刻苦练习了多少回,未曾想此刻却用上了。
“铁笔判官”武坤两只冒着绿光的眼睛,正色迷迷地盯着余瑶胸前,那因害怕而急促起伏的两座山峰极其诱人,他的注意力全在于此,根本未加防备。待那女子的脚沾到要害的地方,他才醒悟过来,可是一切都晚了。
只听的“啊!”的一声惨叫声传来,“铁笔判官”武坤丢掉了手中的兵器,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手捂着裆部不住的打滚,大量的血顺着他的手流出来——看情形这辈子只有当太监的份了。
“金刚神拳”曹辛奇傻掉了:一个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三大高手的围困之中,竟敢拼死反抗,而且会选用如此不为人耻的下三烂之狠招。更难以置信的是,一只铁笔打遍西南无敌手的二哥,阴沟里翻了船,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给虐趴下了,真他娘的丢死人了!这是我们‘巴蜀三怪’的奇耻大辱。
余瑶也傻眼了,这是她第一次出手打架,而且打得还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歹人。如此简单便放倒了一个比自己强大数十倍的男子,使她由惊恐变成了兴奋:“教训得真是痛快呀!珊瑚妹妹是对的,谁说我们女子是弱者?眼前这大个子的蒙面男子还不是乖乖地倒在我的脚下!”她幸福地思忖道,忽然萌生出一种自豪感,她觉得此刻便是暴力珊瑚的化身,连语调也变成了她的口吻:“嘻嘻,准备受死吧。让你们尝尝本姑娘的三合宫步舞……”
黔驴技穷的她已不会别的招式了,竟然将珊瑚教的舞步当成了对敌武功。
唐简也未料到余瑶会有此一袭,二弟无辜挂彩,使他懊恼不已,他也在纳闷:为何吕府女子皆如珊瑚小姐那样暴躁狠戾呢?他不敢大意,迅速打出暗器制服余瑶,然后将其装进布袋中,拉起受伤的“铁笔判官”武坤,快速离去,刚一走出厢房,却发现宋阳、刘士金一大队侍卫堵在了门口,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吴倩与珊瑚等众女子正在赶来,远远的依稀可见还有大队的人马正在急驰而来。
唐简内心暗道不妙,连忙抬手一扬,数十枚暗器全部脱手,近身的吕府侍卫瞬间死伤了一大片,“金刚神拳”曹辛奇趁势右掌一撩,欺身而进挥舞着两只重拳冲进了人群中,“铁笔判官”武坤也不示弱,右手执笔,左手握砚,一个轻纵,跃入曹辛奇身旁。二人妙手迭出,连施杀招,侍卫死伤过半,唐简一跃而起,自空中撒下一大片毒钉,又是一大片侍卫倒下。
宋阳、刘士金二人苦战,勉强拦住了“铁笔判官”武坤的进攻,却无法阻挡“金刚神拳”曹辛奇的铁拳突破,而唐简在人群之中如鬼魅一般,翻飞游走之间,三十余名堵截的侍卫眨眼间成了尸体……至此,“巴蜀三怪”成功的杀开了一条血路。
眼看三个蒙面贼人就要逃脱,匆匆赶来的珊瑚顾不得危险,“叮”的一声,迅速拔出长剑,补住了缺口。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未想到珊瑚小美人主动送上门来。今夜总算不虚此行,看招!”
唐简说着,荡起双钩,猛得一拔身形,如同一只黑色的怪鸟飞向了珊瑚的头顶,不容珊瑚准备,一口气连续发出七招,招招皆是麻穴之处。
“好厉害的对手,竟然想生擒本姑娘……我该选择躲闪还是进攻?……对方是暗器打穴高手,躲闪肯定是不行的,必须用进攻,可我该用《寂灭剑决》里的哪一招呢?‘狂风卷叶’,还是‘三分抚柳’……对了,应当以快制快,‘蛇吐飞驾’!”珊瑚被攻得险象环生,不由得精神一奋,不退反进,出人意料的猛然一个前扑,长剑幻作了一条灵蛇,吞吐之间,以惊人的速度直接插入了对方双钩之间的空隙——那里是正是对方的心脏所在。
没错,珊瑚打算用自己的重伤来换取对方的性命。
半空之上的唐简大惊,改变身形已不可能,他只得急忙收起双钩用力一拉,绞住了珊瑚的长剑,向左一推,长剑擦着左肋呼啸而过。
“好险!”一落地,唐简惊诧地盯着珊瑚绝美的娇容,暗忖:“她竟然学会了侯爷的‘寂灭剑决’,若不是因为她内力不足,本官险些受到重创……好一个不要命的女子,如此疯狂的打法,本官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若能收服这样智勇双全的女子为己所用,以后行事必将事半功倍……时间紧急,必须下狠手了。”他猛然攻出一脚,踢向了珊瑚的腹部。
珊瑚想要抽出长剑继续再攻,长剑却如生根在了双钩之中,纹丝不动,见对方的脚势来得极猛,不敢硬接。于是持长剑之手松开,身形滴溜溜一转,右掌向唐简的咽喉要害横抹过去,姿势怪异已极。
唐简陡然一惊,撤下双钩,向后斜退半步:“很好!是我低估了你,看来,你还是有资格与我一战。”
珊瑚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本姑娘倒是有心与你一较高低……”
不是珊瑚过于张狂,她是根据这几日勤练《寂灭剑决》所感悟;想要领悟到剑决的最高境界,必须不断的与强大的敌人进行实战磨炼自己。眼下之人即是一个最好的“练功沙袋”。
众女子与侍卫们皆紧张地看向了珊瑚这一边。
宋阳、刘士金放弃了强敌,闪到了珊瑚的身后,武坤与曹辛奇也退至了唐简身后,他们好奇地看着眼前高傲美丽的小姑娘,纳闷地想:也不过是一个瘦得干巴巴的女子,口气倒是不小,难道是大哥武功退步了,连一个小姑娘也收拾不了?
