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筒子楼死里逃生的隔天。
当我回过神来,已经抵达石苓人的心理咨询室”青春期心理咨询室”。这次他没有上锁。昨晚才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事,他还这么轻怱大意。
打开门一看,石苓人正蜷缩在门边的行军床里睡午觉,头上包的像个粽子,整个人看起来跟只毛毛虫没两样。我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微微睁开双眼。
“真的不用陪你去大医院看看?”
“校医院已经上班罗。”
石苓人答非所问的揉了揉眼,开始窸窸窣窣地准备起床。
“东西带来了吗?”明明警匪电影一般的台词,配合他“海棠春睡”的表情,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石苓人白了我一眼,我这才匆匆掩口,止住笑意“东西带来了”。
我打开了手机,点开之前从新闻社弄来的学生名册,PDF格式的档案,姓名、住址、出生年月日、联络方式与科系一下子全都列了出来。
“连照片都有啊?”
石苓人看着萤幕惊叹道。
“不过只有最近这三年的资料就是了。”
“这样就够了。”
“闯进筒子楼的除了穆彤彤,女生不是还共有三人吗?“然后呢?我们要找谁?朱老师也只知道和穆彤彤同宿舍的余宫音一个人而已。”
“这样子有点难找耶。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她是女的。”
“我知道。”
“艺术系。”
“我也知道。”
“要是有监控就好了。”
“这种东西网络没办法帮我们找啦。”
对话到此暂时停止。
搜查突然遇到了瓶颈。我仔细在脑中回想了一番,但依然想不起任何线索。
烦躁地搔着头发的石苓人,此时怱地抬起头来。
“学校论坛能查出休学或退学的学生吗?”
对喔。这样一来,就能大幅缩小可能的范围。
“我想大概可以。”
我搜索相关条件,找出了三个人。
我们两人一一确认这三名女学生的姓名长相。
“就是她!”
看到第二个女学生时,石苓人大喊了一声。
正是我们亲眼目睹的死者——余宫音,艺术系,信息显示是休学中。显然,她的死被校方压了下来。
画面上,她将一头长发束在脑后,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看起来似乎很神经质。
“刘耀勇学长或许也脱不了关系。”
“刘耀勇?”石苓人偏了偏头。
“你忘了吗?就是那天朱琦老师说的那个人啊,女生宿舍传说里著名的白马王子,余宫音同学的男朋友。据说是他怂恿来筒子楼探险的。”
“雄性动物或多或少的自我表现吧。”
“另外两个人呢?网络信息也是真真假假的,不可全信啊”!正当我叹气时,石苓人竟匆匆开门走了出去,行动如风,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昨天还从楼上摔下来,号称“以后只能按秒走”的家伙。
“跟上。”
这个人还真是我行我素。没办法,我只好一头雾水的再度追着石苓人离开心理咨询室。
我在后面呼唤石苓人,但石苓人理都不理我。“欸,这样不听人劝——真的没关系吗?”
我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昨天的最后,石苓人和我约好在今天下午时刻碰头,便各自展开行动。
石苓人要我在单独行动时遵守三个规则:
一,绝不去人烟稀少的地方。
二,问问题时务必旁敲侧击。
三,一有什么发现立刻联络石苓人。
石苓人希望我明白,虽然对方不至于在大白天袭击我,但昨天才刚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最好还是万事小心。
“哇!”步行二十分钟后穿越教学区北口,接着再沿着大路走上两百米,便可以看到那间校医院。
我和石苓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悄悄地偷瞄着石苓人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尖巧的下巴。他只要不开口便是个帅哥,但他身上似乎飘荡着一股”闲人勿近”的氛围。
“干嘛?”
石苓人冷冷地望了过来,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只能问一件。”
“你真的会除灵或是通阴阳吗,是师承和尚道士还是萨满呢?”
“我说过好几次,我哪有那么能干。”
“咦?”
我已经不会大吃一惊了。瞧他自信满满却不会驱魔,这样他要如何救我呢?
