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火小说 > 玄幻魔法 > 旅人的星光 > 卷一 〇一六 是敌是友(上)(其三)

卷一 〇一六 是敌是友(上)(其三)(1 / 1)

一番寒暄,我们一行和这位费德里奥枢机司礼互报了姓名。接着,昆廷也将我们一行从撞见维戈、直到来到这个安置点等候同司礼见面这一段、简要地告诉了司礼。

“哦~~那真是十分抱歉啊,各位贵客。”费德里奥司礼说道,“事先我和我的教友们不知道各位在这个时候到来,让你们在安置点外面苦候了这么多时,实在失礼失礼。不过,现在我们在安置点里要施行的工作已经做完,不如我们大家先回到河岸大道那边去,一会儿等乘上了回小燕镇的车马,再慢慢说话如何?”

于是,小心谨慎地、大家再一次从那条破木桥过了河,回到河岸大道这边来。

留下来看着车马的那两人——盘着腿坐在车斗上的杨和不耐烦地靠坐在一棵矮树枝头上的伯顿——远远见到我们和济会的人一同回来,都站起身来。伯顿脸上毫不掩饰摆出一副“总算回来了我靠”的、解脱了似的表情。

在昆廷和阿尔文的共同介绍下,杨和伯顿两人也问候了费德里奥司礼和济会的长老们。

就在双方简单地互相施礼的当口,远处,从小燕镇的方向一前一后驶来两辆挺大的载人马车。两架马车的两旁,总共由6名骑手组成的单兵骑队分成左右两列步步跟随。

两架马车是从小燕镇前来接送在场的济会人员们的济会马车——当然了,最主要还是来接送他们的枢机司礼的。听费德里奥司礼自己说,其实在我们一行来到这个难民安置点之前,两架马车早就来此接送过一批济会的人员回镇子上了,现在是第二次来,接送他自己和余下的济会人员的——也就是说,今天上午来到这里接济难民和做义务服务的济会人员,至少比我们现在所见到的在场人数要多出一倍以上。

相当出乎意料,这位面容粗犷、看着又像带有一些憨厚的司礼,他让随行的一众济会人员全都坐上了前来接送的济会马车,吩咐马车和护送骑士在前边先行;自己却婉言拒绝了骑士和长老们的一再规劝,执意坐上由内森所驾驶的拖斗马车,跟埃尔叔和昆廷几个人都坐在了一个车斗当中,同我们一行一道,跟随在两架济会马车身后的一段距离之外;最后,又让6名护送骑士之中分出2人来,让他们远远地又跟在我们一行的车马身后,作为殿后。

骑士和长老们苦劝多时无果,后来还是只得照做。

一队人员混杂的车马就这样前后拉开了呈几十米的长度,像是分成了3个方阵一般——济会马车和护送骑士主队方阵走在最前,司礼本人和我们一行所在的两辆拖斗马车及阿尔文四人单骑方阵走在中间,以及跟在最末尾的2名骑士单骑,沿着大道,朝着小燕镇方向徐徐地向前。虽说也不算什么大阵势,却还是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我们仨小年轻自然依旧坐在珍姨驾驶着的另一辆拖斗马车里,不过同埃尔叔他们乘坐的那辆基本是并行着行进。反正河岸大道的路很宽敞,这样子并行倒也无碍大家的通行。

我大概能想得到,珍姨之所以要让马车跟埃尔叔他们坐的车子并排着走,是想就近旁听埃尔叔跟那位司礼的对话吧。

那头的车斗上,跟昆廷并坐在一排的埃尔叔面对面地、跟费德里奥司礼开始利索地搭起了话。

对话还是从一番寒暄中开头。

“哈哈哈哈,想不到费德里奥先生身为堂堂的枢机司礼,却坚持要与我们同乘这一辆简陋的拉斗马车,如此亲切近人,真让我这个初访此地的无名小人受宠若惊啊。羞愧,羞愧。”埃尔叔对费德里奥司礼和善地笑着。

“不不,弗莱明先生您真是客气。”司礼也以和善的声音回应,“其实毋宁说,是我这个应尽地主之谊的愚钝之人待客不周、失了礼数才是。本来按礼节,我应该是邀请弗莱明先生你们几位、到前边我们济会的那两架载人马车上同乘才对的。非常惭愧,我们的马车现在需要搭载我们济会的一干教友回程,无法挪出空位让你们一同共坐,因此,这失礼的人应该是我,惭愧的人也该是我。”

