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黄府,初看上去简直就是个普通的和园宅子,要不是有清河找出来的图册,琳琅是怎么也想不到,如此朴素简约的一处宅子,居然会是黄岐的住所。
由于参会人数众多,黄岐那“简约”的正厅显然是摆不下那么多席位,装不下这么多的弟子,因此酒宴被安排在了内堂的庭院当中。
在这拥挤的会场里,始终见不到黄岐的身影,虽然灵药谷的弟子络绎不绝,四大家族的弟子也都在会场里穿梭自如,但是琳琅心里一直装着这件事,始终放不开。
“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聂清歌低声安慰道,“主角还没来呢。”
琳琅点点头,忽然小手一紧,居然被聂清歌轻轻握住,后者的手掌又宽又薄,冰冰凉凉的,一瞬间几乎就让琳琅冷却了下来。
“好……”她点点头,忽然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
她咽了咽口水,挣开聂清歌的手掌,找了个借口,来到内厅,压抑住内心狂乱不止的跳动,扁了扁嘴唇,果不其然,她无意中,见到了内堂里的黄岐。
那厚重华丽的长袍让她印象深刻,但古怪的是,脸却对应不上来。
琳琅注意到的那件长袍,披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她说不清这个人的长相,只觉得五官有些熟悉,但是摆在一起,却不像是任何一个自己曾经见过的人。
在这样一张脸孔下,穿着黄岐那件具有代表性的长袍,琳琅无法不在意。她总觉得这张脸十分在意。
但更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在她一番心思全部集中到这个怪人身上时,对方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的做出了奇怪的举动,只见他朝着琳琅招了招手,然后委身消失在了一间六阁大小的房间里。
琳琅心里惴惴不安,回头瞧了聂清歌一眼,他正在人从当中观察等待,但是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进展,脸上虽然没有表现,但的确有些焦虑。
琳琅搓搓手,有了主意。
她决定擅自行动。如果放在往常,琳琅绝不敢做出这样大胆的行为,但是如今情况危急,自己的父亲性命遭到威胁,而聂清歌作为正道人士,就算愿意祝自己一臂之力,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自己毕竟不能靠他们。
正如父亲所说,冠冕堂皇的正道,比起邪道更难以揣测。
琳琅下定决心,这次行动关系到亲人生死,自己不能再如此胆怯。
她压低帽檐,从人群中传出哄笑声,这场宴会从既定的商讨对策,逐渐变成了狂欢,人言耳杂种,俨然已经把她的父亲谈论成了缩头乌龟。
琳琅一路走过,在那些大言不惭的家伙脚底下一人给了一脚钉,听到他们痛的打滚的声音,琳琅捂着嘴进到屋子里。
小单间的房子空间不大,甚至有些低矮潮湿,采光也不是很好,怎么看都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宅子。黄岐如果真就如此节衣缩食住在这种地方,也对得起他这些年在江湖上享誉的盛名,只可惜,事情没那么简单。
琳琅在房间里摸索了半天,终于在一张古朴的旧书桌上发现了玄机。她注意到一本厚重的羊皮稿纸,集业成册,足有半尺来厚,沉重地压在桌子上,琳琅起先没有注意,在她摸索桌台时,无意中碰到这本册子才注意到。
准确的说,是琳琅一脚踩空,整个人
跌在桌沿,额头上磕了个圆乎乎的硕大肿包时,发现了端倪。连同桌上的书籍一起被她撞得翻飞四散,唯独这本厚厚的羊皮卷宗留了下来。
凭着直觉,伸手碰了碰这本书,动弹不得。
果然是这个了。
经过一番摸索后,她发现这东西是一个柱台,跟这个木桌牢实地固着在一起,无论如何是拿不起来的。这显然是个机关,正经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机关?琳琅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地兴奋起来,自己愈发地接近真相了!