“可是你说要帮助我的,还收了钱……”
“我是说’或许’帮得了你,没有说百分之百帮得了。而且心理咨询不收费吗?”
石苓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这样太不负责任了,那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在做无谓的挣扎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
“什么意思?”
石苓人将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垂着眼迈出脚步。
“我试图了解那里发生了什么事,而知道了这一点,自然就能找出原因;只要知道了原因,或许就能对症下药。”
伤脑筋,他说的我都懂。
但是具体来说,到底该怎么做呢?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你的意思是要我一个人担惊受怕?”
“请你称之为’以静制动’。我有几件事情觉得很可疑,想往那些方向调查……不然我们来一问一答,把已知情报梳理一下……只要不是拐到什么没礼貌的问题就好。”
我防备心十足地答道。
“你确信自己撞鬼了?”
我追着石苓人问道,“千真万确,而且你不是和我一起经历了!”
有一个事实,它让人想着心寒。穆彤彤当时应该是被人谋杀的,旧书里说冤而残死的人会变成厉鬼,报复杀他的人。难道这座筒子楼里真的有冤魂,她是不是因为建筑被封闭,进不了屋,才在外面孤独地游荡。回想起昨天早晨的惊魂,我的心里都有种若悲若惧的感觉,灵异小说看多的人很容易起联想。
“昨天我明白了一件事。”
石苓人突然转变话题。看来他似乎觉得很尴尬。
“什么事?”
“昨天袭击我们的那个黑影,不是飘荡的厉鬼,他百分之百是活人……鬼可不会用拖把柄打人,不会被关在门里!”
“所以这些事情,恐怕跟活人脱不了关系。”
石苓人仰望着飘浮着卷云的天空。
跟活人脱不了关系——有道理,昨天的袭击者的确不像是鬼物……难道是附身、夺舍?
毕竟我身边发生了这些事情,完全的没科学道理,可如果是缠上我那个灵体干的好事——穆彤彤为什么要害我?
我宁愿一切都是人为的恶作剧!
“死者的灵魂变成厉鬼来报复,那是不可能的。而且……”
“不可能?而且?”
“根据你个人化的描述,那个缠上你的灵魂,其实感到相当地害怕,她并没有恶意。”
“害怕……恶意……?”
“自个儿想想吧。”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怎么这样——
“我就是想不出来才问你呀。”
石苓人忽然停下脚步。我本以为他会破口大骂,结果并没有。
“正是如此。而且,那间人防坑道口昨天居然是开着的,这点也让我很在意。”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谁知道呢,有嫌疑的人可是多不胜数。”
然后,说起来,刑侦片里藏在地下室的怪人确实也有很多呢,也有现实世界的原型。比如说,美国人埃德蒙德,1948年生,在小时候是在黑暗的地下室长大的,后曾在14岁时射杀了自己的祖父母,并在21岁从精神病院出院后,在1972至1973年间谋杀分尸了8人,包括他的母亲。
还有其他很多的生活环境和经历和他有共同点的人等等,他淡淡地描绘着画面让我听着毛骨悚然。
“昨天偶遇到的那医生……马副院长。”
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的面容。
“有可能。他那么巧遇到了我们,而且身为医生,可以随意进出筒子楼无人在意。”
石苓人盘着胳膊,仰望着天花板说道。
“你好像不相信我嘛。”
“话不是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
“那就直接去问问当事人不就行了?而且我也觉得最好再去问一次朱琦老师……”石苓人中途便迳自做出结论。
“想问你自个儿去问。”
这样做的确比较有效率。
说着说着,我们来到了校医院。
尽管心里无法释怀,我现在也只能暂时跟他一起行动了。
这是一栋纯白的四层楼医院。可能是樱花正在尽情绽放,医院外的空气带有一种甜蜜的芳香,带有一种暖意,湿湿的,温柔地拂过肌肤。
穿越柏油铺设的停车场后,我们在正门的柜台照着护士的吩咐挂号,虽然已是春日,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白衣,充满消毒水的味道和萤光灯的医院里,无论什么时候都像是冷冽的寒冬。
挂号、看诊、开药,从外科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的石苓人对我眨了眨眼,把我拉到了偏僻的走道里。
四面没什么人。
“从这里员工专用电梯上到五楼,就是副院长办公室……你发烧了吗?”