埃尔叔摆摆手:“噢,这个完全不妨事。费德里奥先生事先本也不知道我们到达这里的确切时间,在无法提前知情的情况下,自是不可能有所准备的,这我们都能理解,您不用因此感到惭愧。况且,我们一行本来就自备着车马,行脚上并没有不便,而我们来到贵地,也并未预想过要受到任何形式的欢迎,一切只要简单低调即可。所以,您请不必挂心。我们大家就像现在这样、向着小燕镇前行,这对我们来说就挺好,无需再多加讲究。”

“嗯,哈哈,这话说得实在。”司礼点头赞许,“这么听来,弗莱明先生也是个务实、谦虚之人呢。以我这个多年在此偏居一隅的乡野之人的浅薄眼光来看,像您这样谈吐谦虚、不讲究排场的来客真是不多见的,但是只要遇上,基本都是说话很实在、也不爱慕虚荣、非常值得一聊的人。而且照直说吧,我一向也非常喜欢跟这样的实在人交流,因为谈起话来一般不会有太多的顾忌,最能聊得开,呵呵呵!或许我说的不对,如果有什么胡说八道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没关系的,费德里奥先生,我并不介意。非但不介意,而且您对于我用了‘务实’和‘谦虚’这样的形容,反而让我觉得有些飘飘然了,呵呵。”埃尔叔仍然摆了摆手,“事实上,我自认为自己还远配不上如此显亮的褒扬,因为我距离那个真正的‘谦逊求实’之境界还远得很呢,哈哈哈。但是您刚才所说的其中一点,我心里倒真是挺有共鸣的——跟实在人交流,可以不用顾忌太多,彼此可以更好地敞开了聊。就这一点,我也是很喜欢的。”

“啊啊~~英雄所见略同。那么,就让我们彼此都放下那些繁冗琐碎的礼辞,敞开来聊一聊吧。”

“嗯,费德里奥先生果然快人快语,我也早就想这么说话了。再说,自打费德里奥先生您婉拒了骑士和长老们的规劝,坚持独自一人与我们这些陌生人同乘一驾的时候开始,我想我就看出来了,您不就是想要像这样跟我们敞开了聊,不想受到伴随您左右的太多人所叨扰,才有意这样安排的吗?否则的话,贵济会的载人马车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缺少您的座位的,而您本人也完全没有必要屈尊于我们这辆破敝的斗车之上。”

“哎呀呀,屈尊什么的、您也太言重了啊,弗莱明先生。但是,您说得对。”费德里奥司礼那好像两条缝一样的眼睛当中闪现过一丝熠熠的光芒,“您确实看出来了,我就是想与你们同乘,好同你们好好地说上几句话。我好久都没有过这么想跟外来的人说一说实在话了。不瞒您说,昨天我在跟马蒂?赫丁顿先生和维戈?克林姆特先生交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向我提及了您和您的同伴们的事。二位当时都异口同声地跟我说,经过与您的接触,他们都感觉您是一位见识甚广、非常善于言辞的一位才气横溢之人,并希望我在邂逅你们一行之时,一定不要错过同您以及您身边的各位好好地交流一番。呵呵,这两位年青先生的话、着实提起了我的兴趣,正好今天就这么巧,让我得以在施行工作之余,偶得迎接你们一行的到来,于是,我就迫不及待地这样做了。”

“‘才气横溢之人’啊……哎呦……”埃尔叔语气里都带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微笑着看看跟费德里奥司礼坐在一排的维戈和赫丁顿——按他俩的意思直呼其名,以后就叫维戈和马蒂吧——只见这俩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对埃尔叔带着歉意似地点了点头。看来他们确实对司礼说过这些。

埃尔叔将目光移回来:“我明白,这是二位年轻人对我这个老家伙的真诚褒扬,只是措辞上确实稍显意重了,我实在不敢当。不过另一方面,之前我们一行在难民安置点门口等候的时候,我们也同样听马蒂和维戈几个人提到过您,费德里奥先生。他们描述您是一位关心他人的热心肠,是一个值得信赖、值得交流的好人。而且,还给我们叙述了您这几年里、为逃难到此地的难民们而奔波的一些事情。这样的描述、也让我和同伴们产生了兴趣,也产生了想要与您谈谈话的意愿。而现在,从您诚挚的言语中,我也真切地感受到了,您和我们有着相同的意愿。看来年轻人们的描述还是准确的。”

“呵,正如我的同伴弗莱明所说的……”在一边驾着车的珍姨这时冷不丁丢出了几句话,“用很直白的话讲,您有这个胆量撇开骑士们的贴身保护,自个儿跟我们待在一辆车上,我们虽不敢说自己有多机灵,但是您想要传达的意思,在我们看来还是清晰明了的。放心吧,我们跟您说话时不会太过讲究什么言辞上的隐晦的,您可要有所准备了,热情慈爱的司礼阁下。”

