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郑州的清晨安详寂静,街道上零零散散的环卫工清扫着落叶和垃圾。
少了白天的拥堵,我狠狠踩下油门,顺着空荡荡地高架行驶到陈寨加气站。
望着加气站外人行道上排着的一条绿色长龙,我百无聊赖地从车里钻了出来,见离加气站还有一段距离,便点燃一根香烟,活动一下筋骨。
“阿成,今天怎么收车怎么晚啊,平时这个点可见不到你的人啊!”
顺着声响,我向后瞥了一眼,发现一辆车牌尾号558的出租车里探出一个脑袋,正冲着我打着招呼。
“苏哥,你可真够准时的,天天这个点收车。”
我呼出一口烟气,右手插进裤兜,靠在那尖脑袋前面的引擎盖上。
苏哥是我考从业资格证时结识的,今年三十五岁左右,比我年长八岁,长的像个蚂蚱,高挑消瘦,脸上因为消瘦,罗颧骨凸的老高,让人怀疑是不是他家里的肥媳妇总是虐待他,不给吃饱饭。
“嘿嘿,没办法呀,上有老下有小,不拼命挣钱怎么养活一家子人啊,哪像你小子,整天逍遥自在。”
苏哥性格温和敦厚,带着南方口音特色普通话跟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拉了几块?”
望着苏哥一脸的兴奋样,我猜想到他晚上没少拉活。做我们这行的,说的都是行话,块等于百,三块即三百块。
苏哥难以抑制住脸上的笑意,冲着我把右手掌全部摊开。“你呢?”
“不错嘛,拉了五块,能净落三块吧。”我扔掉手里的烟头,狠狠踩了一脚,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后半夜出了点事,就拉了将近三块,除去吃喝,加气,基本等于白干。”
“出啥事了,不会是去你楼下的红灯区潇洒去了吧。”苏哥瞥了一眼我脖颈中得红痕,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
苏哥知道我单身近三年,一直好奇我是怎样解决生理问题的,而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发现隐藏在老式笔记本里的那些AV,和床头柜里被床单包裹地几提卫生纸。
我租住的标间楼下,有一条街的红灯区,待客的妇女在三十左右,对班阿伟经常关顾,但我对那些肥硕涂着劣质香水的妇女们提不起兴趣,通常在外面抽烟把风。
苏哥以为那地方是我泄Y的场所之一,却从未想到我至始至终都没碰过那些妇女。不是自持清高,只是自己能做到的事,我一般都不喜欢麻烦别人。
用风衣领口挡住脖颈,我没有理会苏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哥车后,一辆崭新的花冠出租车加队到我车前。
在我和苏哥闲聊的时候,后面排队的出租车等的不耐烦,狂按喇叭,所以之前那辆出租车才会越过苏哥的车子,插队到我前面。
我阴沉着脸,走到花冠车前,拍了拍车窗。
花冠车窗缓缓落下,一个贼眉鼠眼的脑袋伸了出来。“哎呀,阿成啊,这是咋的啦?谁惹你不开心啦?”
