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的仪仗自天际乘风而来,缓缓停在了兵马大元帅的府帐之外。
乳娘奉命将无力吮乳的小皇孙抱上了皇舆,战战兢兢地伏拜在术律皇后脚下。
术律皇后从侍女习宁手中接过大红的襁褓,掀开盖了孩儿头脸的一角,满眼笑意,夸张地赞叹道,“哎呦呦,不愧是我皇族龙种,这小模样可真俊呐!”淡淡扫过伏在脚下的乳母,扬声问道,“喂过奶了么?吃得可好?临睡前吃了多少?”
乳娘嗓音瑟瑟发抖,“奴婢不敢欺瞒皇后,皇孙虚弱无力,一口奶都未曾吃。”
“放肆!分明是你身上的味道让人心生反感,一入皇舆,便叫哀家阵阵作呕。”侧目望向跪侍在一侧的习宁,“传哀家的懿旨,将这废物给我拉下去,投崖处死。哀家要亲自为皇孙选取一位乳母,”低头自襁褓的缝隙打量着怀里的孩子,“你看看,你看看把我这小皇孙给饿的..”
耶律习宁领受了旨意,伏地退出了车舆之外。传令护卫将瘫软在车内的乳母拖了出去,方一抬眼,但见术律皇后抱着襁褓钻出了车帐,扶着迎上前来的侍女款款步下皇舆。
被几名英姿飒爽的女护卫簇拥着走过跪等在帐外迎驾的人群,将怀里的婴儿交给了提前候在府帐门外的新一任乳娘,沉声吩咐道,“往后,哀家这孙儿就交于你哺育、看护。若有半点差错,仔细你全家的性命!”
乳母抱紧熟睡的婴儿,俯身叩拜。小小的襁褓剧烈地扭动了几下,寂静的夜色下赫然迸发出婴孩儿烦躁的啼哭..
在城南别院耽搁多时的耶律尧骨,打老远就听到了婴儿嘹亮的啼哭。疑心家中又添了一名男丁,他耶律尧骨八成已有后了!
快马加鞭,掠过远道相迎的奴才,一路大嚷着“让开”,紧夹马腹直冲到府帐门外。
“温儿——”兴冲冲地跨进了帐门,冷不防对上母后微微皱起的眉头。连吞了两口吐沫,慌忙收起放肆的神情,跪地叩拜,“儿臣参见母后!”
侧目瞥了儿子一眼,望向尚在昏迷中的萧温,不冷不热地嘲讽道,“呵,总算是回来了!温儿为你受了这么大的苦,你倒有心情在外头花花草草。”
尧骨方要起身,一听这话又“砰”的一声跪了下来,“母后,实有隐情,容孩儿通禀。”
“得了,你们男人家的那些个烂事,哀家不想听。”起身朝望着尧骨背影发愣的习宁摆了摆手,“去——去叫乳娘把孩子抱来。”冷冷地扫过儿子低垂的俊脸,“那些煞风景的话留到以后再说,你呀,还是先看看你儿子吧。”长长出了口气,唇边浮起一抹释然的笑意:不早不晚,回来的正是时候。一切都是天意,那些别有居心之人,算来算去,终究误了自己..
尧骨接过乳母怀里的襁褓,仔细端详打着哈欠的小男婴:略显瘦弱,却五官分明。浓眉,挺鼻,身量广博,无一处不像他,酣睡中红扑扑的脸蛋透着十足的精气神。
忍不住呵呵地傻笑,挑起修长的食指逗弄着顽皮挣脱了襁褓的小手。嬉闹了片刻,突然皱起眉心,小心翼翼地搬开婴儿紧攥着的小拳头,仔细打量着先天残缺的半根小指:可怜的小家伙,怎么会少了一截呢?
断口的疤痕错落参差,莫不是投生前,在地狱里受了俎刽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