——非常直白的表达。把埃尔叔之前表述得比较拗口的那层意思、一下子说得任谁都听得明明白白。

“呵呵呵……”

珍姨这一席话,让埃尔叔有点尴尬地笑出声来,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圆这个场的意思。

而另一边,这一席在常人看来多少带着点冒犯的话,却引得费德里奥司礼不住地点头:

“嗯,嗯嗯!没关系,没关系,倒不如说,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氛围和感觉!所罗门女士,您和弗莱明先生就只管用你们喜欢的语气跟我说话吧!是的没错,这是我这个枢机司礼说的——你们用什么语气跟我讲话,都没有关系!”

“嗯,当然没问题。既然有机会跟一位十字星的枢机司礼先生近距离、无顾忌地交谈,对我们来说正是求之不得。”埃尔叔接回话茬,“费德里奥先生的言辞中平易近人,再加上,之前我们在难民安置点初见您的时候,那些在门口嬉耍的孩子们对您非常亲近,貌似很喜欢您的样子,从中所透露出的您关心他人、为人热情的品质,我们也多少看在眼里。如此的开明和热诚,要是我们跟您说话时还要畏畏缩缩的,那反倒显得我们不识抬举了不是?呵呵。”

“哼哼……”珍姨在一边没说什么,只是不屑地笑了两声——似乎对于埃尔叔所说的这些,她并不以为然。

令人意外的是,听到这话之后,本以为又会谦虚一番的费德里奥司礼本人、却开始露出一脸无奈的神色。

他对埃尔叔轻轻摇摇手,叹着气说道:“唉……弗莱明先生,说到那些孩子,还有那些难民的话……您这溢美的夸奖之词、反而是让我感到内心里羞愧难当了。在我自己看来,小燕镇这里的难民和孩子们之所以亲近我,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什么样的品质,也并不是说我为他们做过了多么有益的事情,给他们的生活条件做了多么显著的改善,而仅仅只是因为,在小燕镇这里,除了我和济会的教友们之外,在生活上、他们已经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为他们说话和发声了。简单明白地说,在这些难民们看来,相比起小燕镇当地的佣兵和居民,我们济会算是唯一一些能带给他们些许安慰的人而已。在这片地方,他们不跟我们正常相处,也没别的人可以正常相处了,跟您所说的我的品质没有什么关系,真的……”

“哦?何出此言呢,费德里奥先生?”埃尔叔顺势发问,“难道,您是想说、这几年您和济会的教友们为这些外乡来的难民做得还很不够吗?可是,我听年轻人们说,如果没有你们替难民们奔波,在难民和小燕镇各方之间竭力斡旋,现在位于鬼骑会地盘上的这几个难民安置点——包括小燕镇的这个点——都不可能建起来,也不可能维持到现在的啊?都做了这些了,难道还不够?”

“够什么呀?明显远远不够啦。”珍姨这时又从一旁插话,“刚才大家站在那个所谓的安置点门口,那些难民现在生活得什么样,谁都一目了然。再看看那个安置点的位置,哼……可真是会选地方啊——那就像是一群人住在一个宅子里,绝大多数人都睡在卧室厅堂,唯独隔开一个人,叫他去睡柴房,多‘厚道’啊。哦对了,还有河上那座桥,简直‘帅’裂了。连我们这些人走在上边都怕,何况那些难民每天都要走这桥。听年轻人说,前不久刚有两个难民孩子从桥上掉水里被溺死呢。我的天……所以说够什么呢?当然了,我们一行在拿沙勒走了这些天,也隐约知道这些难民的出现,是由某些外部因素造成,不是你们圣星济会可以把握的;也听说这几年这些难民的去留和生活安排,也不是全由你们一个济会说了算,还有鬼骑会和当地人的影响。但是呢,我无意冒犯,司礼阁下,我依旧是觉得,这几年来,难民们从你们济会这里所得到的帮助,还是差得太远太远。”

“珍妮尔啊……行了,行了……”