我平日里虽性格冷淡,但喜欢超负荷锻炼,身体很强健,遇到麻烦时,不喜欢废话,直接动手,所以很多同行都有些怕我。
食指往外拨拉两下,我冷冷说道:“出来等着,等我和558过去后,你再进来。”
花冠车里的贼眼咕噜转了一圈,在我的逼压之下缩回脖子,向左打了一把方向,把车子从队列里开了出来。
等我和苏哥的车子驶进加起站,花冠车才乖乖插进队列,其他的车子,见我脸色阴沉,也不敢再按喇叭了。
车子加满气后,苏哥帮我把车子清洗一遍,便各自分开了。苏哥身子消弱,早期刚开出租那会儿总被人欺负,我帮他出过几次头,见点红后,行里行外的那些欺善怕恶的瘪三们也不敢再惹他了。所以,手勤脚快的苏哥平日里倒是没少帮我干这些杂活。
我开着发出异响的桑塔纳穿过刻着张家村中街五个大字的弧形铁架,驶进肮脏杂乱的村子里。
张家村位于郑州北三环以北三公里左右,是年数已久的城中村,市政多次想把这里规划掉,却因安置费,人员过多等种种原因搁置了。
中街十字路口一处早餐摊位上,肥头大耳,皮肤黑黝的阿伟,冲着我挥舞着半张油饼。
我把车子停靠到一家还未开门营业的超市门前,坐到阿伟旁边一张油腻的小圆凳上。
“今天咋回来这么晚,挣到钱了吧。”阿伟端了一晚胡辣汤,放到我面前,又嘱咐老板娘再炸几根油条。
因为懒惰,我通常四点之前就收车了,阿伟难得一见能在早上碰到我。
手里抓着一根油兮兮的油条,大口咬去一半,低头喝了两口汤,我从腰包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放在油腻的餐桌上。“这顿饭我请了,算是补偿占用你那半个小时。”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穿过红灯区一条街,来到一栋陈旧的自建民房门前,掏出兜里的门卡,在大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挪着沉重的步子爬到四楼四零五房间。
吱呀一声,打开房门,房内积攒的臭袜子味夹杂着一股酸臭扑鼻而来,或许早已习惯,我默默踢开地上散落的地面上的瓶瓶罐罐和几双早已变形的运动鞋,扑倒在吱吱作响的木床上,蹬掉脚上鞋子,褪去衣物,翻手拎起单薄潮湿的被褥,蒙住脑袋。
“你回来啦!”隔壁的燕子听到声响,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我这狭小的标间内。
燕子今年十八岁,是我的周口老乡,长的虽算不上漂亮,但也稍有姿色,她十五岁那年来郑州打工,不慎落入了拐骗团伙,被卖到了红灯区一条街。她的第一次,被一个老态龙钟的富商买走了,之后便破罐子破摔,跟着王老妈子,入了那粉红行业。有一次,我无意间碰到她被客人殴打,因为邻居的关系,便出手教训了那个长的歪瓜裂枣的混蛋,入世未深的燕子竟然因此喜欢上了我,不,应该说暗恋吧,她虽然从没说出口,但在社会上混迹多年的我,那里看不出来。所以,每个星期,她都会趁我回来的时间,帮我清扫一番杂乱无章的狗窝。
我瞥了一眼门口惴惴不安的燕子,没有理会她,外露一条健壮的大腿夹着棉被,继续倒头大睡。我不像那些同行,以玩弄女孩儿的感情为豪,终日吹嘘睡过多少女乘客,玩过多少红灯区的粉红女郎。既然对这女孩儿没什么感觉,我懒得去伤害她,花费心思玩弄她的感情。
燕子见我没有动静,便小心翼翼地越过堆积如山的空啤酒罐,踏进腥骚的卫生间,拎着扫把和塑料铲子,打扫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清理垃圾发出的稀里哗啦的声音把我吵醒,我有些不耐烦地睁开惺忪的双眼,瞥了一眼满头大汗的燕子,嘟囔了一句。
“你别弄了,赶紧回房间吧。”
焕然一新的房间中,燕子身子微颤,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燕子一直认为我看不起她,所以才从来不碰她,而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改变不了她这种心态。平日里,但凡我冲着她发脾气,或者表露出丝毫不满,她便敏感地揉搓衣角,露出一副委屈心酸的模样。
燕子是我认识做粉红行业中最单纯的女孩儿,很多次我有种想要把她遣送回老家的想法,可到了最后都断了这个念想,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别人是改变不了的,就算我把她送回去,不知道她习惯了这种躺床来钱快的行业,还能不能适应繁重辛苦地农家生活。
面对如坐针毡的燕子,我不忍心再去责备,便用被子压紧脑袋,任由她在房间内折腾。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昏暗,我来了精神,伸了下懒腰,望着干净整洁的房间,说出到底是什么滋味,习惯了杂乱的环境,突然换个整洁状态,我反而觉得不自在了。
正当我准备起床洗漱之时,破旧的诺基亚发出嘶哑地鸣叫。
瞥了一眼陌生的号码,我接通了电话。
“王八蛋,你TND就这么溜走啦!说话不算话,你还算个男人嘛!赶紧来送姑奶奶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