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豪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激怒了陈三。他知道陈三现在一定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一样恨不能扑上来把自己撕碎。
他知道,疯狂的野兽非常可怕。野兽虽然可怕却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猎人。
世上有野兽的地方就一定有猎人,野兽越凶猛,猎人也就越狡猾。瓦列里是高加索山最优秀的猎人。
高加索山上寒冷的冰雪和凶猛的野兽锻炼了他强悍的体魄,凶暴奸诈的性格,还有设置最完美的陷阱。
他十五岁时就用一把猎刀杀死了一只扑向自己的野猪。这头野猪是一头孤猪,独来独往游荡在森林中,就连饥饿的老虎也会远远地躲开。
孤猪的凶猛就连饥饿的老虎也不会去招惹。瓦列里杀死的就是孤猪。他的脖子上至今还挂着一串野猪獠牙做成的项链,是他第一次捕猎时的战利品。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那个燠热的午后,空气中充满了生机和欲望的味道。
高加索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也不能驱散这份激情。享受完女友带来的甜蜜与热情,他们一起走进了高加索山最深处。
那里人迹罕至,是像他们这样热恋中男女心中最向往的天堂。无论他们在那里做什么事情也没有人会来打扰。
那里是像他们这种刚刚堕入情网的年轻男女释放激情的地方。没有人迹,就会有野兽。
他们去的地方也是野兽最喜欢出没的地方。美丽的少女躺在草丛中,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女孩,但是却已经散发出女人的味道——朦胧的眼波。
湿润的双唇,凹凸的曲线,紧实修长的双腿。少女满怀期待地躺在草丛中等待着瓦列里野蛮的热情和冲动,可是她却意外地看到瓦列里从靴筒里抽出了刀。
一把锋利的猎刀。惊慌的少女像兔子一样从草丛中蹿起,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野猪就低吼着向他们冲过来。
野猪低着头,现出两支尖刀一般的獠牙,嘴角浓密的泡沫就连黑熊见了也会害怕,只要有一点沾在身上就会引起溃烂。
女友慌乱中不知所措,尖叫着伏在地上抱住头。瓦列里没有动,半跪在地上,手里拿着刀,冷酷的就像一块岩石。
野猪冲到眼前,獠牙几乎顶在他的腹部,他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野猪那对肮脏的鼻孔和愤怒的眼睛。
这里是它的地盘。野猪觉得这两个无礼的人闯入了自己的家,蔑视自己的权威,要让这两个人付出代价。
奇怪的是,野猪的獠牙还没有刺入他的腹中就停住了脚步,愤怒的嚎叫也渐渐微弱,最终停止。
这时,惊慌的少女才发现瓦列里的猎刀已经刺入野猪的咽喉,一直插下去,直插入心脏。
心脏还在跳动,力气却已经消失。瓦列里的胳膊牢牢箍住野猪的脖子,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猎刀的刀柄,身体紧紧地压在野猪身上,感觉着它断气前最后的挣扎。
这种感觉令他非常兴奋,甚至比女友迷人的胴体更让他兴奋。他喜欢猎杀生命的过程,喜欢鲜血从动脉中喷射带来的刺激享受。
野猪死了。他从此后就成了高加索山最出色的猎人。只是他这个猎人,不但猎杀动物,还杀人。
他杀的人远比动物还要多。林正豪见到他时,他正在一个湖边的木头房子里整理自己最心爱的收藏品。
——桌子上放满了动物头骨,每一个都狰狞恐怖,空洞的眼孔带着无尽的恐惧。
——其中还有人的头骨。——不同的人种,不同的性别,不同的职业,甚至不同的生长地区的人,他都会猎杀,他喜欢不同的人在死亡前带给他的不同的刺激。
每个头骨上有详细的标记,记录着他的冷血和凶残。瓦列里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粗壮宽厚的身体长满黑色绒毛,做在沙发上就像一只凶恶的黑熊。
他的手里拿着一瓶俄罗斯传统烈酒
“伏特加”,一口就能喝下半瓶,然后吃一口巧克力。他最喜欢用巧克力下酒,一块巧克力已经喝下三瓶酒。
面前的三个空酒瓶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味道火辣呛人,就像他的性格。
瓦列里喝酒就会闹事。他的脾气不好,嗜杀成性的猎人没有一个好脾气,他的脾气更是火爆。
可是今天他就算喝了再多的酒也会很老实,很守规矩。因为他身边坐着一个小老头。
这个小老头已经很老很老,老的像一颗萎缩干瘪的坚果。他的嘴里没有一颗牙齿,可是嘴里却总是在咀嚼东西,好像一头永远也吃不饱的老黄牛。
暗黄浑浊的眼睛挂着恶心的眼屎,仿佛是瞎的,可是看到女人时却又会奇迹般亮起,闪着像年轻人一样饥渴的光。
刀削般深刻的皱纹,每一道皱纹都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小老头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他说自己可以抓住陈三,可是他也有一个条件,就是这个陈三不能死,而且要交给他带走。