她又扭又抬,费了一番功夫之后,只听到“咯”的一声轻响,这厚重的书册转了个方向,脚底下的一个暗格发出微微颤抖。
当她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时候,脚底已经踩空,整个人浑然落下,跌跌撞撞之下,整个人像是被人揍过一样,淤青不断。她一路上穿梭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崎岖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暗道里,翻滚着终于落了地,终于四周没有了响动后,她才松了口气。
琳琅深吸了口气,闷哼一声,确认自己的伤势,万幸并没有大碍,只是皮肉伤。但是下一刻她就后悔了,这件事或许不该如此武断,也许……该找人商量商量。
也许……
琳琅想到还在上面的聂清歌,心里不免有些惶恐。她小心翼翼地起身,等眼睛适应了这片黑暗之后,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原来黄府底下也不是什么宽敞的地下空间,更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恰如其分,就是一个排水的沟渠,只不过这个沟渠显得更大,通往了一个隐秘的空间。
琳琅首先听到的是淙淙流水声,从上而下,几乎是贯通了整个沟渠内部,在地下匆匆流淌。她跟着水声行了一路,四周的墙壁越来越潮湿,砖石墙面凹凸不平,甚至在微微的反光当中,显得有些黏糊糊的,因此她一点儿也不想碰。
一路深入之后,她找到了一个环形的房间,中间有一个高强围起来的圆形暗格,暗格被围得严严实实,几乎找不到一点儿缝隙。
琳琅摸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端倪,正想施展法术点亮这个空间,企图斩获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风声。
有风声就意味着有出口。
琳琅大喜,顺着这细微的风声,一路沿着暗道走去,发现地势越来越陡峭,眼看就是要上到地面的节奏,她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谁知道就再这样一条路笔直下去,又撞见了一模一样的结构——环形的房间里,一个圆形的暗格,找不到一点儿缝隙,但用手指轻扣,明显就能听到内里中空。
要不是一路沿坡道上来,琳琅当真会以为自己绕了一个大圈子。
但现在比起绕圈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打量着这间古怪的屋子,索性不再寻找出口。因为听到了一丝微妙的声音,这声音是从圆柱形的暗格里发出的,高大的围墙把这个暗格包裹起来,同样的砖石结构按理说应该是密不透风的。
“你来了。”
这声音突兀地发出,给琳琅吓了一个激灵。
她先是怔住,等着后话,过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这话大概是同自己说的。这感觉有些毛骨悚然,难道说,有一双眼睛,正在自己的头顶上盯着自己么?
琳琅咬着嘴唇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过了好一会儿,她试着出声询问:
“有人吗?”
“当然。”回答非常迅速。
琳琅咽了咽口水,道:“那,那你倒是,别躲着藏着啊。”
她大起胆子,使起了激将法。
“你说的啊。”
对方也不甘示弱,打了个响指,从远处传来石头摩擦的声音,接着,空气中弥散开来一股硫磺的味道,琳琅眼前一晃,一束明晃晃的油灯亮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身后扭身过来一道硕大的人影,正穿着她打量的那套长袍——不久前,穿在黄岐身上的那一套。
“你,你什么鬼!”琳琅吓得泪眼模糊,对方却露出惨笑。
这笑容的确够惨,毫不齐整的五官分别摆出各自不同的造型,就好像是成百成千个人的脸色拼接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
“不是你一路跟着我来的吗?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这人的声音也是闷在鼓里似的,非常沉闷,却又难辨雌雄。
琳琅咬咬牙,道:“你别,你别吓我,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魔教圣女。”那人似乎很清楚琳琅的底子,一眼便看穿了:“不如说我要提醒你,如果随意拿你这层身份出去招摇撞骗,迟早有一天会引来杀身之祸。”
琳琅倔强地扭头。
“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里撒野,正道人士会放过你么?”、
琳琅愣了。
听这个人的话,怎么感觉有点儿奇怪,琳琅眼珠子转了转,随即问道:“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你自己不是正道人一样。”
那人浅浅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他回转过身,抖了抖长袍,道:“你跟我来。”
“去哪里?”琳琅愣了。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那人身形诡异,一路上犹如鬼魅一般的行动,时快时慢,有时候甚至能够消失在琳琅的视野当中。这样磕磕绊绊行到后程,怪人带着她到了一扇古朴的青铜大门前。
“这是什么地方?”琳琅傻眼了。
“进去你便知道了。”怪人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让琳琅难以抗拒。
她抬眼看了看这怪人,小心道:“我跟你又不熟,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让我进去,我便进去么?至少,至少你得告诉我你的身份不是?”
这人哈哈笑了两声,道:“我是黄岐。”
琳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道:“不,你怎么会……”
“你见过的黄岐,是我的一部分。”这男人冷笑着道:“包括你以为的,都在这后面。”
他说完这话,推开铜门,展现在琳琅面前的,居然真是一道金碧辉煌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尊法相大小的金樽狮子,虎踞龙盘地蹲在门前。
琳琅背后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就踉跄进到走廊里。
随后传来大门沉重的声音,琳琅小小地呼喊了一声,整个房间里都归于平静,金碧辉煌的走廊尽头,那扇金色的大门露出咿呀一条缝隙。
“等你多时了,圣女。”门后,露出的一张脸孔,琳琅见过,那是“黄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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