毫无修饰的一段大白话出来,使得埃尔叔不得不开口提醒珍姨一下。不过除此外,他也还是没作更多的解围,只是静等费德里奥司礼开口。

只见司礼苦笑两声:“呵呵呵……所罗门女士,好尖锐的一番话啊。不过对于您所列举的这些安置点当前所面临的问题,我的确没法辩解。唉……是啊,是的,即使过了这几年,被收留在鬼骑会地盘上的难民们、比如说小燕镇外围的这些难民、他们依旧还处在艰难求存的困境之中,相比他们当初刚逃难来这里的时候,处境上并没有多明显的改善。他们现在依然被鬼骑会地盘上的本地居民所排斥,而鬼骑会的佣兵也一直没有放弃过要把他们赶出地盘的念头。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事实,我不能、也无意去掩盖和否认它。在这几年里,我和济会的兄弟姐妹们作为圣域在这片区域的代表,虽也不能说什么都没做,但确实奔忙了那么久也还是没能让难民们的生活好起来,或者起码是不那么糟——在这件事上,我们是做糟了,成效甚微,不容抵赖。”

说到这里,司礼顿了下,情不自禁摇了摇头。

须臾,司礼继续往下说去:“刚才在安置点那里,我和几位长老之所以姗姗来迟,让弗莱明先生一行在大门外苦候这么多时,实不相瞒,是因为我要为两位伤心的母亲做心灵上的导戒。这两位母亲、至今一直没有从悲痛情绪的阴影下完全走出来,尽管她们的那两个还不到10岁大的孩子、因不幸溺水而离世已经两个月了。可是直到现在,她们依旧还是很恐惧在晚上入睡。她们说,一旦睡着,孩子们那被河水泡得肿胀的遗体、时不时还是会在梦境中浮现,将她们半夜惊醒过来。”

“噢……?!费德里奥先生,您说的……莫非就是指那两个……”听到这里的埃尔叔不禁开了个口。

司礼缓缓点头:“是的,就是那两个孩子各自的母亲。虽说,她们两位的情况、相较起孩子们刚刚离世时的那些日子来,已经算好转了许多,但我还是必须得隔三差五地来探望她们,尽我所能给她们做心灵上的疏导,安抚她们至今还在伤痛的内心,以期二人的心灵可以早日复归平静。除了这个,我能够为像她们这样受到过心灵创伤的难民所做的、就非常有限了……”

“那么他们的父亲呢?”珍姨又在一边问道,“您不为那两个离世孩子的父亲一起做导戒?司礼阁下?他们总该有各自的父亲吧?”

“孩子的父亲吗……?是啊,本来,我今天也想要给那两位父亲一起做导戒的,但是不巧,他们今天都还要出门去工作。我们济会、当前正尝试安排他们到小燕镇上去找活儿干。您知道,虽然孩子已经离去,但无论怎么悲伤,干活来养家糊口总还是要的,这个家的日子也还要继续过。两位父亲经历了丧子之痛,虽然并没有像两位母亲那般情绪摇曳得厉害,但他们的内心更多的是背上了沉重的自责。他们觉得自己身为家里的顶梁柱,没能让这个家过上好日子。自从举家逃难来到这里,几年来一直在接受救济,生活不但未曾安稳过,现在还不慎失去了孩子,让自己的妻子深受打击,以至连睡好觉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这些都让他们觉得很挫折,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像个要饭的一样,让他们一度情绪消极。还好,唯一可庆幸的是,他们在心理上比较强一些,在丧子之后,我没给他们做过几次导戒,他们的情绪就扭转回来了,没至于消极到生出……那种念头,所以,比起隔三差五给父亲们做导戒,我认为还不如尝试安排他们与其他正值青壮年的男性难民一道,作为可以为小燕镇创造社会价值的劳动力,让他们尽早尽好地融入到小燕镇及周边的社会圈子中去更好,这样或许更为实际。”

“哦?那就是说,这些难民里的一部分男性、目前正在由你们济会安排到那边的小燕镇上去谋求就业?是打算让他们依靠自己的劳力、用正当的方式来维持自己家庭的生计,是么?”埃尔叔颇有兴趣地搭话,“嗯嗯……这种难民的就业安排尝试如果真能成的话,不仅会有助于解决各个难民家庭的生计问题,而且就像您说的,还可以让他们通过就业同小燕镇本地人产生交流,进而促使他们可以渐渐融入到小燕镇本地的社会圈中去。这件事、是您和济会当前着力在做的么?呵呵,那您和济会不是挺有想法的嘛。”

“嗯。弗莱明先生您听出来了,这就是我们目前在尝试做的。难民的就业安排,是我们济会里难民安置计划的一个重要部分。如果真的可以做到,效果就会像您所推想的那样,当然我们目前的预期也是这样。当下,就是我们济会在做这个事情,而且……也只有我们济会在做。鬼骑会和本地居民对于我们的这个计划还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都像是在犹豫和观望。所以准确地说,当下,安排有劳动力的难民就业,正在实际推行这个计划步骤的、就只有我所负责的这个拿沙勒正东教区里、位于鬼骑会地盘区域内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城镇及其周边。因为只有这几个城镇里驻有我们济会的机构,所以我们有能力在这几个地方进行实际的尝试。小燕镇就是这其中的一个。”

“几个城镇及周边吗?唔……听起来好像是不多,不过我猜想,当前被安置在鬼骑会地盘上的所有难民,应该也就是集中在这几个城镇附近了吧?只要你们的这个安置计划可以惠及到鬼骑会地盘上的所有外乡难民,那即便只有在这几个城镇才可以实施你们的安置计划,应该也足够了,对吧?”

