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闲来无事想拿嫔妾消遣倒也无妨,消遣过了还是给嫔妾一条生路吧。”温清玉道。此时的楚桓满脸的正经,那眸中的虚实难辨倒叫人无奈。
给她贵妃之位?份位放着也防不住有人给穿小鞋。从嫔位跃至贵妃位,倒似是明摆着给她拉仇恨。
“既是爱妃的意思,孤只得勉为其难应了。”楚桓做出一副惋惜模样,似是多不情愿。
温清玉看着楚桓的表情,也唯有回了一句:“嫔妾谢君上垂怜。”
楚桓甚为满意点了点头,眼角不经意瞟了一眼韶华宫宫外,方用一副慵懒的神情觑着温清玉:“孤宫殿的人用来可还顺手?可有做的不讨喜的地方?”
楚桓君王殿的人,便是说的薛华胜了。
如温清玉所想,薛华胜确实是楚桓安排在她身边的:“华胜行事有度,言语得体,想来是从前伺候君上的缘故。”
跟着眼前这位喜怒琢磨不定的君上,华胜的稳妥也是经年头磨练出来的。
温清玉淡淡循着楚桓的眼神瞟了眼韶华宫外。
可再一想楚桓君临尚且未足一年,薛华胜已在君王殿伺候许久……先王楚燕亦是她伺候过的。先王中毒暴毙,身边内侍大多陪葬。薛华胜依旧留在君王殿伺候……
原来,薛华胜本就是楚桓放在暴毙的先王身边的耳目!薛华胜一直就是听楚桓话行事的。
楚桓此言,的确打消了她心中些许猜忌,倒也省心。温清玉看着韶华宫外,一时间眸色略动。
……
“娘娘,奴婢还以为君上他今夜会留宿韶华宫呢。”蔻珠有些失望之色。瞧见楚桓从韶华宫离开,连个头都没回就出了长秋殿起驾回了,难免不是滋味。
温清玉坐在楚桓离开前坐的位置,听到蔻珠的话却淡淡道:“君上尚有国家大事需要处理,哪里能因本宫耽误了大事?”
“傍晚还没到呢,君上留宿何处尚且未知。”蔻碧对蔻珠说。
玲珑原本也是忧心温清玉会被楚桓迫害,可她们自进入蜀国以来,楚桓既不曾将她们视作俘虏做过什么伤害之事,更给了温清玉一个置身蜀国名正言顺的身份。
温清玉看了一眼小福子四人,恍若无意问道:“本宫从前未入宫前曾听说君上身边有位姓祁的大人甚是为君上倚重,怎都没听你们说呢?”
小福子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娘娘,君上身边是有位近身的祁大人的,可他成婚之后便辞了官了。”
温清玉不惊讶异了一声:“辞官?”
“娘娘,这个奴才知道。”小福子忙忙道,“奴才前些日子跟司膳房的几个兄弟一起聊起那位祁大人了,听说啊那位祁大人娶了位天上有地下无的绝色美人,为了新娶的娇妻这才弃了官位。祁大人从前住在烟花之地的人,据说也因为夫人从此回祁家分担家业。”
“祁大人家中是京都首富,家大业大,也不图祁大人这些份例。”小福子道。
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众人的说话。
温清玉视线移到门口处,是薛华胜。
“娘娘。”薛华胜小走进韶华宫,作势要施礼,却被温清玉拦住,“无须多礼,可探到了?”
薛华胜立在温清玉身前,点点头,眉头蹙得微紧。先是对小福子四人道:“你们都在里头聊着,外头若是哪个宫的主子来了可怎么好?”
四人方反应过来,连忙便告退出去守着门口。
温清玉看了看薛华胜此时的神情,看了眼玲珑:“玲珑,你留下吧,这件事的结果你也要知道,是关于庆儿的。”
玲珑瞧着温清玉的神情,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奇怪色:“庆儿?”
温清玉这才示意薛华胜:“探出了什么?”
薛华胜道:“奴婢查过尚宫局的名册,从前确是有位庆儿姑娘是伺候温妃娘娘的,是温妃娘娘以陪嫁名义从云国带来的。后来那位庆儿姑娘不知什么缘故就暴毙了……”
“暴毙?不是抑郁之症?”玲珑听到此处,终于抑制不住道。
温清玉也不觉心头一颤,无故暴毙?以温衔的说法,庆儿是因思念云国郁郁而终。
“抑郁之症?奴婢倒是不曾打听到这个说法。反倒听宫中的人说,这位庆儿姑娘性子乖巧,见人乐哈哈的甚是讨喜,看不出有何意欲之色。”薛华胜不明玲珑所言的意思,自是直言道。
玲珑无声落泪。
温清玉更是手心发凉。是啊,庆儿自伴她左右便是一副水来土掩的性子,整日里笑盈盈的,就连不好的事情都主观往好处去想,试问如庆儿的性子,抑郁会有,又怎会这样想不开去了呢。
温清玉深深沉了沉心,声音也带了几分僵硬:“还探出了什么?”