我忍住踢他一脚的冲动,有些脸红心跳。
我们轻手轻脚的搭上了后方的那座电梯,做贼一般走在一尘不染的走廊……与此同时。
“你们来了,进来坐吧?”
有人从背后唤住了我们,我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熟悉的沙哑嗓音,对方正是马副院长。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马副院长一如往常地像个醉汉般满脸通红,样睡眼惺忪。
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手上拿着一条毛边的老式黄毛巾。
我们坐到折叠椅上,惴惴不安的等待副院长梳理完毕。我小声对石苓人说,“真亏他有办法在这儿生活。”我以为医生的办公室都是无菌室呢!
“我有时会回家住,只是偶尔加班啦。”马副院长耳朵居然想不到的尖,我尴尬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您这是以校为家,这种艰苦朴素的作风非常值得我们年轻人学习。”石苓人毕恭毕敬的打官腔。
马副院长没有回话,静静地从冰箱中拿出牙刷,开始刷牙。
为什么把牙刷冰在冰箱?里面不会有人头吧?
“等你们毕业后就知道,首都居大不易啊。”马副院长叼着牙刷,边以毛巾擦着脸,边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就猜到你们会来寻根究底,现在的年轻人啊,除了自己什么都不信!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不要私下行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马副院长从白大褂的口袋中取出智能手机,递给石苓人,“这是我昨天拍下来的,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石苓人向马副院长道了声谢,打开手机开关,手机内建的萤幕随即显示出画面。
出现了一张模糊不清照片,依稀是一个影子追在我们后面。
如果不是自拍的话,显然排除了马副院长的嫌疑。
“穆彤彤同学的事情,虽然没有宣扬。校方一直引以为戒,我们这些教职工彼此通气,照看着筒子楼。那天我一见你们,就知道你们的来意。干我这一行,敬鬼神而远之。我家也是本地土著,老人们话说,有些秘密,只有挖开筒子楼才能明白。”
难道他知道什么,比如说穆彤彤的尸体究竟在哪里?筒子楼地下室里究竟潜藏着什么秘密?
“这所学校历尽沧桑,是许多历史的见证者。曾经属于满清宫室的一部分,也曾经被日军宪兵队当做牢房,年深日久后,私下里有许多个谣言——比如一到晚上,筒子楼附近的樱花树就会传出声音。
有些人说那是满清时代王府宫女的啜泣声,也有人说是抗日战争时期被拷打革命志士们临终的哀号声。
还有很多人绘声绘色的说亲眼见过那里有鬼影闪动,有女人唱歌的声音和小孩子的嬉戏,不光有人听到声音,甚至还有目击证人。
信誓旦旦的说那是位自杀的老师。不对,应该是在车祸中丧生的学童。
听说还有其他的几个,合称为七大不可思议。比如,一个女生晚上睡觉忘记关录音机,结果把一整夜的动静都录进去了。结果自己听见后,神经崩溃。
有人说是朋友看见了鬼,然后就被鬼附身了。
有人说的好像是自从玩过笔仙游戏后就被幽灵跟上了。
更有人说见过面目模糊的小孩子在深夜的楼顶上走动,后面跟着一个华服的清宫女子。
另外有人说的是在女生宿舍里发生了闹鬼事件。那年几个女生,都死在这宿舍里。怨气不散,住的人不是无缘无故的得重病,就是东西会不知不觉的移动位置,所以那里闹鬼的事越传越厉害。
据说校园后荒宅解放前住着一个大财主的外室和她的两个孩子,后来莫名其妙的一夜之间失踪了,没人知道她们是死是活,或者去了哪里,反正那个大财主就没有再出现,宅子也就一直没人住。前几年有几个夜游的学生,就亲眼见过这几个鬼!