“呵呵,您理解得很透彻。至少,目前被安置在我负责的正东教区里的这3248名难民,他们全都在我们济会的安置计划的惠及范围中。只要中途不再横生变数,我们就打算一步一步地、通过安排就业、安排深入交流等等一个个步骤,尽力去让他们融入到本地社会里去。这一次,我们都很期望,事情不会再做得像前几年那么糟了吧。只要不生变数,不中途出现各种外部干扰的话……”

“嗯……?看起来,您似乎还是不太乐观啊,费德里奥先生。”

“唉……没什么可乐观的。就像我刚所说的,我们这次的安置计划,不能中途遇到外部干扰。可是看当前的形势……弗莱明先生,您是一位世俗人士,又是从外地而来,不知道、您是否清楚这片拿沙勒正东教区究竟有多大,里边包含了哪几个佣兵会的地盘吗?”

埃尔叔点头作答:“这一个,之前维戈和马蒂也粗略告诉过我了。他们跟我说,大概是包括了拿沙勒地区的中部和东部在内的一大片区域?对照一下拿沙勒目前的佣兵会势力分布地图,我揣摩着,您负责的这个教区大约已经囊括了拿沙勒五分之一的土地面积,貌似包含了整个鬼骑会的地盘、以及近三分之一大的刀锋会地盘在内了吧?”

“对,非常正确。”司礼赞许地肯定着,“鬼骑会和刀锋会、当前在拿沙勒是两个规模很大的佣兵会,地盘很广。同时包含着这两个佣兵会的全部或部分地盘在内的这片正东教区,面积也是很大的。比如鬼骑会下辖的小燕镇、以及刀锋会下辖的平场镇,就都处在正东教区的宗教管理之内。所以在当前这个时间点,从拿沙勒的各个佣兵会动向和地区割据形势上来看,这片教区当前其实正包含着一个令人提心吊胆的火药桶。弗莱明先生,你们能明白我这话的这意思吗?”

“唔……噢,我懂了。您是指刀锋会的事情,对不对?他们这些年在拿沙勒搞扩张,对相邻的鬼骑会也产生了威胁。其实我们早前在刚刚踏入小燕镇的外围范围的时候,从鬼骑会的哨所布置就看得出来,鬼骑会当前对于刀锋会的警戒心有多重。呵呵……是啊,您管理的这片教区偏偏又同时囊括了这两家佣兵会的地盘在内,您将之比喻成火药桶,我觉得是贴切的。”

“唉……是啊,所以,我当前有什么可高兴的呢?我身为枢机司礼,负责这个拿沙勒正东教区到现在已经十载有余。这个正东教区大是大,可是许多年来,还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会令我感到忧心的事情。但现在,形势比起以往大有不同,说真的,这是我就任总负责人10多年以来,头一次深深地觉得、这里的潜在局势变化、对于我们济会要做的事情来说,将会是那么地不可控制和难以预料。我现在真的在担忧,担忧着、会不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令人猝不及防的大事,非常可怕的大事……!”

“哦?就是说,您现在是在害怕您教区里的这两个佣兵会突然哪一天会互相掐起来,是么?费德里奥先生。”

“没错,就是这个。一旦真的打起来,您想一想,那可是两个块头很大的佣兵会,这样的争斗会造成多少的破坏和损失?别说我们教区当前光是安置现有的难民、就已经举步维艰,要是这两个佣兵会在教区里面再掐,那么,这个正东教区就会变成战场,您能想象那样的后果吗?到时候,别说现有的难民安置计划一定会被打断,新的无家可归的难民恐怕又会大批大批地产生啊……不单这些从东南边境逃过来的难民,就连居住在小燕镇本地的居民,他们自己怕是也要变成难民了……!那个情况要真的出现,单凭我管理下的所有这些驻地济会机构的力量,基本上是无力援助和支撑的,甚至、连我们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不好说了。”