察觉到温清玉与玲珑的异常,薛华胜也不追根究底,只淡淡继续道:“宫人逝去本不是什么大事,只那时是四个月前,恰好君上生了病闭于宫殿,那段时日都是左相大人与右相大人一同理政,那位唤作庆儿的姑娘暴毙死得实在非常突然,而且死状甚是可怖。安妃娘娘唯恐宫中有难查之症,便让太医特地给那位庆儿姑娘的尸身查验了一番,确认不是难症后便将其掩埋了。”
玲珑握着衣袖,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温清玉强自理清思绪。君上闭于宫殿?四个月前,正是云国的筹资银在山木岭被劫的时候,那时候楚桓分明就在云国。至于所谓生病的说法无非是为了遮人耳目。有左右相相互权衡,楚桓自然去的安心。
庆儿在此时暴毙,当中定有隐情。
“宫中的太医奴婢不便去探话,只得找了从前相熟的在司药房的姐妹帮忙找了找她的病症书历。司药房的病症书历不得外带偷窃,故而奴婢让那位姐妹誊抄了一份,请娘娘过目。”说罢,薛华胜将袖中藏得紧紧的一张白纸递到了温清玉眼前。
温清玉伸手接过。
薛华胜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对了,奴婢当时也听说了一些传言,说是温妃娘娘宫里的宫女与安妃娘娘宫中的飞燕拜了姐妹,不知真假但却流传甚广。如今再一想,似乎当时听说的那个宫女的名字就是庆儿。”
缓缓展开那张纸,纸上写的大多是太医们专用写病症书历的字句。唯有一句中的“牵机”二字甚是刺眼。
南唐的李后主亡国之后正是被宋太宗赐服了牵机药的毒酒身亡。
温清玉看着那两个字,抬头看着薛华胜的眼神平静地反常:“那人既是在司药房做事,该是知道这道病症的缘由了。是中了牵机之毒?”
薛华胜迟疑了许久,方重重点了点头。
温清玉一时间心中沉重,仿若被什么东西一把揪住了心脏难以喘息。手中的纸张被揪得面目全非。
一切都有了解释了。
在流言之后庆儿才遇害,此事牵扯上了安妃宫中的飞燕,安妃彻查庆儿死因全然排除了嫌疑。
真正能近身做到给庆儿下毒的除了温衔还能有谁?
这个宫里没人会觉得庆儿挡了路,谁还会有动机害死她?
温衔并不是全然没有恨意,温衔恨她,所以恨伺候过她的庆儿。原本将庆儿带到蜀国就是古氏成全温衔嫡长女陪嫁蜀国的“好意”,于是温衔也忍着。
直至传出了庆儿与安妃宫中的飞燕的流言这才终于狠下杀心。牵机毒,何其的恨意才会让温衔下这样的狠心,竟对庆儿用这样的毒?
不管庆儿与安妃处的飞燕是否真的有了姐妹之谊还只是飞燕是利用庆儿挑拨温衔宫中的关系,温衔都是脱不了的关系。
若非心虚,何必要说庆儿是抑郁而终呢?
玲珑泣不成声,跑入了偏室。
只温清玉坐在原处,压抑着心中的揪心,眸光落到了手心已经凌乱了的纸上。
“牵机”。可是,温衔何来的牵机毒?
……
应城祁家,蜀国京都首富之家。
祁慕箫本就是祁家长子,常年住在醉仙楼那般乌烟瘴气之所自然也是祁案最看不惯的。祁案看重门面,祁慕箫不打招呼就娶了个女子为妻虽是不快。
好在这个女子是个贤良的女子,不仅让祁慕箫离了醉仙楼,而且还让祁慕箫回来了祁家。
只有一样,这个唤作“沁之”的青衣女子的姓,让祁案甚是不喜。因为她姓“饶”。
整个应城何人不知祁家与饶会将军的过往。不过幸而,饶家已经在十数年前便满门诛灭。这女子姓饶,也不过是个巧合。
祁慕箫本在蜀君身边行事,辞官归府,又如其母的心思娶了个如花美貌、贤良淑德的妻子,实在甚好。
家中商事本是祁案与次子祁慕容二人主事。如今作为长子亦是嫡子的祁慕箫回府,又剃了官职,长幼有别,嫡长子的身份本就意味着祁慕箫继承家业的宿命。
祁慕容的事务全部归由了祁慕箫,而其母展氏似是极喜欢这位府中新添的新妇。到底是大儿媳妇,又是长得绝美出尘,超凡脱俗,自然怎么看来都是欢喜。
“大少爷,这些从前都是二少爷看的帐,老爷吩咐让大少爷尽早熟悉。”管家送了一堆高高的账册。
祁慕箫看着房间另一处的青衣女子,方对着管家道:“嗯,你先退下罢。”
秋夜湿凉,祁慕箫寻了一件披风,披上了青衣女子的肩:“沁之,夜里风凉,这些账册估摸要看到很晚了,你先睡吧。”
饶沁之眉目似桃花,却是薄凉,清越的身姿走到了桌案之上,看了桌案上排列整齐却摆地高高的账簿。
只见饶沁之翻着账簿的蓝封,一本一本,甚是耐心。终在桌案右侧的中间寻到了一本账簿,又在最后一处抽出一本,轻轻放到手心。这才对祁慕箫道,声音甚是冷清:“妾身陪你。”
祁慕箫没有拒绝,却在看清饶沁之手中两本账簿上的“官商来往细目”与“朝赋贡税细目”几字后眸中一时失落。
他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她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而她利用他进入祁家的目的他也猜到了几分,只是,他甘于被她利用。