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山道,莫舒泰跟在马小玲身后趟着没脚的深草踩进了山林,很快就到了入学当晚两人和刀臂人妖冲突的那块开阔山地。马小玲环顾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甩出一把事先画好了黑猫符咒的符纸,那些符纸离手即在半空中扭成一个个黑点,“咻”地一声往周围四散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莫舒泰只依稀看清了其中一道黑影的轮廓,似乎是一只伶俐的黑猫。
“好,现在静等消息~”马小玲拍了拍手,笑容灿烂。
“师姐,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我们这是在干嘛了吗?”
“干嘛?不是告诉你是帮你开阴阳眼了吗?”
莫舒泰扶额叹气,说:“我是问,怎么开?难不成是像网上说的,要给我眼睛抹狗血,所以现在跑后山抓野狗来了?”
“傻啊你,抓野狗用得着动用式神吗?”马小玲习惯成自然地握拳敲了莫舒泰额头一下,双手环胸,说:“不过倒也不全错,的确是要给你眼上抹血,但不是狗血那么简单。”
“恩?”
“说拿狗血抹眼能开阴阳眼,是因为相传狗本身就有阴阳眼,能通阴晓阳,所以拿狗血抹眼,就能让人也拥有阴阳眼。这个传说蕴含的基本原理是正确的——就是以能通阴晓阳的灵物的血作为媒介,对凡胎施法,就可以将凡胎的双眼改造成一种融合型法器,从而达到灵物通阴晓阳的效果,即所谓阴阳眼。”马小玲一板一眼地说着,见莫舒泰在聚精会神地听,心中欢愉,解说得更加投入。
“用这种方法开阴阳眼是走捷径,只要施术者操作得法,人人都能开眼,既快又准,但有一个缺陷,就是不易控制。开眼之后,开眼者如果没有得到良好的指导,学会控制自己的阴阳眼,很容易会在阴阳双界错杂交叠的影象之中迷失,轻则慌乱,重则疯癫,不过帮你开眼的人是本小姐,这个问题你就无需担心~”
马小玲见派出的式神还没有回应,扁了扁嘴,轻声念叨一句“怎么这么久”,抬头发现莫舒泰听得入神,因为自己一时中断,正用满是急切的眼神看着她,噗嗤一笑,戳了戳莫舒泰的腹部,不慎被意料之外的结实触感弄了个俏脸一红。为了不被莫舒泰发现自己的窘态,马小玲把头略为一偏,刻意高声问道:“那么,小泰你来猜猜看,最适合拿来开阴阳眼的灵物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
“啧。”马小玲眉头一压,佯怒道:“你小子真是没有情趣,让你猜猜都不肯!”
竖起右手食指,马小玲往半空中虚点一下,说:“这个点是阳,也就是人界。”又往旁边虚点一下,说:“这个点是阴,也就是地界。”点毕,马小玲的青葱玉指穿过这两点绕了一个圈,边绕边说道:“人界的凡胎和地界的鬼魂虽然分隔两界,但通过一定的流程能够相互转化,就像一个圈上不同的两点,虽然隔开,但相互衔接,一衣带水,天衣无缝。”
“而在这个圈子外面的,则是所谓的‘神’,无论是天界的各席,还是地界的诸位,他们是超然于这个阴阳转换圈子之外,负责管理这个生死轮回的,相当独特的存在。据传极少数凡胎曾成功得道升仙,也从这个圈子超脱出去,但我从世家中也没有听说过什么确切可信的事例,就不多说了。”
言毕,马小玲将右手四指与拇指一同环成一个筒,套到莫舒泰眼上,又说:“圈子外是神,圈子上是人鬼,而圈子之内,则是被阴阳两界排斥,也不经诸神管辖,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得到法力,也是最适合被我们用来取血开眼的灵物——妖怪。”
“妖怪?”莫舒泰眉头一皱,埋怨道:“师姐你说了这么一通,就为了引出妖怪是吧,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奇的东西。算上那个刀臂人妖,我都见过两次妖怪了,有什么好长篇大论的,真是。。。。。。”
“你懂个屁!”马小玲愤而将莫舒泰的脸皮拉长,喝道:“我说的这些是背景知识!剩下的才是关键!你没听懂我刚刚说的内容吗,妖和神,其实是站在一个相对平等的地位上的——它们都独立于阴阳之外,且被阴阳轮回相隔,因此妖和神都能看透阴阳,理论上来说,它们的血都有帮凡胎开阴阳眼的功效!但妖物的血太烈,而神明的血太劲,将二者用在凡胎身上,都会招致不可逆的可怕后果!”
“等下,师姐你现在搞得我有点糊涂了,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所以我才说现在的才是关键!”马小玲故弄玄虚地一笑,吊足了莫舒泰胃口,正要继续解释,却逢一道玄音从东南方向的式神传回,扎得她耳膜一痛,马小玲当即一改原本的调皮模样,正色道:“小泰!来了!”