此外还有吸取人精血使人化作枯骨的吸血樱花林之谜、杀害了宿舍女生背后诅咒的秘密、照理说早已死亡的人被目击到同时在校园不同地点出现的神秘现象,以及如鸟类般在天空飞翔的怪人等,尽是一些光怪陆离的离奇事件。
百年校园风风雨雨,每个人都对这里充满了想象,难免就成了奇怪流言的存在地,谣言总是加油添醋越传越夸张,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真相是什么,好像你们在筒子楼发出了那麽多奇怪声响,如果今天早上有人发现破碎的门窗和地上的灰烬,马上就会盛传女生宿舍闹鬼呢!”
“这算哪门子证据?比专家的破节目更加装神弄鬼。”冷哼数声,石苓人气闷的走到窗边。“关于什么七大不可思议,我想这大部分是捏造的吧?不然就是因为窃盗或其他案件被逮捕,然后加油添醋成这样的传闻。我早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可能是由于某些人少见多怪,多心了,疑心重重吓倒自己了。”
“没错”,马副院长赞同“如果真有杀人案,应该会闹得很大,学校也一定会报案的”。
“最可恨那些报纸还在那里不知死活的扇风点火,有传闻说那个地方闹鬼,所以电视台就闻风而至做一个企划,要追查灵异现象之谜,就怕无知的学生不够恐慌,负面情绪不够强烈一样。”石苓人老练的和马副院长一起抨击社会风气,我插不进嘴,和朱老师说的完全不同,难道是我们错怪了学校。
到底是谁在说谎?
“要我说,都说这是‘垮掉的一代’还真没说错,您看现在学校里楼堂馆所外墙都有好多涂鸦,有的写‘XX到此一游’、有的写‘这是XX的’等等,都是些标榜自己的无聊玩意,扩招后大学生的素质是越来越差了。”石苓人不经意间抱怨着。
我也看到了,校园似乎已经有多处墙壁深受其害,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教学楼的墙壁以及卷帘门上、图书馆围墙的外侧、到处都充斥着民工的涂鸦。
“那不是我们的学生做的,”马副院长义愤填膺,“是民工,似乎有好几个建筑队呢。”
“捉不到他们吗?”
“难啊!”马副院长苦着一张脸,“每年网络论坛很多三人成虎的谣言,譬如传出来某某大学里女生被工地民工们或是抢劫的内幕新闻,多半是捕风捉影。也有的是确有其事。这些报道,一般都不该公开给大众的,都是学院里的知情人互相告知。”
我们教职工也没办法,实际调查起来会很困难。分给学校里修楼房的很多都是流动人口,而且经常都在换人,今天是这个建筑队来的,明天可能就是另一个建筑队里出来的了。来的数量又很大,很杂,他们的活动在工地限制得不是太严格,他们一般都是突然出现,做完后立刻就走;而且那些民工都互相包庇。没有证据也就没有理由逮捕他们。所以一旦犯案,到底是谁干的,调查起来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校方出于无奈只能安装了防盗摄像头,但是也不可能会起到多大效果。”
“这还真恶劣。那么,筒子楼附近的摄像头在哪?”
来到筒子楼对面的教学楼下,真的让我发现了安装有一台闭路监控电视摄像头。一时间,我的喜悦源源不断涌上了心头。
这里有闭路监控电视摄像头,就一定有凶手出入录像的记录!
“我们现在就是要调查这件事。”
“喔……我还是第一次进来监控室。唉,原来是这样的房间。”
打开灯后,我只有这种平庸的感想。
这是个四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间。门对面的墙边有两台形状像是风琴的机器,不过上面不是键盘,而是类似开关的东西,大概是调整音响和照明的器械。许多立体声音响和放大器围绕在旁,让房间显得更加局促。
正面和右侧的墙上各有一扇小窗。正面的窗户可以看到校园四方,右侧的可以看到教学楼内部,眼下两个窗户都被窗帘遮住。
房间的中央有一张桌子,这也是让房间显得狭小的原因之一。桌子上有麦克风及其台座、旧式的录音机、积尘的照明灯,变成了小物件的堆积处。
左边的墙上有一个已经锈蚀了的铝制台架,上面是一台显像管电视。下面是有年头的录像机和DVD播放机。
“真旧呢。”
石苓人看了眼电视和播放机,嘀咕了一句。“的确是有些年头了”,马副院长尴尬的说道。
“这些本来是教学楼广播室里的,但今年换了新的,又觉得把旧的扔掉太可惜,于是挪到了这里。”一个神色慌张的学生干部解释着。
“今年……之前没有吗?”我有些失望,看不到当初穆彤彤她们的记录了。
“嗯。两个月前才搬过来,我们也因此受益了。在校园拍摄的视频马上就能看到,公共场所吸烟和谈恋爱的记录也可以在这里……啊对了,录像带!”
