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星,无月。乌云笼罩着大地,一切都在黑暗中。荒山,荒坡,荒冢。
荒冢中有一簇新坟,埋葬着一位新丧的孕妇。母子二人都埋葬在这一抔新土之中,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鬼火粼粼,飘荡在新坟周围,像是丧妇在坟土中飘散出的眼泪,正在为自己还没有出世就已经夭折的孩子哭泣。
坟前点着两根冥烛,烛火摇曳,烛泪斑斑,仿佛在感叹这个妇人的命太苦也太薄。
有一个男人跪在坟前,面前放着一个碗,白色的碗,不是瓷器,也不是玉器,竟然是一个骨器。
那竟然是一个人的头盖骨做成的碗。这个男人在坟前烧纸,骨碗架在那堆纸烧出的火焰上,蓝色的火焰舔舐着碗底,骨碗里液体开始翻滚,飘散出淡淡油脂的味道。
这个男人跪在坟前看着那个骨碗,看了好久,一直盯着骨碗里翻腾的液体,一动也不动。
一阵山风吹来,吹动坟头的鬼火四散,也吹动了坟前的烧纸燃出的火,火似乎要熄灭,油脂的味道却更浓。
山风中带着油脂的味道飘向黑暗中,似乎在传递某种信息。他不像是在祭拜亡人,好像是在进行某种巫术的准备仪式。
这个男子从身边拿起一个铲子似乎想挖开坟头土。他手中的铲子刚接触坟头的泥土还没有来的及开始挖掘,坟土中突然伸出两只瘦骨嶙峋的大手猛地抓住他的双臂,就好像坟土中埋葬的亡人突然间化作厉鬼复活,牢牢地抓住惊扰自己的罪人。
这个男人大骇,用尽全力抽回双手,可是那双鬼爪般的大手牢牢攥住双臂,拉不出一丝一毫。
他弯腰抬腿,用力向那双鬼手的腕关节踢去。骨骼最脆弱的是关节,这个男人相信就算这双真是鬼手这一脚也会踢断关节,让它松开自己双臂。
这个男人的脚还没有踢中那双鬼手的的关节,坟土中突然发出一声大喝,这双鬼手用力一拗,就像折断两节莲藕一样硬生生折断了他的双臂。
双臂折断,这个男人痛的跪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坟头就在喝声中开裂,一个满身沾满泥土的人恶鬼般从坟土中站起,一身嶙峋的瘦骨仿佛带着远古洪荒时开天辟地的神力,竟然将这个男人高高举起,似乎要一撕两半。
这个恶鬼般站起的人竟然就是杨道长。杨道长并没有撕开这个人,只是举着他走到不远处的一块荒地。
将他重重地丢在地上。天上乌云散去,月光照在杨道长沾满泥土的脸上,他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就像一只从远古洪荒时期走来的恶鬼。
陈三和杨风也从月光下走出来,走到杨道长身边,看着在地上已经痛的面无人色的男人。
这个人面色黧黑,身材矮小,活像一只大猴子,正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杨道长,想看清楚这个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从坟土里钻出来。陈三道:“这个办法如果不是杨道长的神力和龟息法一定不会成功的,想抓住这个人还真是不容易。”没有龟息法,不可能藏在坟土中整整一夜,没有神力也不可能破土抓住这个男人。
这个办法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不会成功。杨风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杨道长道:“如果不是知道他这个血鬼降需要新死孕妇死尸炼制尸油,特意在这里安排了一个假的坟墓,这个办法也一样不会成功。”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杨道长的计谋。
地上这个像猴子一样的男人呲着牙冷笑,用不太流利的汉语道:“你们这几个人这是在找死。”杨风用力踢了他一脚,恰好踢在断臂伤口处,也冷笑着道:“我们现在还不会死,但是你很快就要死了。”像猴子一样的男人认出了杨风,感到很惊奇,道:“你难道还没有死?”杨风笑了,笑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死?”像猴子一样的男人道:“你中了我的血鬼降,就算现在不死也活不过下一个月圆之夜,而你这个降头只有我能解。”说着,他挣扎着坐起来,坐在地上,坐在杨风面前。
他的意思很清楚,他死杨风也一样会死。杨风抬脚又将他踢倒,鞋底踩在他的脸上用力地碾,就好像在踩死一只老鼠,道:“我能不能活过下一个月圆之夜还不知道,但是你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现在是春天,泥土里的冰雪已经融化,但是经过一个寒冬还是很硬,也很冷。
杨风的脚很有力,半张脸已经踩进混杂着雪水的泥土中,那个像猴子一样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叫声。