“啊啊……嗯,嗯……”埃尔叔一边听,一边摸着下巴。

“目前来看,唯一还能有点安慰的是,刀锋会的佣兵似乎还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鬼骑会这边,教区里暂时还没事。但是我个人根据位于刀锋会地盘上的各个主会堂区的负责人的汇报——比如平场镇的哈叟神傅等人,从他们这些神傅和主教向我汇报的消息来看,刀锋会这个佣兵会、这几年以来表现得非常激进,而且他们的激进举动、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之内很明显也不会有所停止。过去的这几年,他们大搞军事化改造,然后大肆扩张,把东南边境弄得民不聊生,许多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似乎在图谋着什么,但是具体如何则没人清楚。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不听别的人劝——我们十字星教会的声音不听,其他邻近佣兵会的声音也不听,就连他们地盘内的当地居民以及某些拿沙勒旧王国遗留贵族的代表的声音、全都不听;而且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也从不计后果,铁了心地就去做了,留下一堆烂摊子也不带收拾。因此,即便刀锋会目前还没有对我们所在的中部区域感兴趣,不过这个潜在的、完全一意孤行的战争火药桶,实在让我怎么也不敢放下心来。”

“嗯,是啊,又是刀锋会。我们一行这些天、不论走到拿沙勒的哪里,不论听谁说话,总也绕不开这个会的话题。现在我们一行为了救下两个小男孩,在亚德尔堡也把他们给惹了。但愿两个小男孩的事情,不会给费德里奥先生你们也惹上大麻烦。不然的话,我们可真的是闯下大祸了。”

说到这里,埃尔叔还特地摘下帽子,向费德里奥司礼歉意地弯腰。

“不不,弗莱明先生,这一层你们倒是大可放心。”费德里奥司礼连忙摆摆手,“首先,我们驻在拿沙勒的教会兄弟姐妹们、大家在来到这里就任之前,个个都已经是心里有数、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当初圣域委派我们前来这里之际,我们每一个人心中就已非常清楚、自己将要来的这片地方、是一片已经被佣兵割据了300年的混乱之地,地区状况极其复杂,因此在这个前提上,既然我们还是坚持来了这里,那么、我们就不会害怕在这里惹上麻烦;其次,事实上,我就任正东教区的总负责人以来,深知拿沙勒这个地方的奴隶生存状况有多令人揪心,这里的贩奴贸易有多血腥残酷。就我个人来说,我也是十分想要从水深火热中拯救这些奴隶的。但是碍于圣域的态度,我们十字星的驻地机构、当前在拿沙勒同各个佣兵会之间的关系、还是得以和睦相处、尽量不干涉到彼此的主要利益为优先。因而对于某些佣兵会存在的涉及贩奴的举动,我们——不论主会还是济会——都一律……不去干涉……”

“哼哼……!”就在司礼说到这里的时候,珍姨又一次很不屑地发出冷冷的一声。

不只是珍姨,我还见到、坐我旁边的温德和凯琳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也都一副凝重的神情。

——这样的反应不奇怪。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普通常人,在亚德尔堡亲眼见识过奴隶贩子的凶残和灭绝人性之后,再听到费德里奥司礼的这段话,谁都能一瞬间深深地感觉到、十字星教廷在这件事上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多么令人心寒地冷漠无情。

司礼还在继续往下说:“但是……唯一可以让人有点安慰的是,经过我们的驻地机构许多年同拿沙勒佣兵相处的经验积累下来,相互之间多少形成了某些不成文的行为规矩——比如说,某些城镇中只要驻有我们圣星济会的设施机构,当地一般就不会出现有组织的贩卖奴隶的活动,奴隶贩子也不会出现在那里。也就是说,佣兵们会在某种程度上自觉地让某些地方形成一片片比较干净的区域,因为这样的干净区域、对于他们在白道上的正经经营是有裨益的;另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得以从奴隶贩子的手中逃离出来的奴隶们,只要他们能够成功地进入到我们十字星的各个驻地设施的所有地范围之内,他们就一定可以受到我们的驻地人员的安全庇护,此后,只要我们的人员不主动把奴隶们交还出去,佣兵们和那些贩奴团队便不可逼迫我们交人,因为那样做、会被视为破坏了他们同圣域之间的和睦关系,他们自己也不想为了奴隶而跟圣域相对立。所以说,弗莱明先生,你们将两位苦难的男孩委托给我们济会,我可以向主与星神起誓,您的决定没有错,我们一定不会让你们的辛劳白费的。而您也无需担心会给我们添麻烦,我和我的教友们会尽力保证男孩们的人身安全,并治愈他们的伤,佣兵和奴隶贩子碍于同圣域之间的和睦关系,再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了,这是我的保证。”