“稍等一下。先让我来。”
石苓人轻巧的闪过了马副院长,又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铝台架。
先接通电视的主电源。黑色的画面一端显示出‘输入频道1’的文字。然后向DVD播放机伸出手,按下DVD播放机的开关。
但是播放机没有启动。
“……嗯?”
“没销吧?”马副院长说道。他为了不碰触那堆垃圾站在墙边,插头和延长线就在他脚边。
我从典型的集束配电线路中找出了贴有“DVD”胶条的插头和“录像”胶条的插头,原来如此,“录像”插头插在插槽上。我拔下来,插上了“DVD”那根。
呜——,响起了启动的声音,DVD播放机运行了。
“好的。”学生干部松了口气的样子。
石苓人没有向机敏的我道谢,甚至没有看我一眼,继续操作,然后播放时似乎又遇到了麻烦。
“嗯?播放键不灵。”
“啊,对了。那个播放机的播放键和暂停顿已经严重失灵,必须要用遥控器。”
“太古董了吧。遥控器在哪?喂,那个谁,把遥控器拿来。”
“我也不知道在哪……”
这次轮到马副院长大展身手了。他从桌子上堆满小物件的山中捞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遥控器,“这里与新的广播室不同,十分散乱啊,跟我的手术室差不多。”那学生干部脸色惨白,莫名其妙的瞪着我,我听说过一些传闻,传闻中这些家伙会躲在监控室里面用大屏幕看的片子,不会是真的吧?
“接着”,马副院长扔给了石苓人。石苓人这次道了声谢,按下遥控器上的按钮。
于是,终于播放出视频了。
我们一开始没有说话,把昨天的录像带从头到尾放了三回,按照石苓人的说法,犯罪嫌疑人事前要踩点,事后也常常会回到犯罪现场……刑侦片都是这样的。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带墨镜的女人身上。对方是长头发,有意地躲开录像机摄像头的拍摄,所以,屏幕里弄不清她的脸型。
“今天就到此为止,剩下的明天再继续吧。”
说是这么说……“我们来归纳一下来龙去脉吧。”
与马副院长告别,石苓人边走边说,边打了个大呵欠。
“你再说一次去筒子楼探险时的详细状况。”
“归纳吗?”
我按照石苓人的吩咐努力回想,将从朱老师那里听来,她们四名女生或者再加一个花花公子去筒子楼探险时的状况娓娓道来。
不过,当石苓人发现几处疑点时,我却无法回答。
因为朱老师她只是尽可能地将余宫音的话正确地复述一次,并没有实际看到当时的情况。
就算想找当事者确认真伪,余宫音也已经死了。其他的女生则一切成谜。
我说完后,石苓人搔了搔那头鸟窝头,盘起胳膊。
“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知道石苓人可能会骂我,但不得不问。
“你有线索吗?”
“要说有的话,大概算有吧。”
“你的话总是暧昧不清。”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暧昧啊。”
石苓人倏地站起身来。“让我们回去列出行踪不明的刘耀勇可能出现的地点,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关键人物吧。”
接下来的时间,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到刘耀勇的手机,但他似乎没有开机,因此无法联络到他。
此外,也问了好几个可能知道刘耀勇去向的学姐们,但没有人知道这个花花公子的下落。
而石苓人的调查结果是,打从那件事发生,刘耀勇就一直失踪到现在——这人据说是学校领导的孩子,平常上学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据说被家里勒令反省,索性就不着家,三天两头在外跟狐朋狗友鬼混,学校本来是要开除他,因为却不过人情,所以给他办了病休。这是他从那些身为教师的‘顾客’那里得来的信息,准确率颇高!
