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斟酌着用词,尽量不惹怒顾亦珏,语气颇为小心,“少将军应该听说过,殿下之前跟定安侯府家的少爷齐叔灵有过婚约。”
她说一句,便停下来悄悄打量顾亦珏的神色,根据顾亦珏的神色再揣摩下一句话该怎么说。
顾亦珏“嗯”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知道。”
他来京城之后没多久,隐隐约约听说了这件事,说是玉柔本来与齐叔灵有多年的婚约,后来林皇后答应北漠狼王之子的要求派玉柔和亲北漠,引得定安侯家不满,引发谋乱,最后定安侯全家被诛,玉柔也因此受到打击,沉郁许久。
后来,才逐渐走昏暗的情绪中走出来。
齐叔灵这个名字,他还在太子那里听过,太子设计诱他进京的原因,就是想让他当齐叔灵的替代品,去哄玉柔开心。
“玉柔的习惯和齐叔灵有何关系?”顾亦珏沉下声,他没见过齐叔灵,但有人妄图将他与之比较,使得他打心底里厌恶齐叔灵。
顾亦珏情绪突然变化,明月缩了缩脖子,说得更加小心,“其实,殿下到十三岁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一纸婚约在身,当时她十分听从皇后娘娘的话,所以,即便她不是很愿意,但还是接受了这桩婚事。”
骤然回忆起过往,明月忽地有些想哭,她替她们家殿下感到委屈。
“但是,和齐叔灵相处得这三年来,殿下过得并不是那么开心。”明月忽地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再悄悄抬眸,发现顾亦珏面色铁青,更不敢往下说了。
明月的脑袋垂得特别低,恨不得直接钻到地缝里去,她也没料到有一天会在顾少将军面前提起这些过往。
“继续说!”顾亦珏语气很不好。
明月抖了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殿下以前性子十分活泼开朗,且又是在几位殿下的宠爱之下长大的,殿下经常去校场玩耍,也喜欢逛京城里的集市,但齐叔灵时常以殿下未婚夫的身份自居,约束殿下的行为,很多地方不准她去,很多事也不准许她做……”
说到最后,明月真的不敢往下说了,她越来越能明显地感受到面前之人怒火正盛,就要把房子点着了,明月被顾亦珏的气势压迫得喘不过气,似有千钧巨石压在她肩膀上。
“混蛋!”她听见对面的人低骂一声,却是稍稍松一口气。
原来顾少将军在生齐叔灵的气。
看来,顾少将军很坚定地站在殿下这边,明月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每个月都有好几次,齐叔灵弄得殿下不开心,这时殿下便会一个人躲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她,基本上过几个时辰,殿下不知从哪钻出来,这时候她心情也恢复如初。”
顾亦珏听了,却是眯起眸子。
若真被伤透了心,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如初,要么就是不在乎,要么就是将心上的裂痕默默隐藏,所有的痛苦自己承受,装作无事发生罢了。
毕竟当时齐叔灵是她的未婚夫,是皇后亲自指婚,当时玉柔又听皇后的话,就算齐叔灵真伤了她,她又能如何。
方才明月说玉柔性子活泼开朗,他现在真不大看得出来。
别看玉柔平时面上总是带着盈盈浅笑,温婉端庄,但这种笑意是不达眼底的,是做出来给人看的。
她越是在人前温婉端庄,越是将真实的自己和心事深深隐藏。
不关心她的人,畏惧她的威严和高贵。
但真正关心她的人,看了只有难过和无奈。
所以,他努力逗玉柔开心,一有空就陪在她身边,他忽然理解为何太子让他进京成为齐叔灵的“替代品”,都是为了玉柔。
但他是独一无二的,这些天陪在玉柔身边,也慢慢看到了她的变化。
说起来,玉柔确实比之前开朗了些,她的眼眸中有了光芒,特别是在江州燕园的那段时间,或许是最接近她本性的时候。
那时的玉柔,大概就是明月口中当年她活泼开朗的模样吧。
顾亦珏收回思绪,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每次玉柔不开心的时候,会独自躲在哪里?”
这才是最关键的,知道了这个地方,就能找到玉柔。
明月却顿住了,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
“怎么,你不知道?”顾亦珏蹙眉,“你是她的侍女,待在她身边的时间最长,你不知道她会躲到哪去?”
要是连明月都不知道玉柔在哪里,除了莫名其妙生了一场气,其他问题全都白问。
明月点点头,“以前,殿下从没有告诉我她会躲在哪里,不过我隐约记得她提过两句,似乎这个地方跟齐叔灵有关,且在府中,若是齐叔灵在的话……”或许会知道。
说到一半,明月如梦初醒一半收了声,抬起头,惊恐的眸子里满是顾亦珏的冷漠不悦和愤怒。
她方才说了什么,居然想当着顾亦珏的面说若是齐叔灵在就能知道殿下在哪。
她嫌命不够长了吗。
“奴婢失言,罪该万死!”她赶紧跪下请罪。
顾亦珏冷眼睨着跪倒在他脚边的明月,一瞬间甚至怀疑明月是齐叔灵派来卧底在玉柔身边的人,她身为玉柔的贴身侍女,跟在玉柔身边多年,居然不知道这么个去处,反倒齐叔灵一个半路杀出的外人知道。
真是奇怪又好笑。
齐叔灵早就死了,不可能拉出来问话,就算这人还活着,他也不会去问齐叔灵,一瞬间,顾亦珏忽地想起在刑部大牢时,被关在隔壁的齐三。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齐三就是齐叔灵身边的侍从,说不定他知道……
顾亦珏挥了挥手,将这个念头拍得粉碎。
他的心上人他自己找,用不着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牵扯进来!
至少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玉柔现在一定还在公主府内。
“起来吧。”顾亦珏丢下一句话,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你仔细想想,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玉柔会往哪个方向去。”
公主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一个人认真躲藏,还真不容易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