“啊?”莫舒泰闻言一愣,还没回问什么来了,马小玲竟然已把手探到了他衣服的下摆,往上猛地一拉,看架势是要将他上衣脱下。被马小玲这么猝不及防的非礼行为一吓,老处男莫舒泰惊得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只是马小玲的力气莫名其妙的大,他使尽全力也只能堪堪将上衣卡在腋下,急得面红耳赤:“师姐!你这是干。。。。。。”
“嘘!别这么大声!”将莫舒泰上衣脱到一半的马小玲见他要高声呼叫,生怕这一叫会坏事,连忙使出擒拿的技法将莫舒泰制住一把扑到在地,腾出一手死死摁在了他的嘴上,低声敦促道:“小泰!不是说好了会乖乖听我话!服从我命令的吗!给我乖乖把衣服给脱了!”
马小玲语气如此郑重其事,却说出这么一番有些霸道总裁味道的旖旎话语,莫舒泰不知该作何表情,但定心一想,马小玲虽然调皮爱玩,但应该不至于为了抓弄他要做到这个地步,自己又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说也从马面手上截下过一个十年七),这才顺从地点了点头,一手轻轻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马小玲推开,利落地脱下了上衣,露出了自己尽管年轻却满布岁月蹉跎痕迹的精干身躯。
马小玲被莫舒泰前胸下腹几道明显的伤疤惊得心神慌乱,只是式神传回的讯号越发急促,她无暇乱想,连忙提神聚气,用道家清心的法门定住了自己的心神,从裤兜取出一叠纸质偏硬的符纸,指头一滑错开,刚好八张,提起马克笔在符纸的黑猫符文上头一笔划过,拉出一条被平分在八张符纸上的细长直线,随即脚点原地快速转了一圈,指头劲道连发,将八张符纸射到了空地周边的八棵树上,恰成一个八角形。
随后,马小玲从腰际抽出一把短刀,凑到莫舒泰耳边低语一句“忍痛”,还没等莫舒泰反应过来,就在他两臂各划了割破表皮的一刀,两行殷红的血液当即从伤口涌出,顺着莫舒泰的臂膀流到地上。
本来马小玲还打算捏住莫舒泰的嘴不让他吃痛出声,谁想这两道徒有其表的伤处对挨惯拳脚的莫舒泰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后者只是半是疑惑半是茫然地看着她染血的刀锋,惊讶的程度甚至比不上被她强脱上衣。对此,马小玲嘴角一挑,比起大拇指以示赞赏,再沾着莫舒泰手臂流下的血,在他的额头迅速勾勒出猩红的猫符文,然后打乱他的刘海将符文盖住。
完成了准备功夫,马小玲见目标已经非常接近,连忙配合嘴型比手画脚,吩咐莫舒泰“躺下”、“装睡”、“信我”、“别怕”,叮嘱罢手指往边上一棵高大茂密的树木一指,示意自己会躲藏在其上,再用右手比了个“OK?”。
见莫舒泰干脆地点了点头,旋即就躺倒在地合上双眼,还画龙点睛地刻意减低了自己呼吸的频率,马小玲满是赞赏地弯嘴一笑,转身就顺着高大树木的枝干,三两下爬到了一撇粗壮的枝桠上,使了个法门,借着夜色密叶树影,将自己的气息连同身形,彻底融入了这片山林的静谧之中。
一片死寂。
“噼。”
“啪。”
几丝干硬物件被踩踏发出的脆响,顺着清冷的晚风在这片开阔的山地之中打转,被这片死寂的漆黑一衬,显得尤其恐怖,令莫舒泰心头一紧,不由得满额碎汗。
什么嘛,被式神引到了能闻到血腥味的距离了,竟然还不上钩,这也太谨慎了吧。
马小玲透过派出的式神观察着目标的动向,嘟起嘴来,对其小心翼翼的举措颇为不满。
恩?在接近了!
一步!
两步!
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茂密的山林窜出,匍匐在被月光铺洒的空地,与居于空地中心的莫舒泰相隔一丈距离,既嗅又听,细细绕了几圈,又小碎步地忽进忽退了几回,再用前肢试探性地推了推莫舒泰,见他气息衰微,周围也没有古怪之处,这才一把扑到莫舒泰身上,露出自己的尖牙利嘴,狠狠地就往他细长单薄的脖颈咬去。
嘿!总算上钩了!
马小玲快速掐了个指诀,食中两指并起往上一挑,一道两指粗的红光如雨后春笋般从莫舒泰额头的血符文窜出,带着蟒蛇扑兔的势头,狠狠撞到了正要大快朵颐的未知来物前胸,给了它一记迎头重击。那道红光一击得手,并没有就此作罢,只见它以落点为中心,往四周如烟花炸响一般喷溅出无数血红细丝,将来物的周身束住,生生裹成了一团重茧。此时插在周遭树上的八张符咒也做出了回应,黑猫符文一闪,八张符纸变成了八个血红光点,迸射出八道小臂粗细的红光,直直射向了被莫舒泰额头红光死死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的未知来物,俯瞰恰似一片八角的血色雪花,妖异美艳得让人心神不宁。
“呜!!!”
一道诡谲的哀嚎响彻山林,激起一片惊弓之鸟。在斑驳的鸟影之间,恰好一片黯淡的浮云游动,遮蔽住天边那抹残缺的冷月,看似是就连高高在上的望舒,也经不住这声哀嚎的凄厉,一时之下,难以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