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缓缓跟在樊霍身后出了西城门,只见西城门内外简直如同两个世界一样,偌大的城门外面,宽阔的奉城主街就像是被一只巨兽一口给咬断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细窄的羊肠小道曲折地通往城门外如天高的原始森林之中。
陆衍抬起头看向城门外的茂密的树林,只见这些树参天一般,超出奉城城门数丈之多,树冠隐入浓雾看不见高低,左右向两面延展开去,一眼望不到尽头,其中各种树木都有,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参参差差不知多少。
陆衍看着这么多古树在城门以外如同忠诚的守卫一边矗立着,也难怪开门的一刹那会有那么浓重的雾气出来,只是陆衍左右查看,发现自他们从西城门出来以后就不见半个黎国的戍边战士在此把守出入关的关口,实在让陆衍觉得有些奇怪,但她看樊霍好像对此并不意外的样子,难道黎国的出入关口并不是在两国交界之地?
这般想着,陆衍他们一行已经在樊霍的带领下进入了羊肠小道。说是条羊肠小道,但其实也有两三米宽,清晨天寒,囚车行驶在林间只觉寒气逼人,地表因接触到树冠上面投下的丝丝阳光,蒸腾出一阵各种树木的枝叶气味,再混合着地底树叶腐烂的味道,还有一些毒虫野兽的粪便味道,在雾气的封锁之下,变得湿漉黏、腻,真是要多难闻有多难闻,让人直觉头疼欲呕。
陆衍微眯着眼看着囚车外两侧的树林,只见这道路两旁还是有人为修剪的痕迹的,这般高大的古树整齐地种植在道路两旁,面向小路的一侧树木都被砍去了枝丫,所以陆衍等人经过的时候连一根枝丫都没碰到。
陆衍仔细看了看那些修剪过的树木,枝干处有新有旧,应是常有人在此修剪,再看切口整齐,都是一刀解决的,也就说明了此处必有军队驻扎。
正想着这里会不会有埋伏,只见樊霍带着他们穿过一丛灌木,拐过一个弯,只见这让人憋屈的小路忽然间豁然开朗,那茂密的深林也跟着像是被人一刀砍断了一样,只见他们眼前,树林就止在一条明显的终止线上,仅仅剩下一段宽阔的平阔草地,向前数百米,陆衍远远望去,只见这一处地方左右延展不知远近,就像是一条横亘在茂密树林之间的林间带一样,让人可以在树林瘴气之中喘息一般。
底下头去,只见车下草原茂盛,也不知是什么草,只长到三寸有余就停止了,奇怪的是这些草的颜色,都是浅绿带银白边的,其中半株杂草都没有,有些被马蹄踩踏过的草在地上倒伏了片刻就又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重新矗立,就跟没被踩过一样,很是奇特。
起初陆衍还以为是阳光的反射让草原变得有些银白,可凑近一看才发现都是这些怪草自身的颜色,更奇怪的是这些怪草就像是人为种植在这里的,其中没有一根其它品种的杂草,密密麻麻都只有这一种草类,实在让人心生不祥。
昨晚樊霍在跟他们商量计策的时候就曾说过,黎国是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国度,其国家上下都极崇敬自然法度,认为草木有灵,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且黎国人大多都擅长草木医道,对于树木植被的研究都到了极为精密的程度,因他们都喜欢种植花草树木,加上气候适宜,四季如春,所以在黎国境内他们都能够看到许多寻常都难以见到的植物,更有些奇怪的现象反应也都令人咋舌,樊霍在这之前都一一同他们说清楚,到了黎国决不可对草木植物有什么动作,不然容易招来麻烦,而且黎国境内的植物药毒参半,有些甚至连黎国本地人都未必知道是否有毒,所以在进入黎国之后最好还是不要随意碰触各类花草为好,免得中毒。同时樊霍也告诫了他们无论看到什么奇怪的现象都不要太过惊讶,最好是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以防发生任何不测时不至于来不及反应。
从那些怪草上面移回视线,陆衍抬头就见草地前面不远处就有几顶帐篷,与草地一色,大小约有十几平米,应该就是黎国的戍边战士驻扎的营地。