“嗯,谢谢您,费德里奥先生。”埃尔叔再次躬身以表谢意,“听您这样说,这让我们顿时感觉、自己在亚德尔堡所做的是值得的。昆廷他们四人对于我们一行的协助也是值得的。我很欣慰,我们都很欣慰。”

“您真的不用言谢,弗莱明先生。其实,这就应该是我等圣星济会所应行的使命。不知道你们是否知晓,救助受苦难的奴隶,本来在我们济会创立之初,就已经是作为立会宗旨之一,写入了会内规章之中的。也就是说,这本来就是我们济会中人当奋力去施行之事,是主与星神赋予我们的使命。再说明白些,这么多年来,拿沙勒地区的土地上之所以不仅驻有主会的机构,也驻有济会的机构,就说明其实妥善处理奴隶的问题,本来也应当是我们来到这里的本意之一。只是极其遗憾……圣域出于各方面因素的考虑,明令要求我们当以同本地佣兵和睦相处为先,这必然就在实质上,大大限制了驻地济会机构在处理奴隶问题方面的作为。在圣域的指令和立会宗旨之间……我们只得选择了遵从圣域之令,所以……”

“所以你们济会就眼睁睁看着拿沙勒的奴隶贸易泛滥,却只能缩在不涉足奴隶贸易的鬼骑会地盘里,做不来事儿,或者眼不见为净,唯有眼巴巴地等着有逃离魔掌的奴隶前来寻求你们的庇护,以此来微弱地证明你们口口声声宣称的那条立会宗旨、还没有彻底地沦为一句可笑的空话,是这样吗?”这个时候,珍姨开口又是一番辛辣的嘲讽,“呵呵,热情慈爱的司礼阁下,请您原谅,我这人真不太懂什么婉约隐晦——在我们这些俗人看来,你们在现实中所做的这些,真的也没有听起来的那么超然脱俗呢。”

“这个……”这一回,司礼似乎无言以对,只是一副无奈加一丝懊恼的表情挂在脸上。

——之前费德里奥司礼说,想要我们敞开了、没有顾忌地跟他谈话。现在,他或许真的得到了一番完全无所顾忌的感想。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心中想要听到的话呢?

不过,埃尔叔观察着司礼脸上表情的变化,到底还是开口替他圆个场了:“行了,珍妮尔,你也别光顾着批评吧。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就是所谓的‘人在世上、多多少少身不由己’啊。费德里奥先生既然可以毫不避讳,同我们这些陌生人直言道出他们济会在拿沙勒的现状,可见他也是很坦白地在承认这些事实的,并没有打算要粉饰它们。正如年轻人跟我们描述的,尽管当前来看确实很不尽人意,但至少、在这片善恶不分的混乱之地上,还有着像司礼这样的人、愿意顶着迦德海圣域和当地佣兵会两头施加的压力,在为这里的难民和奴隶竭尽自己的所能,在坚持着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善念’。想想安置点的那些孩子们对费德里奥先生的亲密,我想孩子们那样的表现应该不会是假的。纵使收效微不足道,纵使这微不足道的收效、使得那一条宗旨看起来非常空洞,可是……至少他和驻在这里的济会、还是在默默地做,默默地施行着他们所应行的使命。这对于一位有宗教信仰的个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做得很实际了。我们这些外人也没有必要苛责太多,因为在拿沙勒这个地方,好事确实难做——这点我们也都是深有体会的,是不是?在亚德尔堡,我们拼光了力气,也只能救下那两个可怜的男孩而已。我们能救下这里所有的奴隶吗?很显然,我们自己也做不到啊……”