这个封建余孽……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长夜漫漫,翻来覆去夜不能寐的我终于打开了电脑。
和朱老师见面后已经过了两天,也从网络论坛圈定了那个花花公子之外的嫌疑人,我依旧没想到用什么方法让(她)他们坦白说出一年前那件事的经过。虽然大海捞针说不定也能排查到她们,但就这样贸然相约,她们会出来见我吗?会告诉我当年的实情吗?
我一边思考一边漫无目的地在网上浏览新闻。自从上次“视频“后,我就不敢在晚上挂QQ,生怕不知何时,“秋刀鱼“的头像又突然跳出来。
“不如上艺术系的内部网站看看!“我发现自己点开了艺术系的校园网页,脑子忽地冒出某种想法。
我先以游客的身份查看了一下近期的帖子,基本上说的都是些八卦绯闻,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一页页往下翻,艺术系真是土匪!入学金、捐款要K万元……(。O。;)
835:最爱真名攻击的加菲猫:2016/@/03(Mon)21:41:43ID:iQcRDXiOO
咦!一般老百姓根本读不起吧!
836:最爱真名攻击的加菲猫:2016/@/03(Mon)21:41:43ID:SWrEWkkK0
而且还强迫要加入姐妹会、女神联盟之类的鬼东西!下个月要在市中心五星级大饭店举行生日会,费用由当月生日的同学爸妈支付!走错地方的上班族家庭必须拚命筹措学费等等开销,变成爸爸狂加班、妈妈狂打工!
837:最爱真名攻击的加菲猫:2016/@/03(Mon)21:41:43ID:v1G94AUa0
学生本人也必须打工吧!
838:最爱真名攻击的加菲猫:2016/@/03(Mon)21:41:43ID:VrB5/mNmO
没办法,学校禁止学生打工。还听说有上班族家庭一家子被逼到全家自杀。所以学校从以前就多半是官员、医生的小孩在念。
839:最爱真名攻击的加菲猫:2016/@/03(Mon)21:41:43ID:VonD7R3iO
尽是些出身自观念歪斜家庭的小鬼,他们欺负人也都喜欢来阴的吧~。
全体教职员会议纪录
◎月四日,晴,下午六点于教职员室。记录:河西。
各班导师的例行报告。
上次会议中的提案”本年度舞林大会是否比照往年办理?”已汇整到众多意见。舞蹈老师表示:”只要有充分的练习与暖身,必然能够避免意外的发生。”但基于大考在即,最后只让一、二年级参加,且方式与以往全体混舞的形式不同。
接着正要进入期末考相关议题时,二年级的系主任提出紧急动议。收到学生的自杀匿名预告信,因此希望能及早讨论对策。
“真的假的啊?”我继续翻页终于在加精的一个帖子里找到了想要的--
“本系大三女生余宫音于前日傍晚跳车身亡,死状离奇“,我揉揉眼睛,继续往下看。大多数跟帖都表示对余宫音遇难的同情和悼念,也有少数人做出不成熟的推理。突然,一个叫“优雅绿绒蒿“的评论引起了我的注意。
优雅绿绒蒿:是报复还是报应?下一个会是谁?
这句话在一大堆的留言评论中显得很特别,像是随口说说,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我打起精神来,试图找出回答这句话的人,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另一条同样格格不入的留言。
蓝度:别傻了!这只是个意外!你少用这种调调说话,吓不了我的!
我再往下拉,又看到优雅绿绒蒿的回击:我不想吓你,是你自己在害怕。这一年来,你就没感到过良心不安吗?
蓝度:哼,笑话!虽然当初是我提议做那件事的,但你们也没有反对吧?出了事就想赖在我一个人头上吗?要说良心不安,还不如说你居心不良!