陆衍原本还在疑惑黎国跟他国接壤的国境绵延千里,怎么就只有这区区百十来人的戍边士兵看守,难道就不怕有军队从其它路径过来?这边高御就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一样,轻声解释道:“百年前黎国曾出过一位高人,此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为当时黎皇所用,在黎国边境设下阵法防御外敌。此阵法极为古怪,总共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且变化时刻、顺序都不确定,令人防不胜防,任何人想从特定路径以外进出都会惨死于这片茂密的树林之中,尸骨无存。而且那位高人还将御兽之术教与黎国军队,你们看这营地只有百十来人,可她们手中其实都驾驭有十几只猛兽飞禽,且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兽,其实力不可小觑,一会儿若是动手,切记小心那些躲在暗处的战兽。”
说着陆衍抬起头看向这草带上算是辽阔的天空,果然就见上空高高盘旋着数十只飞禽,这些鸟兽似有规律地在这草带之上来回飞掠,监视着这一片天空之下所有经过的事物。
经高御的提醒,众人原本因这奇怪的地貌事物而有些松懈的神经都再次紧绷起来,纷纷将手中暗藏的武器准备好,过了这道关卡才算是到了黎国,因此众人的招子也放亮了许多,直盯着周围戒备着,以防有什么埋伏。
这边樊霍带人行至营地前,众人只听一声清亮的女人声音,回过头来就见一路军队列马横在营地前面,与陆衍这边形成对峙。
陆衍他们定眼望去,只见这军队之中皆为女性,身穿塑身青乌皮甲,皆是马尾缚额,剑眉星目,腰配长剑,背负弓弩,颇为英气。这些人中一人身披紫色披风,头戴紫金鹤羽盔,身上穿的也是跟旁人不一样的暗金龙鳞甲,此人此刻正凝视陆衍一行,手握着腰间长刀,气势逼人,看起来应该是这戍边士兵的将军一类。
喊话的是那位女将军身边的护卫,樊霍一听对方让他们止步,急忙抬手叫停,随后向着对方的领头一拱手,道:“在下定国奉城守将樊霍,今日领命带几名逃犯前往贵国都城交差,烦请将军放行。”
樊霍虽说是奉城守将,负责两个出入境的事情,可自己带人出关进黎国倒也是头一回,且看对方将士都是女性,语气上便不免比往常更加柔和客气一些,说完便微笑着等对方派人过来查验。
那边的人一听樊霍来意,那名护卫便俯身在那将军耳边嘀咕了几句,陆衍等人见此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静心等着他们过来查验。
正等得不耐烦,只见那位将军策马便向他们走来,后面三四个护卫跟着。众人见此神经立刻便紧绷了起来,樊霍虽心中紧张,可脸上笑意不减。那将军绷着一张脸在他们周围转悠,一双杏目如鹰眼一般紧紧盯着陆衍他们查看。
陆衍用余光也静静地打量着这位女将军,只见这女将军长得却也出色,杏目圆润有神,长眉细致,鼻梁高耸,一张瓜子脸包裹在鹤羽金冠之中并不娇气,反倒显得英气十足,薄唇微抿,十分严肃,此刻她正皱眉注视着众人,一与陆衍的眼神交汇,只觉眼神寒冷似冰,陆衍便觉触电一般,急忙收回目光,装作不敢看她的样子低下头去,心中暗道此人似乎有些不简单,待到那束森冷目光从自己身上收回了,陆衍这才又侧过头去看周围情况。
只见那女将军带人巡视了囚车一圈便又带人走回了营地,方才喊话的那名护卫走到樊霍身旁便道:“将军有令,将通关牒书及引荐文书上交查验,一应人等随身物品皆需登记。”说完便跟上已经回营的将军向回走去。
樊霍听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放他们入关了,心中放松不少,方才见那女将那般严肃冷冽的气势,他还以为要有冲突,没想她们就只是巡视了一圈就这样轻易放他们进去了,实在有些奇怪,只不过这黎国人物风情都跟他们那里不同,想来这人的性情也都有些不一样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吧。
这般想着樊霍回过头与陆衍他们眼神暗示了一下,陆衍等人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将身上的武器藏好,又把手脚上的绳索整理妥帖,樊霍便下令继续前进,等到他们在营地之中处理好一系列的手续,便在戍边士兵的护送下正式踏上了黎国的疆土。
待到陆衍他们一行再次进入草带之后的茂密树林以后,戍边营地之中,女将翻身上马,看着陆衍他们离去的方向出神,一旁过来一名护卫,走到女将身边单膝下跪道:“回禀大将军,大司马的人已经到了弥谷,探子回报约有二十几人,其中虫师兽师三人,皆为二品极人,可要下令派人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