这段话出来之后,费德里奥司礼的无奈神色似乎有所缓和。就连分坐在司礼和埃尔叔身旁的昆廷几个人,也都认同地对埃尔叔微微点头。

“……”珍姨沉默了一会,开口了,“好吧,好吧,我可能又把话说得太重了。我一个外来的陌生人,确实不知晓司礼阁下在拿沙勒常驻了10多年,都见到和遇到过什么样的事情。不过既然您有毅力、在这个平常人来都不想来的鬼地方一呆就是那么多年,那么……或许在您的心中,可能真的依然保留着那份真诚的坚持吧。反正,只要您还有这份心,心里还在惦记着在这里苦不堪言的人们,那我不发牢骚就是了。抱歉。但是,我也不会收回我所说过的话的。”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所罗门女士。”司礼叹了一口气,又对珍姨摆摆手,“没有顾忌地敞开了谈话,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老实说,像您这样毫不在意我的枢机司礼的教阶,直截了当地戳到问题的痛处、但是又并非那种撒泼耍横、而是很实实在在的说话方式,这些年以来我都极少能碰得上几次了。我向您表达我的敬意。您所说的、我们济会在实际处理难民和奴隶问题上的不足之处,请您相信,我们实际上一直是很想把这些事情都做好、做足的,我们也从没有放弃过——不说拿沙勒里其它的教区,至少在我所负责的这个正东教区里面,我可以保证我们一定不会背离济会的宗旨。这个保证,跟你们与我们彼此有无宗教信仰无关,而是一个作为人的、实事求是的保证。聚居在小燕镇外围的这些难民,在今年入冬之前,他们的家门口前一定会有一座修补得非常牢固的桥,我们已经筹到了修葺所需的费用,工匠也在联络之中;安置点里的垃圾堆积问题,等我回到镇子后一定会和长老们一起去找垃圾处理点的负责人商量这事,看他们以后可不可以定期派人去那边进行垃圾回收,必要时我想我们济会可以提供车辆脚力;就业安排今后还将继续推进,更多有劳力的适龄难民会被陆续安排到小燕镇上去、靠他们的双手来给自己和家人糊口,在这过程中我会一直紧盯住事情的进展,确保计划的顺利;甚至答应过孩子们的甜方糖,我也不会食言——尽管我无法向你们夸口,我们济会有本事让鬼骑会和小燕镇对难民们相待如宾,但是我们会努力让他们至少不再强烈地排斥难民。我还会时刻祈祷着,这片正东教区里不会发生任何人性的灾难。而对于你们救下的两位小男孩,之前我已经向你们保证过一次,现在,我还可以向你们保证一次——你们的选择没有错,男孩们在我们济会里、一定会得到妥善的救助!”

“哼……”珍姨没再说什么,又哼了一声。但听得出,这一次的哼声似乎不那么冰冷了。

“……话说回来,弗莱明先生,所罗门女士。有一些话……我不知道会不会对你们造成心理上的某种负担,但我还是觉得说出来会好些。”

司礼看似仍有别的话要讲。

“现时,相比起已经不用担心的小男孩们的安全问题,我反而觉得,你们一行人是否更应该重视一下你们自身的安全问题比较好呢?要知道在亚德尔堡,你们为了男孩们,已经惹下了一个挺大的麻烦,就是刀锋会。我相信、你们都已经了解到刀锋会当前在拿沙勒是一支怎样的存在了,而听闻你们在亚德尔堡的时候,在战斗中把他们的城门都给拆掉了?老实说,我现在真的无法预料刀锋会的核心高层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会作出怎么样的反应,会对你们一行采取怎么样的对策。以刀锋会当前咄咄逼人的姿态,我反倒是非常地担心你们一行的安全问题,不知道你们的心里是否有清楚地衡量过、自己当前处境的危险程度呢?男孩们和我们济会在拿沙勒,背后起码还能有圣域为我们的安全做支撑,但是你们……”

“这一层、我们也请您不必担心,司礼阁下。”不等司礼说完,珍姨已经先行作答,“我们一行自己的安全,我们自己有能力可以保证。而且,我们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们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将来可能要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但我们不害怕,司礼阁下。虽然还是感谢您,但是您操这个心是多余的。”

“嗯,我的同伴所罗门说得对,费德里奥先生。”埃尔叔紧跟着接话,“准确说来,亚德尔堡的城门实际上并不是我们一行拆的……”

埃尔叔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昆廷。只见昆廷对埃尔叔很勉强地翘了下嘴角,然后便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埃尔叔则回头继续道:“……不过就算是我们拆的也罢,费德里奥先生,不知道以您个人的过往经验,心里是否有这样一个清楚的概念呢?那就是,一行不足10个人的旅行者,在战斗中拆掉了一座有重兵把守的城池的大门,这样的旅行者,真的需要那么担心他们自身的安全么?您说是不是?”

话说到此处,短暂的沉默无言又出现了。

费德里奥司礼静静地、用他那双没睡醒似的眯眯眼再次打量了埃尔叔和珍姨一番,又看了看昆廷。昆廷还是移开视线。

“嗯……”过了好一阵,司礼才开口,“那看来,我所说的确实是有些多余了,弗莱明先生,所罗门女士。毕竟我也是跟像昆廷先生他们这样的人合作过的,我能理解你们话中的意义。那我就对此不多挂心了。愿主与星神保佑你们……”

……咕隆咕隆咕隆咕隆!——车轮滚动的声音在耳中再度变得鲜明。

车斗上的这次交谈看起来已然结束了,因为小燕镇的正门已经清晰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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