优雅绿绒蒿:的确,我们每个人都要为此事负责!但代价是什么,你想过吗?已经有人死掉了,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蓝度:我没你那么多闲工夫想这些无聊的问题!我再告诉你一次,不管一年前还是现在,都只是意外!
优雅绿绒蒿:……清明节那天,我收到一张画了血染婚纱的画卷,你呢?
我看到这吃惊得要从座椅上跳起来。果然,这段对话和穆彤彤、余宫音的死都有关。看口气应该是两个女生,可能就是我们在寻找的两人,而且她们中的一个还收到了“血影“!
我想看“蓝度“的回答,却再也找不到任何她发表的评论了。
这么说,对于穆彤彤的死她们都有难以磨灭的印象,而且还很恐惧,那么,她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逼“她们出来见面了!一个大胆的构思慢慢浮现出来。
我在论坛上注册了一个“秋刀鱼“的用户名,如我所料,拥有很多网名的穆彤彤并没有用这个名字在论坛上注册过。接着我从许多灵异小说论坛下载了一幅类似那“血影“画影的画页粘贴起来,然后将这个帖子发出去。
穆彤彤的朋友都应该知道“秋刀鱼“是她的昵称,再加上这幅图,就只有跟“那件事“有关的人才看得懂了。这样,他们一定会产生疑惑,不用请,她们都会主动联系自己!
我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多了:“好吧,先睡觉了!就等着明天看'你们'的跟帖了!“
这么说完,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邪恶,居然利用别人恐惧的心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的我,和那个设计自己落入一连串可怕事件中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又做梦了——
这是一个闷热的夜晚——
我走在通往住处租房的路上。
闷湿的空气害得我汗沆浃背,我好想早点回家冲澡,也不自觉加快了步子。
迎面吹来一股暖风。
我骤然停下脚步。
——告诉我,为什么?
风声混杂着某人的呢喃。
从哪儿传来的?我环顾四周,想寻找发话者的行踪。
“啊!”我不禁惊呼一声。
路边的大楼顶端,有一条人影。
由于天色太暗,我看不清那影子的模样,不过那确实是一个人。
为什么那儿会有人呢?——我正觉得奇怪,说时迟那时快,那条影子已经坠落在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我甚至无法叫出声来。
那团漆黑的人影任随重力往下拉拽,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撞上柏油路。
足下的震动化为恐惧,爬上我的身躯。
坠落在地的是一名长发女子。
她的四肢扭向奇怪的方向,头颅陷进柏油路中,汩汨流出大量血液。
很明显地,这名女子绝不可能活得了。
——为什么……
一阵声音,传进呆若木鸡的我耳中。
一阵低沉的呻吟。
我觉得浑身不寒而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我……
声音持续着。
“不要——!”我屏住气息,往后退去。
我知道发话者是谁了。
倒在地上的女子,开始扭动弯曲的四肢。
从大楼屋顶上跳下来的这名女子,有如刚出生的小马般吃力地、慢慢地立起身来。
“不可能!”
这是不可能的!我想摇头甩去眼前的景象,然而眼前的事实并没有消失。
站起身来的女子垂着两条胳膊,一跛一跛地拖着脚步,以宛如僵体般的诡异动作走向大楼门口。
那是筒子楼!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反覆咕哝着同样的话语。
最后,女子消失在筒子楼的门口。
我的膝盖大大地颤抖,当场瘫坐在地。从难以想像的恐惧中解放的我,眼眶开始滚落豆大的泪珠。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
——为什么……
我的声音,再度传进我耳中。
——不会吧。
我抬头望向筒子楼,屋顶上有条人影。
接着——那名女子再度往下坠落。
喷洒出来的鲜血,溅上我的脸颊。
——为什么……
那名女子再度喃喃自语,缓缓地站起身来。
我和那名浑身是血的女子对上了视线。
女子的眼眸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彷佛通往地狱深渊的洞口——
——告诉我,为什么我死了呢?
女子边吐着血边说道。
“不要——!”我的悲鸣,划破了春日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