这个小老头还说,林正豪可以随意处理陈三,可以打折他的骨头,剜去他的眼睛,可以用中国最古老的刑法切去他的四肢,削去他的耳朵和鼻子,然后涂上金疮药,把他放到大瓮里,慢慢折磨。
只是要留下他的舌头。因为这个小老头有事情要问,至于是什么事情这个小老头却一个字也没有提。
林正豪同意了。可是,瓦列里对这个小老头却很不屑。瓦列里这个名字在俄语里是最强者的意思。
他也认为自己是最强的男人,他的眼里其他的男人都是弱者。他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小老头就对他充满了蔑视和嘲笑,叫他中国老鼠。
这个小老头嘴上有三撇小胡子,看上去真的像一只老鼠。可是瓦列里在一个夜晚和这个中国老鼠喝过一顿酒以后,每次见到他都像躲恶魔一样躲着他,对他充满敬畏。
有这个小老头的地方瓦列里就像一个胆小的学生见到严厉的老师一样规矩。
林正豪很想知道那天夜里这个像老鼠一样的小老头对瓦列里做了什么,可是瓦列里什么也不说,只是脸上充满了崇敬和恐惧。
小老头也不说。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林正豪对瓦列里很有信心,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捕杀陈三这头野兽,何况还有小老头这个神秘的人。
捕杀野兽需要陷阱。瓦列里精心设计了几种陷阱,每一种都曾经让他猎杀过这个世界上最凶猛的动物和自认为最强的人,每一种陷阱都是无数猎人在生死经验中总结流传下来的精髓。
每一种都非常有效。可是小老头却说这些陷阱对陈三没有用,这个小老头说话的神情好像很了解陈三这个人,他还说瓦列里的每一个陷阱都缺一样东西。
林正豪很奇怪是什么东西。小老头只说了两个字:诱饵。陷阱没有诱饵,野兽还会落入猎人的圈套吗?
天开始黑下来。黑夜,岂不是猎人布下陷阱最好的掩护。屋子里没有点灯,一片黑暗。
窗外有星,黯淡的星光仿佛泪痕。我坐在黑暗中。男儿流血不流泪,可是泪还是流下来。
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清。林正豪既然伤害了我的女儿,他就要死。不管是谁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有人伤害了我的女儿,就算只是我一个人也会毫不犹豫地要他的命,何况现在我的人并不少。
林正豪的人也不少。可是他的人现在都不再对他信任,每个人心中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像今天仓库里那些兄弟一样让他抛弃。
抛弃意味着出卖。江湖情,兄弟义,没有出卖。如果有人出卖兄弟就不再是兄弟。
每个江湖人都卖命,但是只卖给兄弟。林正豪已经不是他们的兄弟。他们也不会再为他卖命。
今天从仓库里放走的那些人都回来了,他们没有等到明天早晨,只是回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就来了。
他们都站在门外。每一个人都笔直地站在门外像一杆标枪,寒风刺骨,没有人皱一下眉头。
他们还带来一个消息。
“今夜,林正豪要在城里最豪华的酒店鸿宾楼宴请一位老朋友,已经包下了整座酒楼,厨房里的厨师正在忙碌着准备菜肴,因为林正豪吩咐过这顿饭不能出一点差错,因为这个客人对他很重要。”没有人敢违背林正豪的命令。
他宴请的是什么人?今夜会不会是杀他的一个机会。门开了,晓月走进来。
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紧身衣,披着一件白纱巾,看着像一个刚放学回来的女学生,脸上带着沉重的忧郁。
最近她好像有有心事。晓月手里拿着一张请柬,红色的封皮,金色的烫金,豪华气派。
翻开封皮,里面写着九个苍劲有力的字:“请陈先生鸿宾楼赴宴”。落款是林正豪。
杨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已经知道请柬的事情,道:“没想到林正豪今夜宴请的居然是你,不知道他想请你吃的是什么?”他还会请我吃什么,不是子弹就是刀子。
这顿饭肯定不好吃。晓月道:“送请柬的人还在门外等回信,我应该怎么告诉他?”去还是不去?
屋子里每个人都等我做出决定。金丝眼镜看着帖子,道:“我觉得不应该去。”
“为什么?”金丝眼镜冷笑着,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现在他请大哥去吃饭能安的什么好心,一定是想在宴会中暗算大哥。”听到他的话,很多人都点头。
杨风道:“如果不去,我就把门外送信的人打发走,告诉他让林正豪洗干净脖子准备挨刀,不要做这种装神弄鬼的事。”他转身要出去。
“等一下,让我再多考虑一会。”杨风停住脚步,转身望着我。
“如果我决定要去呢?”杨风道:“那我就陪你去,现在已经很晚,我的肚子也开始饿了,不管他安的什么心,这顿饭不会是假的,去了一定能吃饱肚子。”晓月道:“我也要去。”她的态度很坚决,看着不像是请求,倒是像命令。
金丝眼镜没有说话,等着我的决定。看着请柬烫金的封皮,我用力握在手里捏成一团掷在地上,道:“去,一定要去。我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样。”金丝眼镜听到我的决定,道:“既然大哥决定要去赴宴,家里一定要有人看守,我担心他会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