珊瑚向身后众人一挥手:“本姑娘要单独会会他。你们皆不可动手,即使本姑娘落败了,也勿需相助。”
唐简鼓足七成功力,双手如同两把巨大的扇子,虎虎生风,一套诡异的“追命十三式”呼啸着劈向了珊瑚。珊瑚却连施怪招,犹如一只美丽的蝴蝶在翻飞起舞,极其美妙地一一闪过,但是众人看得出,珊瑚身法呆滞,并不十分连贯流利。
十三招一过,虽然对方掌力大得惊人,但对珊瑚的身手毫无影响,她是越来越顺手,举手投足莫不妙绝。
吕府众人在二人眼花缭乱的拼斗之间心惊胆战,生怕珊瑚出现意外,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当看到珊瑚并无危险,反而有望取胜,于是纷纷喝起彩来。
“三少奶奶好样的!”
“珊瑚妹妹太棒了!”
“珊瑚妹妹千万别心软,揍死他丫的!”
唐简久攻不下,显得有些焦急,再次抢攻,一掌砍向珊瑚软肋,同时另一只手背于身后悄悄取出一只毒钉,向珊瑚胸口的麻穴打去。
宋阳、刘士金与一些眼尖的侍卫,急呼道:“小心!”
武坤与曹辛奇笑了,大哥的暗器功夫一流,如此近距离发出,小姑娘若有所迟钝,必是在劫难逃了。
忽闻珊瑚一声大喝:“卑鄙小人,去死!”
珊瑚的强项便是偷袭,又岂能不知防范?她一直紧盯着对方的双手,当看到对方将一只手隐藏于身后,顿感不妙,于是凌空而起一个筋斗向前翻起,躲开了对方明暗双重攻击。她身形灵敏,思维更是奇特,居高临下不用脚踢竟然是以手指作剑锋,直取唐简的双目,她的反应之快,速度之敏捷,招式之灵活令众人啧啧称奇。
珊瑚小美人的纤纤玉手,离自己的眼睛只有寸许了,唐简一阵冷汗,再也无轻视之心,他已顾不得颜面,身形猛得一低,一个“烂驴打滚”从珊瑚裙下一溜而过——钻了女人胯又有什么?丢人,总比丢失双眼要好!
珊瑚一落地,即丢掉手中的面巾,讽刺道:“果然是你!唐大人真是好雅兴,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跑来吕府,原来却只是为了受小女子的胯下之辱。哈哈哈……若是早知你有如此嗜好,本姑娘倒是不介意让你多来几次。”
当看清蒙面之人竟是扬州的父母官唐大人,吕府众人不由得一阵哄堂大笑。
唐简老脸一红,尴尬的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未想到珊瑚小美人也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今日不是切磋的时候,本官改日再会!”内心却道:“若不是担心珊瑚小美人被打伤,本官又怎会如此狼狈?不过,本官很高兴,因为我发现了此女子更大的价值……本官势必要得到她!”话音一落,携起布袋向身后发呆的两位兄弟,大喝一声:“走!”人已跳出了三丈以外。
珊瑚已来不及拦截唐简,只得与宋阳、刘士金并肩一起,想要将余下二贼留下。
武坤与曹辛奇不敢恋战,一使眼色,各自虚晃一枪,也跳出了包围圈。
“哈哈哈。全是无用的草包,这么多人也奈何不了我,吕府不过如此。”
珊瑚迅速举起了弹弓,瞄向了落在墙头之上正在大笑、得意忘形的武坤。
“嗖”的一声,石弹嵌入到了武坤的眼内,武坤痛得跌落下来,宋阳、刘士金连忙扑上,将其拿下。
“大哥,三弟……快来救我!”
唐简与曹辛奇已逃出了墙外,听到武坤的呼喊,正欲返身来救,恰好吕侯爷带着大批人马赶到了,他们只得忍痛放弃,一溜烟地向刺史府遁去。
待吕侯爷下令清点伤亡人员,这才发现二夫人余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