声音响彻荒山,宛如荒坟中有鬼在半夜嘶嚎。天上的明月也仿佛在这嘶嚎声中变得黯淡。
月光照在这个像猴子一样的男人身上,一件长袍不知道是什么颜料染成,仿佛鲜血凝结后的颜色。
杨道长道:”解下他身上的长袍给我。”杨风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划开长袍的大带,从这个像猴子一样的男人身上剥下长袍递给杨道长。
杨道长接过长袍,道:“这件血衣不知道浸染了多少无辜孕妇的血才能凝结这许多怨力,让他施展血鬼降的恶法,今天我就替这些冤魂超度早日投生去吧。”说完,杨道长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血衣忽然就腾起一团火燃烧起来,火焰四散奔腾,似乎真的有许多无主孤魂从法衣燃烧的火光中逃离。
血衣很快烧成灰烬。杨道长手中握着血衣烧成的灰烬撩起杨风的外衣伸手涂抹在他胸前的伤口上,口中依旧念念有词,而且越念越快,手中涂抹的力道也随着念词不断加力。
杨风感觉胸口像火一样燃烧。血衣烧成的灰烬涂抹在伤口上,几乎将伤口填平,脓血流出,很快就流净,开始出现鲜红的血液。
杨道长道:“你的血鬼降已经解了,只要在下一个月圆之前不沾女色和荤腥,就不会有事情。”杨风笑道:“如果沾了呢?”杨道长道:“你可以试试,我肯定你会后悔。”陈三道:“你如果沾了女色,就这一生也不能近女色,如果沾了荤腥,你这一生就不能吃荤腥,吃进嘴里也会吐出来就像吃了屎一样。”像猴子一样的男人在地上仔细打量着杨道长和陈三,打量好久,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解这血鬼降,如果是同道中人就快点放开我,不要伤了和气。”杨道长冷笑道:“番邦小技有什么大惊小怪。”杨风拖着像猴子一样的男人走到杨道长破土而出的新坟前,那里的土已经裂开,出现了一个大小正适合一个人躺进去的土坑,这个坑是他早已经挖好的。
他挖这个土坑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只要抓到这个下降头害自己的人一定把他埋进这个坑里,所有挖的很深。
现在,像猴子一样的男人已经躺在土坑里,杨风开始铲土,每一锹泥土都丢在他的脸上,好像要先从他的头开始埋起一样。
奇怪的是这个像猴子一样的男人却很镇定。杨风觉得很意外。杨道长走过来,道:“先留着他一条命,陈三有一些事情问他。”杨风道:“什么事情?”陈三道:“那些失踪女孩的下落还要从他的嘴里问出来。”杨风笑道:“我差点忘了这事。”他伸出手指在嘴中打了一个唿哨,黑暗中金丝眼镜带着几个人走过来。
杨风道:“带上他回去。”夜很长,也很短。长的是寂寞,短的是欢爱,不变的只是时间。
回到别墅,每个人都没有睡。晓月和阿英已经准备好了夜宵。一碗酒酿圆子带着淡淡的甜酒香味,每个人都喝了一碗。
像猴子一样的男人躺在地上看着他们。杨风道:“那些女孩子去哪里了?”像猴子一样的男人在装糊涂,道:“你说的是什么女孩?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来这里旅游的泰国人,你们这是非法拘谨,我要控告你们。”他在路上已经想好,只要能拖延时间就一定可以逃命。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外国人,如果一个外国人在这里意外失踪可是一件大事。
只要自己活着,警察也许就会找到这里。自己也许就会活命。杨道长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碗,对阿英道:“你去接一碗尿过来。”阿英没有听懂。
杨道长道:“你去接一碗你自己的尿过来,我有用处。”阿英迟疑了一下,接过碗走出去,没有多久就回来,红着脸递给杨道长半碗尿液。
像猴子一样的男人躺在地上,全身因为疼痛已经像死鱼一样瘫软,只有一双眼还闪着妖异而邪恶的光,仿佛是金色的。
杨道长道:“降头师身上都有一件器官异于常人,每个人都不一样,我看这个人应该是有一双照阴眼,可以洞彻鬼府与阴魂通灵,破了他的照阴眼他就会什么都说了。”听到他的话,那个像猴子一样的男人立刻像见到鬼一样害怕,嘴里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似乎是在求饶。杨道长道:“刚才他在土坑里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这双照阴眼,他可以与附近阴魂通灵,让这些阴魂去报信找人来救他,他也许也懂一些类似龟息法的闭气之术。”杨风终于明白这个像猴子一样的男人为什么躺在土坑里会那么镇定,原来是这个原因。
“怎么破他的照阴眼?”杨风盯着像猴子一样的男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